第一百二十七章 王权驭人
“那太子可知道程康是何人?”皇帝并不恼怒,反倒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半晌才询问太子道。
萧玄稍作思量,方低声道:“是齐家公服的外甥,亦是……亦是齐庶的侄儿!”
皇帝点了点头,他事先猜想地没错,太子果真查了此人干系,继而询问道:“那你又可知,朕为什么让程康入京都,接任陆指挥使一职?”
“陛下是为了牵制林相?”萧玄皱了皱眉,上前试探道。他从查到程康是齐庶的甥侄,便已经猜到他此番入京非同寻常,陆指挥使教任何人都可以入职却不一定是程康,那皇帝意欲何为,直至今日萧玄才肯定,皇帝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是程康,光是那这弑亲之罪,便教宋沂源活不了,而林安自然也不会过多去阻拦程康的上任,更不会去干涉宋沂源的案子。
可林安似乎是忘了,齐家忠烈,断然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伤天害理,在日后,也更不会同林家暗通款曲,那这指挥使的职权便不为林家所用,不费一兵一卒取胜,皇帝何乐而不为?
皇帝闻言,这才睨了眼萧玄,见他神情淡漠,似乎此事同他毫无干系一般,皇帝皱了皱眉,突感一阵眩晕,似乎深处迷雾,而眼前之人离他甚远,看不清,探不明,王内侍察觉皇帝面色不佳,方询问道:“陛下?”
皇帝眼见王内侍正欲伸手过来,赶忙摆了摆手,摁着龙椅沉声道:“太子以为,朕只是为了牵制林相?”
萧玄茫然抬头,正对上皇帝那双鹰勾般的双眼直视过来,萧玄默不作声,继而一言不发得垂首望着脚尖,见这靴上不知从哪里蹭来的青苔,稍作挪耶,仍是残留着些许青迹,不禁皱了皱眉,怪罪这阴郁天气。
萧玄定定站了半刻,这才躬身道:“所以陛下便命沈将军彻查,想以此将林家连根拔起?”
皇帝摇了摇头,嗤笑道:“他既将掌上明珠嫁你,就已经想好了后路,难不成堂堂国丈,真要去灭他满门不可?”
王内侍闻言,面色陡然煞白,只敢偷眼瞧看萧玄神色,就连萧玄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面色一青一白,半晌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萧玄也在此时重心不稳,晃了晃,好在掌心攥着袖管,不至教旁人窥见,然而这一幕全然落入皇帝半合的眼中,皇帝似乎对这一幕甚为满意,轻笑道:“你以为朕能容忍林安只手摭天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他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事,若他藏得愈深,便愈不在朕的掌控。”
正说着,皇帝思索片刻,方不悦道:“如今遭沈清秋这么一搅和,倒是不得不教朕破釜沉舟一番了!乘着林安的鹰爪未藏的更深,就必须给他最为致命的一击!”
“陛下的意思是?”萧玄若有所思道。
“朕的意思?”皇帝睨了眼萧玄,面上陡然不悦,冷冷道:“朕的意思不明白吗?亏得你还是东宫之主?如今朝野动荡不安,前线战局不明朗,正是用人之际,林家父子权势如日中天,朝中又有几个是甘愿为天子守国门的?他们父子二人皆是个不可多得能用之人。”
皇帝顿了顿,思怵片刻又道:“今日除去一个林安,还会有千万的林安,王权之上在于驭人,若你连一个小小林安都驾驭不住,又何必说是天下?”
萧玄默不作声,他亦是清楚林安的为人,虽贪权恋势,却也是个拎的清的主,要换了旁人,还真不好拿捏,一番思量下来,皇帝此局虽险,却最为妥当!
皇帝见萧玄任一副淡然神色,方叹了口气道:“案子你不必掺和进来,沈清秋纵使精明,却也抵不住林安那个老狐狸,教她这么一闹,林安免不了伤筋动骨一番,因祸得福也未必!”
“是!儿臣谨遵圣意!”萧玄闻言躬了躬身,正欲起身退下,便闻皇帝轻声道:“朕听闻容嫔昨日失足,可确有此事?”
萧玄撇了撇眉,睨了眼王内侍,见他垂眸不语,方明白了许多,继而低声道:“回陛下的话,确有此事,不过是害喜得厉害,恍了神罢了!”
“既如此,日后多教人留心些,若殿内没什么人手,同王翁提一嘴便是!”皇帝似有疲累,抬手拂了拂眉,才沉声嘱咐道。
“儿臣谢陛下的恩典!”萧玄并没有多留的意思,方谢辞过后,撩袍退出了皇帝的寝宫。
一阵寒风灌入萧玄的袖管,萧玄皱了皱眉,依旧昂首挺胸,是天家的颜面?还是这唯剩的尊严?萧玄分不清了,只觉这寒风,肆虐地抽打着肌肤的每一寸,心脏的每一次跳动,皆是更为致命。
“殿下留步!”王内侍一路小跑出来,好在萧玄行地不快,硬是教他追上了,这一路小跑也并不稳当,突突的心跳半日才回归平常。
萧玄闻言,便折首望去,只见王内侍的身影从模糊到清亮浮现跟前,顿时如鲠在喉,半天才道了句:“王翁!”
“殿下如何红了眼呐?”王内侍见萧玄眼中闪着泪花,便不自觉地伸手过去只察觉萧玄那双冰凉透骨的冷意袭来,顿时心疼不已,颤声询问道。
“不过是教这浑风吹的罢!王翁此来,可是陛下有何要事?”萧玄唯一一次并未缩回手,贪恋这仅有的温存。
王内侍摇了摇头,自袖管中掏出一本茶经来,递给了萧玄,思量了片刻,轻声道:“是陛下教老奴送来的,殿下可听老奴一句劝,父子没有隔夜的仇,殿下这般又是何必?”
萧玄赫然抽出手来,拂了拂袖管,转口冷笑道:“看来陛下在本宫这里的耳目,确是叫本宫叹为观止!你说呢?王翁?”
王内侍见状愣了愣,半晌答不出话来,皇帝在东宫安插的人是经他的手送去的,他又如何不清楚,只躬了躬身,不忍外看太子,继而轻声道:“是老奴,僭越了!”
萧玄撇了撇眉,不愿与之多说,又不忍同王内侍置气,终是摆了摆手打发道:“回去罢!”
“老奴恭送殿下!”王内侍委身更甚。萧玄见他并未走得意思,索性便不再理会,负手而去。
天牢
与此同时,沈清秋本是处理要物才行至天牢,好巧不巧赶上宋沂源出狱,远远只见宋沂源一瘸一拐地出来,行动上是颇为不便,手上还多了根手杖,许是牢里看管的人眼见他出狱,蓄意备下的罢!
依着形态来看,宋沂源这些时日是好过了许多,面上也红润了些,只是这副身子依旧单薄。沈清秋皱了皱眉,既行到了此处,又不好躲了过去,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继拱手道:“宋大人!”
“不敢当!”宋沂源愣了愣,行了两步,方答道。
沈清秋见他跛着腿,膝间胡乱绑着衣带,继而下意识地检索着宋沂源身体的每一处,除了一身干净衣物,擦拭过的样貌,旁的倒也同素日没什么差别,眉角出依旧泛着淤青,稍稍仔细也不难看出袖管下若影若现的鞭打的痕迹。
“伤势太重,一时半会儿是养不好的!”沈清秋又变回了寻常的那副神情,淡漠之至,宋沂源撇了撇眉,便不再说话。
沈清秋倒也没在意,忽见他散落的鬓角似有几茎白发,初疑是灯下自己眼花,定睛一看,果然确实,他正值青春,本不该早生华发,沈清秋只觉得甚是扎眼。
宋沂源察觉她面上迟疑,继而又睨了眼沈清秋,以为她过意不去,方轻描淡写宽慰道:“久病难医,不碍事的!”
沈清秋愣了愣,适才想起他先前为了救他,亦是从高楼坠地,这才坐了数月的轮椅,正欲宽慰,却如何也说不出那些话来……
“宋大人!”一声惊呼打破了二人的尴尬,二人闻声望去,只见绿荷从马车上下来,不过片刻便行至二人跟前,绿荷思想片刻,睨了眼沈清秋,方低声道:“大人,我家姑娘有要事同大人商谈!特地让小人前来!”
宋沂源皱了皱眉,不知宋伊人是出了什么差错,更何况在她入狱后,她便为救自己,落入萧策手中,这才睨了眼沈清秋,神情淡定地回复道:“走罢!莫要久等了!”
随后折首望向沈清秋,点了点头,便负手而去,并无一丝言语。沈清秋也同样点了点头,以礼回报,默视着宋沂源的离去。
沈清秋见绿荷搀扶着宋沂源入了马车,这才撤回目光,整理罢身上青衫,默默跟随同侪跻身进入了青灰色的深墙。
自她打算入朝为官时,注定已无任何前程可言。作为不入流的粗使小将,沈清秋最初负责的差事是整理案宗和沿街巡视,偷懒不得。这一来二去,底下与之共事的弟兄们便都知道了此人做事少偷奸耍滑,为人又谦忍温顺,少言寡语,行事果决,无半点拖泥带水,心上难免都存了几分好感。
“将军!”一守将高呼。
沈清秋少与他们会晤,却惊讶私底里相处得倒颇为融洽,五六人相聚一团,远远便闻一片笑语声。沈清秋听见,不由轻轻皱了皱眉,众人见沈清秋进来,顷刻间缄默无声,沈清秋自己也觉得无趣,遂笑指几上点心道:“诸位吃食的随意即可,不必理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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