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殚精竭虑

　绿荷端了药膳推门而入，屋内宋伊人匍匐在案桌旁，皱着眉观摩着从荆州送来的册子，自昨日逃回了潇香阁，这一夜便是如此度过的，任她规劝也不肯作罢……

　　宋伊人叹了口气，她不明白自己苦心积虑要得到的，竟然只有这些？绿荷将药膳放置一旁，行至宋伊人跟前，取过册子看了看，面色陡然煞白，方惊道:“这便是霍将军真正的死因？如今证据确凿，姑娘还在忧心什么？”

　　宋伊人睨了眼绿荷，继而皱了皱眉，嗤笑道:“证据？这算得上哪门子证据？不过是一纸空文，说是有心之人捏造也不为过！”

　　绿荷自知她已是气极，一时无言，便一声不吭地往炉子里添了些碳火。宋伊人自觉失仪，思虑片刻方道:“这样的话谁都可以说，却并非是你我，更何况如今林安如日中天，我们亦是不能掉以轻心，将命断送在此路上！”

　　“如今什么时辰了？”宋伊人叹了口气，复问道。

　　绿荷略微思索片刻，方平静道:“午时三刻！”“今日初七，明日初八，便是宋大人出狱的日子！”

　　“那姑娘今后是要作何打算？”绿荷迟疑道。

　　宋伊人闻言至此，拂了拂衣袖便起身，也许是疲极，思虑片刻，便沉声道:“萧榕入京你我事先俱不知情，也是不敢不尽心竭力；东朝素来同赵王亲厚，若赵王无事，东朝也可相安无事，可若在此时赵王出了差错，不单单是东朝，就连宋沂源也是要波及的。”思虑片刻，方继续道:“思及诸事，安敢于此役有半分差池？”

　　正说着，绿荷却沉默良久，一面宽慰道：“你安心便是，明日宋大人出府，法子也便出来了！”

　　宋伊人疲累地点点头，无语半晌，忽唤绿荷名问道：“我记得你年方有十八了罢？”

　　“姑娘这时候说这话做什么？”绿荷愣了愣，继而红了耳根，愠怒道。

　　宋伊人见她神情奇怪，便也笑着打趣道：“你说说我这脑子，怎么连这都忘记了？你是一同随我入京的，想来已有七八年了！”“年方十八……也该是嫁人的年纪了，可有心仪之人？”

　　绿荷屈指一算，叹了口气，埋怨道：“姑娘，已经八年了！”片刻又道:“师傅云游四海，怕是忘了我这徒儿了！”

　　宋伊人默不作声，又如何能告诉绿荷，她已然是她师傅的弃儿，便转口笑道：“以学识、家境，卢大人家公子尚可，听说相貌堂堂，还是个榜首！”

　　绿荷这下子更是羞不得，忙着掩面，片刻又回嘴道:“文弱书生，也算不得好！”

　　“卢大人的公子，功名在手？你倒是不乐意了？”宋伊人不偏不倚道。

　　绿荷摇了摇头，低声道：“生为男儿身，何处谋不到功名？又何必是在意那庙堂之高？”

　　宋伊人闻言便思想起家中遭遇，心下陡然不悦，沉声道:“适才你也说了，何处谋不到功名？这深处乱世，又有什么偏要从死人枯骨上去捞取？”

　　绿荷先是不解她今夜为何一反常态，问起她的婚嫁之事，现下一番言语，方才明白了，伊人是在为自己打算，忙扶住她手道：“姑娘是近日思忧过渡，才生此等感慨，还是早些休息才是！”

　　宋伊人笑道：“不要紧的！”

　　随手确是将手摆了摆，起身便向一侧的药膳行去，许是疲极，闻见一声响也并未在意。

　　绿荷皱了皱眉，眼见那册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模样，急声道:“姑娘？这册子……姑娘，你且来看看？”

　　宋伊人狐疑地皱了皱眉，以为是怪她适才的打趣，随意扯了个谎子，便摇了摇头轻声笑道:“这册子，还能看出花来？”

　　绿荷折首面色凝重道:“还真能看出花开！”

　　宋伊人将信将疑地行至案桌前，探了两眼，这才惊道:“这是荆州布防图？”

　　宋伊人迟疑片刻，又摇了摇头，这布防图虽面上大为相似，确是有些不同的，继续道:“先前的布防图已在张佑梁手中，又何必多此一举，而这册子确是我父亲有意留的，这布防图同张佑梁的那副也是小有不同！”

　　宋伊人撇了撇眉，父亲究竟意欲何为，才用十年前的真相来掩人耳目？或者说，这布防图究竟有何不同？

　　百思不得其解，方折首楞楞问道:“你可还记得，宋沂源送布防图去荆州时说过什么？”

　　绿荷思想了片刻，方皱了皱眉，低声答道:“大人之意，是为了林相路出马脚，从而牵制林相！”

　　“牵制林相？”宋伊人若有所思道:“若是十年前，我父亲的本意也是如此呢？”继而垂眸端详了布防图片刻，扣了扣案桌，继续道:“若我父亲的本意也是为了牵制林安，那林安必然不知荆州真正的布防图所在。”言及此处，方折首道:“林安有什么是值得我父亲忌惮的？”

　　“绿荷不知！”绿荷亦是不明所以。

　　宋伊人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今日这份布防图是无关紧要，可日后再说，而宋沂源入狱前，于林府所用计策，近日也该有所成效了……

　　东朝这几日先是被宋沂源入狱，后是萧榕入京一事所累，一日的长久并不在东宫，底下服侍的人也是散漫得惯了，一连不见东朝的玉容，便是连清扫门前雪的些杂事也不肯做了，镇日只知偷闲。

　　梳妆完毕的林慕容一步步走下玉阶，看了殿门前小小的身影片刻，这孩子已守了几日，方缓步上前去，站在书童身后，温声问道：“长宁，殿下还未回来么？”

　　书童连忙起身，拍了拍膝盖，似有委屈道：“长宁平日殿下总归此处看容娘娘，如今确是好几日未曾瞧见殿下了！”

　　林慕容默不作声，仰面望了望青天，已有阴郁之色，方轻声道：“你且回去罢，殿下公务在身，你不必在此处侯着了！”见他膝盖已湿了大半，皱了皱眉，又吩咐左右道:“速将他领回去，换身干净衣裳！”

　　看到宫人携他离去，这才回过头来，这满地白雪已然堆砌成团，再好的脾气见此状，也是要说上一说的，林慕容面色陡然不悦，拉下脸斥责左右道:“东朝不做声，我可不是好说话的，既拿了天家的月奉，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烦请诸位掂量清楚！”

　　她素来好脾气，近日也不知是怎的，总要寻些由头说教一番，众人也只当她因身孕而生出脾气来，几人皆跪地低首不敢言语，好在林慕容怀有身孕，受不得风寒，不过片刻便被人搀扶进阁去，几人方松了口气，才敢起身。

　　一小侍拂了拂衣裙，随意道:“这是殿下不在，才将火气撒到你我头上，唉，遇人不淑啊！”

　　正值长宁换了衣裳迎了过来，听得这小侍说话，便笑了笑道：“遇人不淑？我奉劝你还是要多读几年书的才好，要是叫外人听见岂不失了殿下的颜面？”

　　余下一众抿嘴偷笑，那小侍羞地面面红耳赤，半晌才愤恨道：“没爹娘的赤儿，不过是依着殿下的雨露念了几年私塾，真当器重瞧看你？”

　　长宁面色陡然不悦，他最是不喜旁人提他双亲，更何况殿下如兄如父，亦是敬重之至，更是容不得旁人作怪，继而沉声道：“你再多废一句口舌，休怪我欺压你！”

　　那小侍见状，也不好当真说什么，只得悻悻离开，只是着前脚刚走，后脚林慕容暖阁内便传出一声惊呼，长宁疾奔过去，推门而入，只见林慕容面色惨白地瘫倒在侧，长宁见夏蝉不知所措，方皱了皱眉沉沉道:“将容娘娘扶上榻侧！长宁这便去请太医！”

　　夏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搀扶起林慕容，刚一转首，长宁已然不见了踪迹，前后不过三刻钟，长宁便拽着太医的腰带，疾步入了林慕容的寝宫。

　　把了脉才松了口气，原是适才滑了一跤，却并未伤及要害，只动了胎气，太医捋了捋胡须，镇定道:“并无大碍，好些修养才是！”

　　夏蝉连忙点头称是，毕恭毕敬地送走了太医，而此时东朝已接到了消息，正疾步向林慕容的寝宫行来。

　　林慕容听说萧玄前来探视，在榻上挣扎着也想坐起来，被萧玄连忙一手按住，低声道：“不必行礼了，本宫只是来看看你！”

　　又转身吩咐长宁道:“日后你便在容娘娘的暖阁中照料！”

　　“是！长宁谨遵殿下御令！”常宁躬身道。

　　林慕容本想拒绝，在想思虑过后终试住了口，想来萧玄也是考虑到应顾不暇，又想同萧玄说些话，却不知她所说的，萧玄是否爱听？听了可多想？便索性闭口不言。

　　萧玄一时无话可说，呆坐了半日才嘱咐道：“你身孕在身，凡事不必亲力亲为，让底下人去做便可，这几日有些湿冷，你需多添两件衣裳罢，过几日内务府也快将先前的云锦赶制出来，本宫自会派人送来”

　　萧玄言语平淡，全然不似平日模样，林慕容突感不适，偏过头去，掩着被子咳了半日，皱了皱眉，轻声推辞道：“不必了，我很好！”

　　萧玄不予理会，继而转口问夏蝉道:“容嫔素喜藕粉，吃完了只管差人去内务府要。”

　　夏蝉言辞闪躲，睨了眼林慕容才回复道：“娘子近日喜梅果，藕粉确是吃地少了！”

　　萧玄一时语塞，心下微觉恻然，迟疑片刻方道:“碧桂园的梅果酸甜，明日我教人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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