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人间鸿鹄
皇帝默默看他半晌,见他眉眼恭顺,却暗藏潮涌,继而叹了口气,这般固执还真是同她母亲别无二致,才道:“你回去罢!朕会派张太医过去,让他好好瞧瞧!”
“微臣谢过陛下体恤!”萧玄躬身道。
皇帝也不看他,只摆了摆手,随口道:“罢了,下去罢!”
萧玄闻言愣了片刻,转瞬即逝,继而躬身退下,萧玄自行披上衣裘,撩袍而出,方出殿行了几步,都跑止步,折首望了望朱红的高墙,便一言不发地疾步而去,此刻,他还有更要紧的……
“朕记得太子唯唯否否,如今是怎么了?”皇帝皱了皱眉,扶额不解道,不待王内侍回答,又问道:“王翁,你同朕说说!”
王内侍应声道:“陛下,殿下是储君,秤虽小却压千斤!”
皇帝盯着暖炉烧地劈啪作响,思绪却将这短短几十年逐一闪过,一时只觉得疲累至极,半晌才呆呆问道:“朕是不是老了?”
殿内也没有旁人,王内侍自是想推也推不了的,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这是说的什么话,陛下正值年华,何来老这一说?”
皇帝冷笑着看了眼王内侍,道:“朕记得明晨、长卿(霍骁)也同朕一般大?不知王翁还记不记得?”
王内侍不解他缘何突然说起这话,只待细细想来,方后知后觉其中深意,面色不由得陡然煞白,却只得默默点了点头,道:“是!”
后又咧嘴僵笑回答道:“陛下还记得,老奴都快忘了!”
皇帝皱了皱眉头,满是嫌恶地望了王内侍一眼,才沉声道:“朕记得,都记得清楚呢!只是阿翁也要替朕记得才好,才不至朕教天下人耻笑!”
皇帝的声音愈来愈小,却字字珠玑,清清楚楚落入王内侍耳中,王内侍抬眼去看他,见他已经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他服侍皇帝多年,自然明白皇帝的秉性,也清楚皇帝这话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东宫只能是东宫……
见皇帝这眉头仍是紧锁着,王内侍苦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若东宫便只是东宫,那太子殿下是无生路了,隧而喃喃道:“苦恨无垠,这一遭便让老奴同殿下一道走罢!”言罢,便亲自往暖炉里添了新碳,这才退了出去。
不过短短一夜,再见已是判若两人,宋沂源兀自坐了一宿,眼也不曾合过,就连话也不肯说,只楞楞望向窗外茫茫白雪,阿肆端了热水进来,先前就有人来催促了,阿肆不肯,硬是要替宋沂源梳洗好了才肯作罢!
那领头的将军依旧还是昨日那人,他命人在在外头侯着,过了时辰,便亲自羁押。阿肆气定神闲,同往日别无二致,拧干了水,仔细擦拭着宋沂源的指关节,随后又卷起了宋沂源的裤腿,放置浴盆中,低声道:“公子进了那里,再有热水可就难了!”
随后抓了把艾草放入盆中,低声道:“这是先前嬷嬷走时留的,说是驱寒,我觉得她唬人,如今我也这般唬唬你好了!”
宋沂源默不作声,只觉一股暖意自足底油然而生,思虑半晌这才道:“长姐可曾来过?”
“不曾,自昨夜起,这府里进不来也出不去!”阿肆如实道。
宋沂源皱了皱眉,看来他担心的最终是发生了,不出意外的话,她此刻应该在魏王府,沉了沉面,继而嘱咐道:“我走后,不论如何,你去魏王府寻长姐回来!”
阿肆点了点头,起身亲自服侍宋沂源一一穿戴好,又蹲下身将他袍摆细细拉扯平直,见她长发披肩,终于没有忍住,问道:“公子?”
“不必束了,终是要拆的!”宋沂源瞥了眼那华冠,盛时那是身份的象征,如今却只觉扎眼,迟疑片刻才道。
宋沂源原是想着官袍的,可想想若是官袍入狱未免教人耻笑了,他来时一袭白衣,走时也应当如此,阿肆再次替他穿戴好,这才出府去,一脚深,一脚浅一脚行于虚浮之上,一袭白衣入目,似若人间鸿鹄……
“宋学士,请!”那将士见宋沂源出府,这面上方露出喜色,容容上前躬身。
宋沂源默不作声,撩袍之际回首看了阿肆这才肯上轿辇,方入马车,那将士也一头蹿了进来,突如其来的寒气不免让宋沂源皱了皱眉,那将士眯着眼搓手道:“小人也没有别的意思,既是陛下的旨令,还是按规矩办事才好!”
正说着,便从外头扯进了一副镣铐,宋沂源面上一滞,继而稍纵即逝,慢慢立起身子,低声道:“陛下,可是如此吩咐的?”
“小人依着规矩办事,还请学士莫怪!”正说着,那将士便替宋沂源架上了镣铐。
那人不知轻重,教他轻轻一扯,便蹭出一片猩红,宋沂源咧了咧嘴,这玄铁的冰冷刺骨而来,马车疾驰而去,自那浮动的缝隙下,宋沂源探得了从未留意过的一件事,若这雪只下在京都,那便只有京都才看的见!继而陡然一笑,原是这样的道理。
马车仍在前行,那镣链的清脆撞击声依稀可闻,于皑皑白雪中反复折荡……
魏王府
“你这又是何苦?他是个没有心的人,你比谁都明白不是么?”宋伊人耳边时时传来柳知节昨日规劝的话,只觉眼前一片虚无,有无数双手扣着手腕、脚腕将自己拉入无穷尽的黑暗中。她无声地笑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她真切地知道自己撑不下了,沉沉晃了片刻才一头栽在了漫天大雪中,耳中只有小侍的呼喊,那声音太过虚浮,又太过沉重,她并不想花费力气去回应,此刻,她只想沉沦。
一旁的小侍陪同过了一夜,自然也没有什么力气支撑起伊人来,便酿呛起身拔腿就跑,她知道殊死一搏便是此刻。小侍不顾家丁的阻拦,愣是闯入中庭,好在酿跄几步方才脱身,朝着萧策的居所跪泣道:“我家姑娘跪了一天一夜,再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但请王爷开恩!”
萧策皱了皱眉,并不做理会,只厉声道:“既如此,还不快些带着你家姑娘回去罢!”
“王爷,屋外的雪一刻不曾停过,姑娘还发着烧,再跪下去撑不过今日的!”说罢,便是一记磕头闷声一响,话音未落,萧策便夺门而出,径直朝书房而去,全然不顾身后抱着衣裘追来地内侍,小侍紧跟其后。
萧策远远便见雪中那一抹红,继而飞奔而去,横抱起伊人往寝宫奔去,一路吩咐道:“快传太医,传太医!”
适才拿小侍疾奔而来,萧策不由分说便是一袭去,愤恨道:“她要是出了半点差错,你便是同罪!”
言罢,扬长而去。
于此同时,宋伊人于蒙眬中已听见一个声音急切道:“阿镶,阿镶你看看我!”
一时间竟分辨不清究竟是谁,恍惚半日,才明白来人是谁,想着要同他说句什么,张了几次嘴,究竟没能发出半点声音来,继而又沉沉昏睡过去……
“王爷人已带到!”一将士扯着方才的内侍,连滚带爬拖入殿中,那内侍早已是面色煞白,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将士随意扯动。再有便是小侍替伊人揉搓身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伊人肌肤的每一寸……
在场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只唯唯诺诺立于一旁,垂眸探得一丝讯息,眼底却只见萧玄来回踱来踱去,半晌忽问伊人的小侍惊慌道:“王爷,动了,姑娘动了!”
萧策赶忙上前,用一双大手推开了伊人面上的青丝,嘴里喃喃道:“阿镶,你看看我?”
就在众人以外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伊人半晌未说出一句话来,嘴唇发紫,面部冷汗,手中突然攥着萧策的衣袍喃喃道:“娘……亲,阿秋……班德~”
也不知伊人那句话刺痛了萧策,只见他陡然敛面,发起疯来怒声道:“她不该是在书房?又怎是跪在外头?”
叫众人不答,便酿呛自将士的腰间拔出长刀,目如鹰钩,指着在场之人,突然刀尖指向了跪地的内侍,怒道:“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那内侍本就吓得话都说不出口,然而这王爷素来的脾气便是如此,保不齐这脑袋真就不保了,内侍跪地抱着萧策的衣袍,痛苦道:“王爷,是网页说过书房重地不允任何人接近,小人,小人……又怎会有那个胆子教姑娘留下!”继而痛声道:“就是给小人,给小人十个脑袋也不敢啊,王爷!”
萧策闻言,面色陡然煞白,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想着竟笑了起来,一脚蹬开那内侍,依旧怒道:“她若是有什么闪失,你便,抵命罢!”
正说着,一声高喝道:“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众人放要望去,却见那太医正教那士兵强拽进了屋子,好不容易酿呛的身子稳定起来,又被萧策拉着上片,急切道:“张太子,快替本王瞧瞧!”
“是!是!”张太医肩膀擦了把冷汗,又转过身来,朝方才的将士招了招手,嘛将士闻言一愣,随即将意会,取下腰间的药盒递了过去。
张太医把了脉便摇了摇头,随即取出根根银针,自暖炉上烤了烤,便替其针灸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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