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落叶知秋
该说的既然已说尽，林峰却也再寻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凭空多出一丝不悦，同林慕容随口说了几句家常，便是嘱咐些私话，不过半刻便躬身谢辞……
行至宫前，林慕容这才道：“夏侯府的事情，他是有分寸，哥哥其实大可不必担心！”
林峰皱了皱眉，躬身迟疑道：“臣知道了，臣先行告退！”
林慕容对这称呼虽有丝丝不悦，却仍旧点了点头却不再多话。萧玄看他远去，待阿庸将慕容送回殿内回来，便便拿着帕子擦拭着手，皱眉问道：“他的这番热心，可是真的？”
阿庸敛面沉声道：“这个奴才可就说不上来了。”
萧玄点点头，又道：“既是阿容的长兄，想来也不会做些蠢事！”
言罢！方将帕子掷于一旁，拂袖而去……
皇宫
沈清秋自宋沂源府中出来，又交代了庞斌一番话，看他远去，也自觉疲累，索性登了观远台，躺在阁里，一双眼睛无赖地盯着天际那一抹流光溢彩，望得久了，那团便渐渐模糊成一片，又模糊成一片篝火，这般才与荆州的天别无二致，斜阳夹杂着残血，若再一定睛，那一团竟还是那一团，不曾变过，不免心生嫌恶起来……
沈清秋舒了口气，不免心下生疑，这荆州若没有了故人，还称得上实荆州么？
不知望了多久，身侧这才多出一人来，那人提着嗓子高声道：“要不说小爷我能耐呢！这会儿还惦记着小爷？”
沈清秋皱了皱眉，嫌他聒噪，起身负手而立，沉声道:“想来你也听到些风声了，你消息灵通，可知道些什么？”
小耳朵心血来潮，刚想上前便被赶来的庞斌伸手挡在了去路，小耳朵自知斗不过这厮，便白了眼退了回去，靠在一旁道:“这潼河的漕运面上是上任户部侍郎徐长敬，可这背地里确是林相林府撑的腰，这人是叫潼河抬出来的，此事与林府不无干系！”
“你如此笃定？”沈清秋狐疑地皱了皱眉。
小耳朵见她神色可怖地望向自己，一时也心虚了，方立正了起来，补充道:“林府有无干系我不知道，可这漕运确为林府管涉！”见沈清秋默不做声，又道:“此话，可用我身家性命做保！”
沈清秋这才点了点头，旦凭他之前的营生，这京都背地的、明面的也都差不了分毫，只是自己不明白，纵然林府只手遮天，若真是林府所为实有欲盖弥彰之意，而林峰心思缜密断然不会在这风口浪尖行这等蠢事！
思虑半晌，转口问起小耳朵道:“你不去荆州，如今是住哪里？”
“荆州？”小耳朵不可置信，鄙夷道:“谁要去荆州啊，鸟不拉屎，朝不保夕的，还是小命要紧！”
沈清秋一时不知作何言语，本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却因自己的过错而受连累。小耳朵偷眼瞧她略微愣了愣，不忍道:“自你出了那样的事情，我便躲在了城外！”
沈清秋点了点头，继而又道:“师傅必然是查到了什么，才会遭人暗算！”顿了顿，想起了宋沂源的话，这才道:“他入京便在查粮草一事，可粮草一案却因徐长敬的死不了了之，莫非……”
“你是说，是同一伙人？”庞斌迟疑道。
“不错！”沈清秋沉了沉面，道:“如此，方说的通！”继而望了望庞斌，笑道:“只不过，此案已了，顺天府断然不会轻易彻查！”
“你的意思是……？”庞斌不解道。
“不查了？”小耳朵惊呼道。
“查！不紧要查，还要昭告天下！”沈清秋见他二人借不明所以，便摇了摇头，负手定定笑道:“此事还需要一人煽风点火才好！”
自青日泛黑，沈清秋同宋沂源二人早已在书房喁喁谈了半日。此时宋沂源皱眉道：“你既已经决定了，那何必还要问我的意思？”
沈清秋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笑道：“要不是大人提点，下官便不好走这一遭了！”
“面见圣上？你可想好了？”宋沂源并未多问，只淡然道。
“下官今日是要叨扰大人了！”沈清秋敛面道。
“不过是承你一诺罢了！”宋沂源撇眉，继而嘱咐道：“稍待陛下问起旁的来，该说的不该说的，自行分辨！”
沈清秋愣了愣，问道：“你也去？”
宋沂源默不作声，只饮了口茶道：“适才李承德先行回复旨，如此，便要更衣动身了！”
看他拂袖而去，沈清秋方楞楞问道：“更衣？更什么衣？”
宋沂源，一边吩咐阿肆备轿辇，转身笑了笑，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一番，适才道：“阁下这副样子怕是宫门都进不去罢？”
沈清秋这才垂首看去，这一身盔甲不说是半月也有数日不曾换了，而这襟上的油渍也是黑的发亮，诸如种种，不禁脸色发青道：“下官……”
宋沂源忍笑道：“虽是陛下圣明烛照，阁下还是要稳妥些才好！”正说着，便吩咐一旁的阿肆道:“替将军取件干净衣物来！”
“是！”阿肆应声而退，不过片刻便抱着几叠衣物折了回来，躬身低道:“小人替将军更衣！”
“不……不必了罢！”沈清秋脸色惨白道。
“罢了！沈将军行军打仗惯了，自然不适！”宋沂源正说着，阿肆便闻声退去。
“这番如何？”不过片刻，沈清秋方撩袍而出，一袭白衣称得更为清透，心下不免有些发怵，尴尬饰了饰脖子道。
“将军这番到像个面白小生，惹趣得很！”宋沂源打趣道，见沈清秋默不作声，头一次见她还有这般没底气之时，心下不免发笑。
拂了拂衣袖，望着她笑道：“你这人，要进宫面圣的是你，这档子胆子都去哪了？”
沈清秋没奈何，叹了口气道：“不过如此罢！”
宋沂源这才敛面，正色道：“万事有我，你且不必担心！”
沈清秋叹了口气，见宋沂源已经先行出门，也只好随后跟上，只是叫这疾风一拂，一阵清香沁入心脾，这才撇眉，方明白他适才为何发笑了，这原是他的衣物……
一路马车颠簸，沈清秋的心亦是同着马车一般，摇摆不定，只觉心下堵的很，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方下马便由李承德引去……
王内侍进入殿，向皇帝回禀道：“陛下，人都已经到了！”
皇帝点头道：“你叫他在外头侯着！”
王内侍应声外出传旨，沈清秋望了眼宋沂源，见他点了点头，这才快步入殿，方入殿便撩袍跪倒，向皇帝叩首道：“末将拜见陛下！”
“起来罢！”皇帝扶额皱眉道。
“是！”沈清秋应声道。方欲起身，忽闻皇帝指了指沈清秋问道：“朕记得你，你救过朕？还是秦将军爱徒？还被构陷勾结外敌的罪名？”
沈清秋闻言一滞，说是皇帝在问话，倒不如是将她查的清清楚楚，忙又垂首跪地道:“是！陛下所说皆为实！”
皇帝并未朝着要事去问，稍待思虑片刻，方问道：“他跟你都说了些什么，你就敢面圣？”
沈清秋愣了愣，一时不明所以道：“陛下何出此言？臣……”
皇帝望她便笑道：“你也不必遮掩，除了他，还有何人有这个本事？”
沈清秋闻言反倒笑了，这才明白是在说宋沂源，便是这样的人才会对心腹妄加揣测，沂源啊沂源，你这聪明过头，忠心算是错付了……
皇帝陡然不悦:“你笑什么？”
“末将并非授他人之意，陛下放心！”沈清秋继而躬身道。
她既然说到要害处，皇帝便缄默了，只得暗自惊叹此人心思机敏，半晌方低声问道：“究竟于你有何益处？”
“末将的师傅曾言，生而为人，便求一“本心”二字。”顿了顿，又继续道:“先前粮草一案，秦将军便发觉事有蹊跷，今而横死荆州，于此不无干系，而秦将军部下奉命查清此案，却于昨日横死潼河，故此，末将恳请陛下彻查此案，以慰亡灵！”
“凭你一张嘴，却要朕彻查？”皇帝俯身道。
沈清秋只是叩首，并不答话，只自怀中取出一物递上，沉声道:“这便是那人身上搜来的，陛下一看便知！”
皇帝伸出手，迟疑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皱眉道:“落叶知秋。”
这字迹确是出自秦晓之手，想来这人说的没错，粮草一案藏着更大的秘密，只是又为何单单是此时，又为何是这四字？皇帝皱了皱眉，来回踱了几步才问道:“你可知，落叶知秋四字是何意？”
“末将不知！”沈清秋稍作思虑，便道。
“先帝在位，朕还是皇子，与夏、霍两家交好，皇位本该同朕无干，确是朕太过锋芒太盛，这才令太子成妒，勾结外戚，意图弑君，事情败落便推至朕来担这个恶名！”皇帝略微沉思片刻，继而沉声道:“便是霍家砥砺相助这才救朕于水火！”
皇帝于御座上坐下，似有疲累招手道：“落叶知秋说的便是此事，如今他再用上，便是在告诫朕，此事亦复！”
沈清秋膝行几步，却依旧离的远。
皇帝见她如此便皱了皱眉，问道:“你定是在想，朕所说的同旁人讲的大为不同？”
是与不是，沈清秋皆避而不答，她此时也茫然无措，继而躬身道:“末将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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