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七章 舍弃

“她还是不肯吃吗？”看着雪阡一脸忧容的回来，韩墨卿就猜到夜思天定是又没有吃送过去的饭。

        “王妃，天儿那孩子脾子有多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你还是好好的去劝劝她吧，她这根筋要是不转过来，只怕就这么一直不吃饭了。”雪阡担心道：“这都两天了，她一直不吃不喝的，笑笑也是，一直就跟着她这么熬。”

        韩墨卿叹气，“她那样的性子，你觉得我劝得住？算了，去请沐影过来吧。比起我跟夫君，她更听沐影的话。”

        雪阡闻言赞同道：“那我现在就去请沐公子。”

        “笑笑，你去吃点东西休息会吧。”夜思天跪在祠堂中，转头对身边的笑笑说。

        笑笑摇头拒绝。

        夜思天有些无奈，“笑笑，你就听我的话去吧，别再陪着我了。”

        笑笑仍是摇头拒绝。

        夜思天即无奈又有些生气，“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你这样一直陪着我不吃不喝的，要是我撑不住倒下去了，谁来照顾我呢。”

        笑笑依旧一言不发，也没有其他的任何动作。

        夜思天也是真的拿笑笑没办法了，爹娘总说她性子倔，可是跟笑笑比起来，她根本就不算什么，她略带怒气道：“你真是，一点也不听话。”

        “从你嘴里听到这话话，我怎么觉得有些好笑？”沐影人未到声先到。

        夜思天兴奋的转身看向门口处：“沐舅舅！”

        下一刻，沐影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祠堂门口，“看你这样子倒没有一点两点没吃没喝的样子啊。”调侃着走进了祠堂。

        夜思天闻言，脸上笑容敛去，转回身去不再看沐影：“沐舅舅如果是来笑话我的那就走吧。”

        “瞧你这臭脾气，玩笑话都不能说了。”接着沐影对笑笑道，“笑笑，你先去吃点东西，我陪着她会。”

        笑笑想了想，看了眼夜思天，然后才点头，起身离开。

        笑笑走后，沐影在方才笑笑跪着的蒲团上坐了下来，看着夜思天的侧脸道，“听说你两天不吃不喝了？不饿吗？”

        夜思天摇头，“不饿。”

        这倒不是假话，她是真的不觉得饿，只要一想起沅儿被送进宫中，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她就一点也不觉得饿。

        夜思天转头看着沐影，“你是娘亲找来的说客吧。”

        沐影也不掩瞒，点头道，“聪明，猜对了。”

        夜思天扭回头去，“沐舅舅，你也不用再来劝我了。只是突然之间，我觉得好像一切都变了。变的跟在洛城不一样了，如果是在洛城的话，爹跟娘不会……”

        “如果是在洛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沐影打断夜思天的话道，“在洛城，你们夜王府一府，不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没有一个府邸能跟你们相比的，所以这样的事情更不会发生。可是，天儿，这里是京城。在京城，遍地显赫，到处都是达官贵人。在这里，还有皇上，那个可以掌握所有人生死的皇上。”

        夜思天看着沐影，“可是你跟我说过，人跟人……”

        “天儿，其实我也有错，我向你灌输了太多我家乡的东西，跟你说了太多我们那里的事情，但是我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的家乡现在是不存在的。”沐影看着夜思天道，“你这般生气，是因为沅儿跟了洛寒八年，对洛寒更是一片痴心，可是最后洛寒却不愿意说一句话让她选择离开。你觉得洛寒太过冷血，你更觉得你爹跟你娘也不该同意沅儿入宫，即便她是自愿的，是吗？”

        夜思天的眼神略暗，“我跟沅儿曾经聊过天，她对二哥的心意我看的出来。她喜欢着二哥，怎么可能愿意入宫做皇上的人呢，她所说的愿意也不过是一种牺牲。”

        沐影不忍的抬手摸了摸夜思天，所有人都希望保护好她，让她一生受尽疼爱，让她远离那些丑陋，可是，很多事情他们也是无可奈何的，“天儿，沅儿是洛寒的婢女，所以这件事你爹跟你娘管不了那么多。就算是笑笑，在这个府里，笑笑是最在意你的，跟你最亲的，她的事情能做主的只有她自己还有你。而对于沅儿来说，你二哥说过有办法救她，她只要选了就可以不进宫。可是，她没有。”

        “可是，二哥只要给她一点希望，她就不会这么绝望的选择入宫！”夜思天道。

        “你二哥不喜欢她为何要给她希望？为她希望办法离开京城，肯定会得罪皇上。他为了沅儿愿意得罪皇上，这已经足够了。”沐影极认真的看着夜思天，希望他明白宫里的这些主仆不是都像她跟笑笑一般，亲如姐妹的，“在那个宫里，婢才就是婢才，别说是八年，就是十年，十八年，遇到需舍弃的时候就要舍弃，能利用就该利用。至于做婢才的，也只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有用就用着，无用就弃了。在洛城你应该也见过，那些稍富有的一些府邸里，妻子与妾室的勾心斗角，寻常人家都这样，更何况是那个皇宫里。”

        夜思天看着沐影道，“你是来告诉我，这个京城里的人有多冷漠，而那个皇宫里的人又是多么无情吗？”

        “我是来告诉你，你不是圣人，你救不了所有人。这个世间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情是你无法接受的，你不可能帮助所有的人。你能做的就是守护着你身边的人，保护着你最想保护着的人。”沐影拉着夜思天的手道，“你生来是王爷的女儿，你就是受尽万千宠爱，从小锦衣玉帛，受人伺候。而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婢才的女儿，那她这一生也只能做个奴才，天儿这是你改变不了的事情。”

        “我跟你说的那些，在我们的家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其实也是不对的。在那里的人跟这里的一样，有自己的无奈的，也有很多自己无法做决定的事情。”沐影又道，“天儿，我说这么多，你懂吗？”

        夜思天点头，“自然是懂的，只是，我不想懂。沐舅舅，我知道了，你不是来说服我的。你是来告诉我，这个京城跟那个皇宫有多危险，而我又是多么天真跟蠢善，可是，沐舅舅，就算要接受了你跟我说的这一切。皇上是至高无上的，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可是我还是不能接受，二哥这样对待沅儿，沅儿对二哥那么好，只要他一句话，沅儿不会选择入宫的。”

        “天儿，不要再怪洛寒了。”听到夜思天责怪夜洛寒的话语，沐影心中都有不忍，“洛寒入宫时八岁，你以为在宫里，有太后护着他，他这八年就好过了？”

        沐影心中犹豫了好一会，终还是决定有些事情还是应该告诉她的，“天儿，洛寒这八年的处境绝对不是你能想象的出来的，你应该庆幸，你还有二哥。”

        夜思天的心神凛，忍不住倒抽了口气，“沐舅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那个宫中，除了太后他没有任何的依靠，只是太后深居后宫又哪里有什么实权。他这八年同三位皇子一同学习，受了多少暗算，太后又哪里管的到。”沐影想起四年前的事情，心里还有些后怕，“你是想象不出，那些人有多狠毒的。在那个宫中，不是你不去害别人，便能平安度日的。你不去争，不去抢，便要被别人踩着往上爬。因为你的位置会碍到你身后想要向前的人。”

        夜思天从来都知道，这世间不是只有好人。只是她也从未想过，亲人之间也是会相互伤害的，所以在知道成兰亭被他二叔二婶捧杀时，她心惊的不敢相信，所以也才会对着成兰亭的讨厌都变成可怜，才会提醒他，帮他看清他二叔跟二婶的真实面容。

        “在这个京城里一样，如果你太过锋芒必露，便会被许多人当成眼中钉，可若是你太过平庸，便只能变成别人的棋子。”沐影说，“沅儿如果不在夜府，而是任何一个府中，那日皇上看中时，便会直接被带回皇宫。天儿，在这里，你要懂得舍弃。”

        “舍弃？”她从小要什么便有什么，身边所有的人都疼她爱她，她更是喜欢所有人在一起时的开心与快乐，可是舍弃又是什么？

        沐影知道有些残忍，可是他必须让她明白，“天儿，现在你，你爹娘，大哥，二哥，还有我，跟你长公主姑姑，小姨，小姨夫，小舅舅，还有你卓叔叔、卓婶婶，沐大哥，卓大哥，笑笑，雪阡姨以及沅儿，还有你府里的任意五个仆人，大家都在同一间屋子里，而屋子里是一群凶猛的野兽，他们现在很饿，需要进食。而他们的食物是屋子里的大家，如果不扔出去一个人，他们就会闯进来，那所有人都活不了，但是如果扔出去一个人，剩下的人就可以安全的多活一天，而这一切现在都需要你来做选择，那么，第一天，你选择扔出谁？”

        夜思天瞪大着眼睛看着沐影，从小到大，他跟她说过无数个假设，可是这样的假设，太过残忍了。

        “你只要不忍心，好，现在所有人都一起死了。”沐影追问，“你选择所有人都死吗？”

        夜思天摇头，她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不，我不选，我不要做这个的假设，我拒绝回答这样的问题。”

        “不行，你必须选，天儿，第一天，你怎么选择，给我一个答案。”沐影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夜思天。

        夜思天拒绝着，“不，我不做选择！我不要做选择。”

        沐影道，“你不做选择，就是放弃选择，那好，在你放弃选择的时候，大家就都死了。所有人，一个不留。”

        “我说了，我不要再做这个假设了，我不想！”

        “沅儿也不想入宫，不想做选择，可是她还是选择了，她入了宫。如果她不做选择，就一直这样拖着，最后不仅是她就连整个夜王府都会因为惹了怒皇上而受到惩罚。”沐影一点也不让夜思天放松，“天儿，你放弃就是选择让大家一起死。”

        “沐舅舅，你不要逼我！”夜思天怒吼。

        在门口一直未离开的笑笑听到里面夜思天的声音，担心的走了进来。

        沐影跟夜思天听到脚步声，同时回头看去，沐影道了句：“就知道你会一直守在门外。”以她对天儿的关心又怎么可能自己先去吃独食呢。

        夜思天看着笑笑投过来的关心眼神，想象着那个假设，她摇头，她不要笑笑在第一天就死去，“我选择那五个仆人中的一个。”

        夜思天说完，眼眶便已经红了一圈。

        沐影见夜思天这般很是心疼，却不得不说，“是的，这便是舍弃。天儿，没有人愿意去舍弃，可是也没有人能保护着所有的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必须有所选择。或许我的假设有点太过残忍，而现实也不至于到那样的程度，但是你要明白你最想要守护的。”

        夜思天手撑着地上，头垂看着地面，“我明白了。”

        看着这样的夜思天，沐影很是心疼，伸手想要摸摸她，手要触碰到她的发丝时却收了回来，她需要一个人慢慢的接受，沐影起身：“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天儿，不要再生你爹娘他们的气了，更不要生你二哥的气了。这些年，他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说着往外走，走到门口看到笑笑时，说道，“不要什么事都随着她的脾气，也多劝劝她。”

        笑笑点头，沐影摇叹气摇头，笑笑怎么可能劝她呢，最多也不过是像现在这样，好坏都陪着她，有危险了就第一个冲到她的前面。

        沐影突然又想到什么，回头看向夜思天，“想知道你二哥的选择吗？”

        夜思天抬头看着沐影。

        沐影说，“他选择他出去，然后，成为外面的野兽。”

        夜思天惊愕的看着沐影转身离开，想着他方才所说的，这些年，他一个人太不容易到底指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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