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闻香二

遥夜沉沉如水。

        蓝曦臣挺立风中，眼前是无边无际的大沙漠，几处破落的木屋在风里摇摇欲坠，衣不蔽体的妇人还有瘦骨嶙峋的孩子藏身其中，空洞无神的眼睛贴着断裂的缝隙向外窥视。

        细碎的驼铃声分外悦耳，驼背上坐着的少女裹着一袭鲜红的披风，耀眼夺目异常动人，虽未见少女的姿容，却莫名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看着她渐行渐远，竟有一丝失落惆怅。

        风很凛冽，吹在脸上有些刺痛，蓝曦臣猛然惊醒，哪里有什么大沙漠，眼前是无边的黑夜，暗道不妙，凭空掠起，往别苑方向奔去。

        “素素！”回到室内见宇文素伏在案上睡的安详，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方才以为被别人调虎离山。仔细思忖着实后怕，于自己的粗心大意捏了把冷汗，心里连连直说幸好。

        宇文素揉了揉惺忪的眼眸，吐字如梦呓:“泽芜君是去了哪里？”

        蓝曦臣惊魂未定，顿了顿，微微摇头，柔声道:“回房去睡吧。”

        宇文素轻轻嗯了一声，起身便往内室走去，她经过身边时，蓝曦臣突然感觉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在空气里缓慢的流动，似有若无，却无孔不入。不由得皱了皱眉。

        “泽芜君，”宇文素折回来停在他跟前。

        “何事？”四目相接，她原本明澈的眼眸此刻闪着极为诡秘的光芒，那里是碧绿的湖水，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错了，是飞沙走砾的戈壁大漠，大漠深处一点鲜红如血。蓝曦臣惊悸万分。

        “泽芜君。”她仍仰着脸痴痴的看着他。

        蓝曦臣回过神来，再看她的眼，明亮如星，单纯无邪，不自觉松了口气，方才一定是错觉。

        “何事？”他有些恍惚，是不是问过了一遍？

        宇文素掩面娇笑，打趣道:“泽芜君是想什么去了？这样心不在焉。”

        “无事。”他淡淡一笑，眼底的恐慌悄然隐去。

        宇文素眼力敏锐，却并未点破，晃了晃脑袋，笑着说道:“素素亦无事。泽芜君早些歇着。”稍一作揖便往内室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蓝曦臣眉峰凸起，为何突然如此生分？心里不免存疑。那淡淡的香味萦绕心头，像是在记忆里生了根，只要略一想起，那味道就会从脑子里钻出来，然后被重新吸入身体里。

        清晨。会稽王睁开眼，见宇文素正坐在床榻边上，虽只是侧面，仍不难看出她脸上的愁容。

        “素素。”会稽王心中喜悦，恐怕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离自己这样近，触手可及的距离。

        “醒了？”她展颜一笑。

        会稽王嘴角微微勾起。宇文素温水湿了手巾帮他擦脸，甚是轻柔，看到他额上许是昨晚染上的灰烬，想着便俯下身去小心擦拭。

        会稽王只觉得一缕奇香朝自己压了下来，连忙闭上眼睛，科举制必须实施，世袭制必须废除，努力想这些来分心，而那缕香气铺天盖地让人猝不及防，本能想要拥抱她的两只手在最后关头紧紧攥成了拳头，终是没有越轨。

        “总算干净了。”宇文素直起身子，眉眼弯弯，对于刚刚有个人经历了怎样痛苦的考验似乎全然不知。

        修养一日后，会稽王与怀秀已能下地且行动自如，宇文素仍然亲力亲为精心照料会稽王左右。蓝曦臣倒也颇具风度，长日陪伴会稽王下棋对弈打发时间。

        午后。蓝曦臣与会稽王吟诗作赋豪情泼墨。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宇文素婉转念道。

        “蓝宗主果然好才情，本王甘拜下风！”会稽王由衷赞叹。蓝曦臣则虚怀若谷甚是谦虚。

        “泽芜君不愧是世家排名第一的公子，才貌双全，名不虚传。”宇文素亦不由得感叹，这世间倒的确有如此完美之人。

        蓝曦臣闻言他的瞳孔霎时收缩，心中惊惧，而他神色无异且坦然从容，与会稽王相视而笑。他的目光似是无意从宇文素腰间扫过，她腰带上坠着的是蓝启仁送她的卷云纹玉佩，上面那个‘素’字赫然醒目。

        恰在此时，谢安府上送来请帖，邀蓝曦臣过府一叙，用完晚膳会着人将蓝曦臣送回别苑。

        如今会稽王住的是原来离他办公的地方有一千多米的那处院落，他住的东厢房，蓝曦臣住的是西厢房与大厅的隔间。西厢房住的宇文素。

        蓝曦臣不在，偌大的房子里面就只剩会稽王与宇文素，按说也没有什么不妥。毕竟从前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怪就怪在宇文素偏偏要这个时候去洗澡，而且偏偏这个时候发生了脚底打滑不小心摔倒的事件。

        会稽王在洗浴间门口有短暂的迟疑，接着推门而入，看到宇文素正蹙着眉头苦着一张小脸半躺半坐在地板上，浴巾虽然遮住了重要部位，但大部□□子都裸露在外，白花花的晃眼。

        不及细想便将她横抱了起来，会稽王不由很是纳闷，看着挺轻盈纤弱为何却如此有分量，且并没有女子的柔软，甚至有点像男子的结实硬朗。这会子险些抱不住，还是说自己身体没有完全恢复的原因。

        好歹到了西厢房，将宇文素轻轻放在榻上，会稽王额头鬓角已渗出汗珠。背过身去，缓了缓气，问她:“身上可有伤了？”

        “王爷何不帮素素好好检查一番？难道，王爷不想么？”宇文素绵软无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会稽王瞬间僵住了，肩膀紧紧绷着。

        “想必是无碍，早些睡吧。”说完就要往外走，他不确定自己能扛得住几次考验。

        宇文素突然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将身子紧紧贴在他背上，会稽王浑身又是一绷。她却拉着他的手臂硬往床榻边去。

        她□□的脊背像羊脂玉一样白皙柔润，若隐若现的盈盈细腰上一枚朱砂胎记形如一尾小鱼，随着她的步履移动，那枚小鱼像是鲜活了一般。

        “你不是素素！”会稽王猛的甩开她的手，连连退后数步，唯恐避之不及。

        她转过身来，完美无瑕的胴体便暴露在他的注视之下，除了腰下尚裹着寸缕，反而显得越发的撩人。会稽王倒吸一口冷气。

        她妩媚一笑，娇声道:“是不是她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她有的我也有，甚至更出色，不是么？”说着，挺了挺傲人的胸围。

        会稽王怒火中烧，沉声道:“素素她在哪？”

        “要说这男人呐，还真是贱，送上门的不要，偏偏惦记那得不着的。”她阴阳怪气的说。

        “素素她在哪？”会稽王强压着怒火。

        “哈哈哈哈哈哈。”她阴恻恻的笑声让人心里直发毛。会稽王只觉得心脏一直往下沉，却怎么也到不了底。

        宇文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像置身在魔幻世界里，躺在一块水晶一样的巨大石头上，头顶是蓝色的星空，天光从圆柱形的洞口倾泻下来，凝聚在她的身上像盖了一层闪闪发光的被子。

        她坐起身来，仔细观察四周，很多叫不出名的奇花异草长势不错的样子，馥郁的花香中有一股特别的味道，极浅淡，像是在哪里有闻到过。

        思忖着，猛然发现有个人在，他静静的站在那里，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不知已这样站了多久。单从背影来看，此人腰背挺直，身形修长，一袭黑衣肃穆神秘，腰间一支笛子乌黑晶亮。

        宇文素定了定神，失声惊呼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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