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孤影峰的练功场。
秦橙临手持摇扇，穿着靛蓝色长袍，长身玉立，风度翩雅。玄雨抱着臂，腰佩长剑，神情肃杀。
他对着秦橙临小声道，“公子，这群人眼睛似乎要生吞了你。”
秦橙临不惧周围的目光，扇子摇着扇子，底部坠着的流苏轻晃，闲雅自适。“怕什么，我们可是被人带上来的。”秦橙临合起扇，朝着边上轻轻一指。
叶苪溪今天穿了个粉色长衫，梳着双平髻，少女灵动尽显。
众弟子交头耳语，竟没有一个敢上前询问。
只是眼神恨不得将叶苪溪活剥了，只有个别师妹偷摸摸的瞧着这突然出现的两人，红了脸。
“花师兄。”弟子中有人叫了一声。
人群散开，花俊踏着儒雅步伐走来。
众人像见到了主心骨，有弟子凑到花俊耳边说了啥。
花俊的眼神就落了过来。叶苪溪强行镇定心神看了回去。
只见花俊信步走来，拉着叶苪溪往一处：“师妹，这二人是？”
“他们是我的朋友，有事求于爹。我便带他们上山。”叶苪溪心虚道。“花师兄你就睁一只眼闭只眼吧。”
花俊笑了笑：“师妹在我这好说，只是峰主一向讨厌外人，等会师妹可不要怪罪我没提醒过你。”
“哎，等会我爹来了，出了事我一人承担。”
花俊笑着颔首，他当然不会为了这事为难叶苪溪，在孤峰派，叶苪溪的武力不下于叶慕，他卖个人情也好，对他没损失，就算峰主怪罪下来，也不会怪罪他的头上。
毕竟岗哨的弟子都没看见他们是如何上来的，叶苪溪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人上山，也没那么令人惊讶。
两人在那边说悄悄话。秦橙临在一旁打量着着，观这人的言谈，以及周围人对他的反应，这位应该是孤峰派受重用的弟子，不免对他多看了两眼。
而玄雨则爽快多了，对花俊的不爽都表现在脸上了。这人瞧着面上和善，但是城府很深，那笑容根本没到眼底，这种人他见多了，大多都狼心狗肺。
“哈哈哈，戴南，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队伍的后方又出现了骚动，戴南嘴角顶着淤青，一瘸一拐的走向队伍，看到叶苪溪一行人愣住了。
叶苪溪皱眉：“你怎么了？”
戴南不自在道：“摔得。”
如何摔能把自己的脸摔成这样？
戴南指着他们，皱眉：“你，你把他们带来做什么？”
叶苪溪瞪他一眼：“你别管。”
戴南还想说什么，叶昊天带着几个师叔来了。
他闭上了嘴。
叶昊天一行人落了座，看见下方极其扎眼的两人，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花无谢深深的看了秦橙临一眼。
再瞧叶苪溪一副心虚的样子，便知怎么回事。
“胡闹！谁准你带外人上山的？”叶寒天怒道。
“他们是我的朋友。”叶苪溪挺着胸脯。
叶昊天眼睛微眯：“朋友？”
叶苪溪道：“是，不知爹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叶昊天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话。”
“若能完成爹提出的三个条件，爹便许诺他一件事。”
此话一说，下面的弟子都倒吸一口凉气，众人都明白今日叶苪溪为何要带这二人上山，可峰主平日里最讨厌有陌生人擅闯，叶苪溪这是公然挑衅他的逆鳞。
果然，叶昊天冷哼一声：“我指的是本派弟子。”
“据我所知，爹说那句话时可没指定是本派弟子。”
场面一下子变得僵持起来，山风轻轻吹过，没人敢大声喘气。
一个清润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秦橙临拱手道：“在下确实有事情恳请叶峰主帮忙，但是叶峰主不见外人，今日擅闯贵派之举实属下策。”
他姿态有礼，气质淡然，叶昊天才细细打量起他来，总觉得他的眉宇有些熟悉。
“小子，你可知我说的许诺只是一个附赠条件，完成我所说的三件事后，还需完成一件事。”
站在他身边的叶苪溪身子微僵，秦橙临微挑了眉，如实道：“不知。”
叶昊天冷笑道：“不知也敢如此狂妄。”
“若是峰主答应完成我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是去得的。”他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但是说的话却让人有种信服的力量。这让叶昊天不由重新审视这人来。此人身形气量，不差叶慕，甚至还在其之上，只是他的身份……
完了，完了，叶苪溪觉得她爹的眼神怎么那么不对劲，不会真想弄死他们吧。
她把秦橙临往后藏了藏。
她这些小动作全然落在了叶昊天的眼里。
叶昊天嗤笑一声，看着秦橙临道：“好，既然这样，我就给你个机会。”
站在叶昊天一旁的花无谢眼神一黯。戴奇山则是气势汹汹看着躲在人群里的戴南，只有方肃面色不改，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至今日，你们取得泅莲的有几个？”
话音刚落，各方队伍里纷纷有人站出，花无谢门下的队列里，花俊和两位弟子站了出来，方肃门下也有两名弟子取得了泅莲。
戴奇山满意的看着门下安静如鹌鹑的弟子，看来他前两日的训话有了成效，只是他还没开心太久，戴南顶着一张乌青的脸站了出来。
这个孽徒，戴奇山恨的牙痒痒，看来他下手还不够重。
秦橙临也站了出来。
叶昊天很满意，这个季节找到泅莲实属不易，要将这个山头翻个便才能寻上一两株，秦橙临和花俊手里的莲枝较大，其他弟子手中的稍微逊色了一点。戴南手中的长势不错，但是不知怎的像是被人碾过般，颓靡不振。
再观这几个弟子，也算是整个门派中的人中龙凤了。
“好。你们下一件事情就是将白无煞带到这里来。”
此话一出，弟子纷纷耳语，对于前段时间叶苪溪与黑白无煞相斗之事也有耳闻，她还因为这件事被叶昊天罚了。
一弟子小声道：“这白无煞不是被关在县牢里？”
“对，听说这白无煞被这魔女打的半条命都快没了，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峰主的意思是让他们几人去劫狱吗，这难度倒是不大，可我们不是一向不予朝廷作对吗？”
峰主的想法他们着实不知如何揣摩。
秦橙临听到叶昊天提出的第二件事，眉毛微挑，抬眼望去，叶昊天的眼神径直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想看他的反应。
他微敛神情，处变不惊。
“公子，那叶昊天什么意思，这是公然与朝堂交恶。”
秦橙临半倚在塌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白玉扳指。似笑非笑道：“未必，玄雨，你可知卢文调至这里多久了？”
“二十年。”
“那叶昊天创立孤峰派有多少念头了。”
玄雨眼中精光一闪：“也是二十个念头。”
秦橙临轻笑：“当年能带着一千精兵在洛阳河抵挡住一万兵马的卢校尉会因为触犯军规而便贬至登宣县当一个县令？”
玄雨一惊，秦橙临所说的这位卢校尉可是为风源国立下过汗马功劳，军功赫赫，曾有望做到尚太尉如今的位置。可不知为什么，此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他的位置爷被人顶替，没有知道他去了哪里。
“卢文是先帝派来监视叶昊天的？”
秦橙临点了点头：“若我没猜错，叶昊天便是当年暗夜司的首领，却一人挑了八大门派的高手。我猜先帝是想在武林中插入自己的眼线，才会让叶昊天降世于江湖。”
“那一年，暗夜司被烧的精光，上下一百零八名暗夜卫全部葬身于火海，而同一年，叶昊天就带了一批人马占领了孤影峰，你不觉得奇怪？”
“听公子这么一说，确实，属下当初刚进暗夜司时，曾听人提起，那一百零八名暗卫被找到时尸首烧毁严重，根本辨别不了身份。”
“我先前已经派了玄青回到京都，让他去查探当年先帝和叶昊天到底做了什么交易，若是能知道，对我们此行又增加了几分把握。”
秦橙临起身，走到窗前，寂寥的月光一下子就洒了进来。他想起了他的父皇，那个眉目阴冷的男人，恨不得把全天下牢牢拽到自己的手中，又怎么会放任这么一条猛虎在外。
所以这猛虎必须得有豺狼看着。
而卢文便是他选中的人。
灰石垒砌的牢房，碗口大窗子撒进丁点月光，泛在青石板上，冷冷的森意。
白无煞手脚带着枷锁，头发凌乱坐在牢房的石床上。
牢头无所事事的在监狱里晃了一圈，看着这些罪名昭著的人在牢狱里如丧家犬一般的模样甚是满意。
他坐在大厅里的木凳上，手肘靠着木桌，眼睛一闭，竟打起盹来。
不一会，外面传来了一些细小的响动，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已经进入梦乡的牢头。
空气里弥漫着安神香的味道，让人昏昏欲睡，有几个犯人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而牢头已经头枕着桌，睡的不省人事。
三个人涌进了牢狱。他们头上包着黑巾，穿着劲装，步伐轻盈，武力不差。
“师父配的迷香果然厉害。”其中一人看着牢狱里昏死过去的人道。
他身旁身形高大一点的人道：“别废话了，赶紧把人掳走。”
如此发号施令的语气让其他两个黑衣人不爽。
不爽的两人是花无谢门下的弟子，名唤花宁和花思量。二人与花俊师是同门，按理说应当一起行动，可这两人平日里虽然表面上敬重花俊，但其实对花俊压在他们头上早已不爽，若是通过此次机会，一朝翻身倒是求之不得。
他们平日里最看不起的就是方肃门下的弟子，方肃武力不高，胜在心细如发，派中大大小小的事务他都能管理的尚好。但是门下的弟子资质平庸，暗地里都被其他师兄弟看轻些，此刻被他门下的弟子一训，岂能开心。
好在那人发现了异常，眼珠一转，道歉道：“二位师兄，情急之下语气有所冒犯，二位师兄武力高强，还请快快破了那牢门。”
花宁与花思量两人也知时间紧急，脚尖在台阶上一点，便来到了白无煞的牢门口。
刚触动牢门，一只暗箭射出，花思量堪堪避过，那只箭就落在他脚边的一寸处。
牢房两边墙壁发出咔咔的声响，那堆砌的砖石居然是可移动的，砖石退去，慢慢的推出强弩。
数十支强弩对准了他们。
“小心。”花宁一把推开花思量，自己在原地翻了个身，堪堪避过一只冷箭。
可还没等给他们足够的反应时间，数百只冷箭在狱中如剑雨破势，二人抽出佩剑，不停的抵挡从四处飞来的箭。
“方知人呢？”情急之下，花宁发现刚还在台阶上的方知已不知所踪，而刚睡的正香的牢头此刻竟睁开眼，冷眼看着他们。他的眼睛，像是黑暗中涉猎的猎鹰，盯捕着猎物。
他咧嘴一笑，拔出佩刀，只身挤进这箭雨中。
方知在他们二人刚刚触到陷阱的一刹那，就察觉不对，第一时间遛了出来。只是没想到，牢房外，一群衙役在外面候着，仿佛知道有人来劫狱。
这些衙役的武功算不上绝顶，但是配合有度，一点逃出的缝隙都没有。方知眼睛微眯，朝着阵法中最薄弱的一人冲去，众人岂不知他的心思，换了阵法。方知对上的便成了另外一人。他的胳膊被横砍一刀，紧接着被踢飞了出去。
就在此时，花宁和花思量拼死冲出牢头的攻击，逃了出来。
方知连忙道：“师兄，救我！”
花思量看了一眼方知，虽然眼带嫌恶但还是把他捎上了。
众人想去追，后面传来一声：“不必了。”
卢文背着手，李捕头跟在他的身后。
卢文眼睛盯着三人逃跑的方向，若有所思。
李捕头道：“大人，为何不乘胜追击。”
卢文道：“那三人是孤峰派弟子。”
李捕头惊讶：“怎么会，我们这些年与孤峰派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为何？”李捕头顿了下“难道他们已经知晓大人的身份？”
卢文目光幽深，他被先帝派来监视叶昊天已经有二十年，叶昊天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
这些年来两方井水不犯河水。
他沉思了下，对着李捕头道“去请示王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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