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这日，我终于抛下之前的面子打算去找找徐饮问一些话，最终我还是没有召见他而是我去见了他。
风荷轩夏日很美，荷风阵阵，坐在一旁的小亭里，桌上摆上一碟新鲜莲子，独得一份清凉惬意。
风荷风荷，便是说明了风确实是很大的，冬日满塘只剩下了结冰的水，去往风荷轩需要经过一道长儿子蜿蜒的朱红廊道，四面空旷，寒风乍起，将颈间的狐绒都吹得随风而动，梳理整齐的头发也随着风而乱飞。
怪不得徐饮这整个冬日都没出风荷轩，是我少虑了，这风是任谁都不愿吹的，可是只有这个院子离我最近，我琢磨着是不是该给徐饮换一个院子。
掌心感受着手中汤婆子染发的热度才觉得暖和了一些，抬眼看去，已到廊道尽头，再过一片假山小林就到了风荷轩入门处。
今日如梦去处理公主府事物，没有跟着我一起，耳边也少了唠叨声，我身后只规规矩矩跟了八个侍女，手中拿着我给徐饮送的东西，步子平稳，不出一言。
步入中庭，我就听见了一些异样的声音，来不及辨别，寻声看去就看到了正在练剑的徐饮，不过软趴趴的，无神亦无形，忽地心一窒。
他见到我就停了下来，将剑丢给了旁侧的人，剑是没开刃的剑，看不见凶光，却还是看见了冷意。
徐饮微微弓身，道：“公主殿下。”
我轻应了一声，越过他进了小楼，外面实在是冷，一路上吹了些冷风，头都有些疼了起来。
徐饮就跟在我身后不远，忽然开口道：“殿下的脚是完好了。”
“多谢你送来的药，”回头看着那几个候在庭中的侍女，道，“这些是谢礼。”
徐饮扫了一眼，带着浅笑，却并不怎么有喜悦之色，只淡淡地道：“谢殿下了，都是些贵重物。”
见他没有推拒，我心里反而松了口气，也浅笑着回他：“望你喜欢。”
“你们将东西拿去放好，在外边候着便好。”
侍女们弓身而应：“是，殿下。”
我直接进去坐下，看着对面的位置，对徐饮道：“坐吧。”
徐饮掀衣而坐，虽是冬日，可是他却穿得并不厚重，看着似乎还有些单薄，望着直让我觉得冷，便道：“还是多穿些暖和。”
“刚才无聊练剑，才脱了，不怎么冷。”徐饮道。
他瞥了一眼我，眸中带着笑意，说：“每次见殿下都是盛装，当初在归途时殿下也不曾衣装不忌。”
“因为好看呀！”我偏爱盛装最重要一个原因真的只是好看而已，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可不假。
“嗯，是很好看的。”这一次徐饮竟然赞同，而不像上次说一堆挑剔的话，我心甚是欣慰。
寒暄已过，还直入正题，我状似漫不经心地道：“说起来我是想来问问你，你怎么会有紫微阁的药？”
“前几日表叔来看我时送的，他知我有伤，特意来的时候带上了药。至于哪里来的我也没有细问，他常年四处行商，偶然得到的，我也不知他究竟是哪里得来的，你知道商人总容易碰到各种稀奇东西。”
我道：“哦，如此便好，还要多谢你这位表叔了，这药确实很好，我少受了许多折磨。”
徐饮点点头：“嗯，我亦如是，如今行动方便了很多。”
不知他故意还是无意，又勾起了我的歉疚之心。
“殿下你看我这样子这逃不出上阳，不能能否赦我出公主府呢？我来此处一是投奔表叔，二是表叔缺人，让我来帮他打理生意。”徐饮说得诚诚恳恳，微微放低姿态的模样，目光希冀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脸，虽心神一动，却依旧止住了说答应的话，只道：“你伤未痊愈，还是在府中静养为好。”
偏首不敢看他，唉！
余光看到徐饮偏过了头，耳边响起徐饮轻淡的声音：“哦，多谢殿下关心了，那我便静养吧！”
语气没有什么不满，却明显感觉到了他心情不如何，但是我又正正继续看他时，依然看不出他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反而他是笑着的，似乎轻描淡写只是随便问问，得到什么回答都无所谓。只是仔细一看，他眸中已然没有了笑意。
于心不忍，摸着汤婆子来回打转几圈，心思一转后我道：“东城开了一家新酒楼，你想出去的话，过两日我要去，你可愿跟我一起出去？”
“我以什么身份去呢？”徐饮挑眉看我，他长相邪，当下这表情更将那种邪气表现得淋漓尽致，仿佛妖孽一般。
我也愁这个问题，不知该如何作答，面首？虽然应该是这个身份，但是他看起来就是不喜欢的，他问了有一会儿了，一直盯着我瞧，似乎在等一个答案，而我却一直想不到怎么回他。
“面首？”
“门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徐饮忽而笑起，摇了摇头，眯着眼眸，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话，一时之间难以平复情绪。
“门客……嗯，这是个好答案，门客。”他点了好几下头，煞有介事道，“那徐某以后就是殿下门客了。”
刚才看着他笑，看着他表情变换，一时之间我也没有回过神来，听到他这么说还是愣愣的，他只用布带绑了头发披在身后，刚才就是在练剑现在布带微松，有些头发滑落肩头垂在身前，凌乱中却有种惊心的美。
望着望着我却忽然对上了他的眼睛，他眼睛有些细长，像是狐狸，自带妖色，瞳色很深，眼睫却长，更像是女子的眼睛，但是眼上却是两撇剑眉，暗含厉色。
一阵不知哪里来的寒风打破了这不知延续了多久的对望，我感觉到双颊发烫，很快就步出了门庭。
“到时提前告知你，今日无事，我先走了。”匆匆留下这么一句话。
背对着徐饮，我小心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烫得如同汤婆子，丢脸。
“好……”一声将尽未尽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又走在廊道上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本来还打算问他关于金枝的事的，上阳最大的青楼水月居最近四处疯传消息，他们花了大价钱挖来了相里名伶金枝、玉叶两姐妹，此二人以后将常驻水月居。
水月居与最新开的那家酒楼是对街，叫福满庭，名字不去鼎盛鸿庭大气，其余却一点不被鼎鸿庭比下，福满庭背后老板据说是柳下家的，出手极为阔绰，装潢得十分阔气，菜色精致而多样，酒水品种一应俱全，刚开业就夺得了众多贵人的心，一下就成了与鼎鸿庭分庭抗礼的大酒楼，夺走了一半生意。
柳下一家是富可敌国的商贾之家，几乎遍布天洲，只是以前他们家生意没有做到上阳来，也不知怎么突然就在上阳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开了个酒楼。
鼎鸿庭有几道我很爱的菜色，几日不吃就要想念，平日里即便不去也会差人去打包回来，但是去多次了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也有些腻味，既然多了个福满庭，那我必然是要去瞧瞧的。
本来我也是同大姊绿桐三姊青梅约好了一道去，若是大姊绿桐也带了人那便好些，若是没有，那就给徐饮单开一个包间便好了，就是他估计是要换一个地方无聊了，不知到时候会不会后悔和我出去。
备了两辆马车，我的在前，徐饮的在后，我爱听铃铛的声音，所以马车四角都挂了铃铛，行路是若是耳力好的人远远的就能听到我到了的声音。
连日大雪，处处白茫，门前石狮旁有些雀儿正在欢脱地玩耍，侍卫侍女还有徐饮都已经在外等候，一字排开，占据了不短的一段路。
公主府虽然阔大，却并未在闹市中，而是辟了一片相对安静的地，王宫出门以南那条大道最热闹，其次是大道东，然后的是大道西，大道西以北最静，一部分王宫贵族的府邸就在此地，达官贵族府邸最多还是在皇宫以东，皇城东北。
公主府外的长街也是只独属于我，再出去到了一条大道，就能看见其他人家。
上了马车，仪仗起行，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
温暖马车内，我却有些困倦，想到要和徐饮一同出行也不知怎么的就昨夜就兴奋得睡不着，总想起那日对视的场景。
待我听到有人靠着紧闭的车窗叫我时才发现已经到了福满庭了，我端正了一下仪态，掏出一个特制的小镜子看自己妆造正常才下了马车。
大道上人满为患，虽然有侍卫阻隔却因为人太多也只隔出了一些地方，而我一下车就看到许多姑娘正看着我这方向，目光火热。
平日里不是没人看我，可姑娘们看我绝无可能目光火热，他们看的是另一架马车旁站着的徐饮，徐饮静静而立，坦然以对。
我却心里不太是滋味，暗暗想着回去就差工匠给他打一个面具，免得以后出门这么招风。
一把拽住了徐饮手臂，拉着他往福满庭走。
“走了。”我语气由于心情不好颇有些不耐烦。
徐饮比我高很多，我头不过他肩，但好在我有权势，所以能拉得动他，唉，若是我没有权势，不知道还拉不拉得动这么高大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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