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男儿何不带吴钩

万寿节之后就是春节，虽然太后国丧，但是在十天罢市之后并不妨碍百姓们购置年货。该热闹热闹，该喜庆喜庆，该过日子还是要过日子。酒馆早就挂上了灯笼，小孩子们开始举着糖葫芦走街串巷的玩闹，享受这一年当中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过了腊八之后，各地的赋税都已收整完毕，官员应该也启程进京述职，但是十天不上朝的后果也十分严重，光户部的奏折就已经堆了一人多高，更别提已经乱七八糟的礼部和正在整理述职的吏部。白修砚扎在书案上整整一天，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都是花的。

        “阿秋！”白修砚打了一个喷嚏，看了看手腕上的伤，后知后觉地体会到痛，才想起来要去换药，又想到几天前魏桥邀请自己到侯爷家里做客，自己正好可以询问一下父亲当年的事情。

        自从上次遭到刺杀被林阳公主所救，丞相再没有来为难过自己，这算不得好事的好事让白修砚心里总算是有些舒坦，于是合上最后一本，到工部去找魏桥，这样到侯爷家里会顺理成章一些。

        “小生见过魏侯爷。”

        “不必拘礼。”魏侯爷呵呵一笑，招呼白修砚坐下。他的脸上带着武将独有的凛凛杀气，五官又被大漠的风沙磋磨久了，显出一点和蔼可亲的意思来。“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礼数，白大人可不要见怪。”

        魏桥何曾见过自己父亲这么彬彬有礼的样子，一屁股做到椅子扶手上，不屑的看他一眼：“行了我那可爱的爹，你可别装了。”

        “啧，死孩子你给我下来！坐没坐相站没站相！”魏侯爷一拍桌子，魏桥连忙跳下来，凑到了白修砚身后。

        “不知魏侯找我何事？可是因为归晓？”

        魏侯爷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暗淡：“倒也不是因为那孩子，他省心的很，是因为瓦国。修砚啊，你觉得瓦国若是真以重兵相逼，皇上可会派兵出征？”

        白修砚听到这个话题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依我看，皇上虽然扣留着瓦国使臣迟迟不肯放人家走，无非是因为查不出太后的死因强要面子，如果瓦国真的大军压境，按照皇上的脾气，肯定是立刻就会放走使臣去议和的，他现在着重拉拢自己的势力来和国舅爷对峙，无论如何不会让战争兴起。”

        “你说我大梁从古至今何曾受过这等小国的胁迫，当年太祖之时，我们征战西番吐蕃，才有我们今日壮阔的版图，若真让其他国家知道我们向瓦国妥协，必然会得寸进尺，到时候，大梁危矣。”

        “可就算我们如何主战也无用，我近日在皇上身边，发现他越发的刚愎自用，从前在拉拢权臣之时，还会屈尊听一下我们的意见，如今……”

        魏侯爷烦躁地将茶杯摔在一边，魏桥连忙去接，生怕把那汝窑的好瓷给摔坏了。

        “先不说这个，前些日子听魏桥说，你父亲的事，我稍微知道一些。”

        “还请魏侯爷告知在下。”

        “你的父亲，是元庆二年的进士，到后来做到大理寺卿，又深受皇帝信任，英俊风流，风光无限，是很多姑娘的春闺梦里人。可是他有一个糟糠之妻，也就是你母亲，硬生生拒了多门求亲。元庆四年，你的母亲生下一个婴孩，当时还办了很热闹的满月宴，我记得是中秋节的前一天。元庆九年的时候，你的父亲突然被查出买官受贿，又有人在暗中递了折子，说你父亲在科举考试时舞弊，当时龙颜大怒，你们一家被判了流放，只是在正准备出京的时候，被刺杀了。”

        科举舞弊，买官受贿，若是父亲真的做了这件事，为何还要给我留下这样隐秘的一张字条呢，他好像生怕别人知道我是他的儿子，却又要我一定记得，一定去追查这件事，而这些又和张丞相有什么关系，自己的老师，程太傅又在当年的风波里充当了什么角色？白修砚边思忖着，边和魏侯爷告别，婉拒了那爷俩一定要留自己吃饭的邀请，起身去了荟萃楼。

        现任的大理寺卿和看似在国舅爷手下的刑部都在晋宵黎手中，这件事情必须要慢慢地查，悄悄地查，不能惊动皇上，尤其不能让丞相知道自己在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晋宵黎帮忙。白修砚在荟萃楼给晋宵黎传了个信，又跟他说想要从刑部捞一个人。

        “萧军？他是怎么进去的，我怎么不知道？”晋宵黎拿着那封信，无端的从这个名字上感受到隐隐约约的危机感。

        津度有些想笑，被你自己坑进去的你当然不知道，于是正色道：“当初护送咱们回淮南的那群侍卫，据说是萧军挑的。”

        萧军是为数不多在元庆年间就在禁军的老臣，林林总总的时间加在一起，他进军营也有二十年。不得不说，这个人是有些真本事，要不然不可能在禁军统领的位子上坐这么多年，如今被自己坑害入狱，着实是有些惭愧啊。晋宵黎漫不经心的想，其实他也没惭愧多少，只是装模作样的惭愧一下，体现出那么一星半点的君子气概就够了。既然白修砚想救，那便先捞起来，至于买官这件事，着实应该好好查查。

        他这两天在策划一些其他的事，其实这封信来的很是时候，淮南兵强马壮，只是缺少良将，自己也不总能冲锋在前，正是需要萧军这样的人的时候。

        这信件一来一回就需要四天，等白修砚再收到回信的时候，小皇帝已经被晋宵黎搞得焦头烂额了。各地的官员述职结束，东南西南淮南三地的岁贡就要抵京，可是不但东南西南两地的贡品减少，从淮南运来的，甚至连个马车都没有！

        “嘭！”底下的大臣跪了一地，甚至连在旁边伺候的吴公公都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跪下来。

        “欺人太甚！”小皇帝在王座上暴跳如雷，底下一众大臣缄默无语，任由他发火。

        早在十几天前，淮南王继任的奏折就呈上来了，只是当时被太后丧事压下来，到现在出了事小皇帝才知道晋宵黎在谋划什么！

        白修砚知道晋宵黎因为受了太后死的刺激，知道有别的势力进驻朝堂因此加快了脚步，但是这样却全然打乱了小皇帝的计划。本来瓦国就够乱的了，现在又加上晋宵黎，内忧外患算是凑齐了。若是这等局面放在一个开明能干的皇帝身上，便是建立千秋伟业的好时候，但是真要放在我们小皇帝这，那可真是乱了大套了。

        白修砚心中其实也有些着急，这样的进程不得不促使他加快营救萧军的计划，还有吴公公的事情，正好趁着这次小皇帝和李岚对于晋宵黎的态度不和提上日程。

        “吴公公在宫外有个院子，他不在宫里当值的时候会在那里歇息。”

        白修砚笑笑，“还要劳烦魏兄英雄救美了。”

        魏桥翻了个白眼：“我宁愿不救这个美。没办法，我这也算是为江山社稷牺牲自己了。”

        次日半夜，吴公公走在已经宵禁的路上，最近自己当值越来越少，倒是省了不少宫里宫外来回跑的功夫，能在这里歇几天了。他心中窃喜，旁边跟着的小太监见他高兴，连忙说了几句吉祥话讨赏。谁知这时，突然有两个黑衣人冒出来，那小太监何曾见过这等世面，早就吓得屁滚尿流求爷爷告奶奶了，哪里还管的了自己旁边已经步履蹒跚面若白腊的老太监。说实话，那吴公公也不容易，在此等躲不掉又跑不了的境况之下，竟然还能分出心思来拉旁边的小太监。

        魏桥看时机差不多了，便从屋顶腾空而下，喊到：“你魏爷爷来了！”

        魏桥笑得肆意张狂，随处透露着一种爷是天下第一的霸气。

        两个太监看到魏桥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把自己的身子躲在后边，要不是怕影响魏桥发挥，估计都抱上大腿不松开了。

        魏桥非常充分地将这场“英雄救美”的戏码发挥到极致，等两个刺客离开之后便把坐在自己后边的和美人毫不沾边的吴公公拉了起来。魏桥漫不经心地给吴公公掸掉身上的泥土，一边嘱咐道：“你怎么还能惹了宫里的暗卫，下次小心些吧，莫要在晚上出门了。”

        魏桥说完了正准备要走，没想到被吴公公拉住了：“魏公子，魏公子你不能走！你走了他们就会回来的！他们一定会置我于死地！不行不行！”他像是被吓坏了，语言毫无逻辑可言，只知道拉着魏桥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若那些人真的是皇家的暗卫，那一定就是不死不休了。

        魏桥将他的手扒拉开，神情从刚才的关切变成冷漠：“皇上想杀你，就是十个我也救不了你，我就要回家了，吴公公还请松开吧。”

        吴公公惊惧交加，原本就惨白的脸上流下一行浊泪，像极了一棵马上就要烧干的蜡烛。

        他才知道，自己尽心一辈子养大的皇上，容不下自己了。

        “魏桥，莫要把话说的那么绝。”白修砚摇着扇子走近，像是天上坠落人间的谪仙，淡漠如尘清冷如月神秘似星。白修砚凑近了吴公公，仔细大量几眼：“这位公公，我有法子救你，只看你肯不肯吃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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