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好像有一个凄惨的记忆，但那些事情只印在脑子里就好了，不想，不管，不问。

        半夜间，来了一场轻柔细雨，缓缓地飘散在幽寂静谧的幽雾林间，但雨下的时间很短，只是些许时间便停下了。

        清晨初亮，林间如梦似幻，白雾缭绕，华亦戈脚踩在这清冷的雾走在曲折的小道上，容色淡淡。

        小道两旁空地生长着无数的花朵，疏密不一地点缀在这朦胧的雾里，沁人的花香缓缓流动。四周环绕着许多枝干巨大伞状的树，枝条上的叶稀疏浓密不一，微光在间隙中斑驳投下。一条条翠绿的蔓藤交错缠绕的树枝，低低地垂在这如梦似幻的迷雾中，轻轻飘扬直至地面。

        华亦戈缓缓低下身子，轻抚眼前一朵娇艳欲滴赤红的花，双目含媚，微微而笑，而后慵懒地侧卧在近旁的树干上，闭目凝神。林间一袭红衣拂动，白雾迷离，妖娆动人。

        隐隐约约地远处有“呜呜”的啼哭音，穿梭在这白雾中。听闻有声响，华亦戈被惊扰缓缓睁开眼，细细听那声响。

        那声音不是鸟兽虫鸣，是人的哭声。华亦戈微微诧然，这片幽雾林因鬼怪志异之传说，世人避而远之，久不见人影，怎么会突然有人不怕死闯进这里来？罢了，这与她何干，华亦戈重新卧躺闭上眼，并不想管。

        声音更近了，竟然是一个孩童的“呜呜”哭声，迷茫又无助。

        是个小孩，那又这样，误入这里，只能生死由命，无人会管。

        华亦戈仍旧继续闭眼，可听见那小孩哭，总归惹得她有些心烦意乱，一个小孩突然出现在林中，虽透露着古怪，但终归是十分危险。想凝神不在意，可偏偏两耳清晰可闻，华亦戈翩然起身坐起。微微叹气，理了理衣摆，站起身，挥手散去萦绕在小道上的几团薄雾，果然见到一个小男孩正边走边哭泣。

        华亦戈走到他的身边。“小孩，你哭什么？”眼前的小男孩哭得梨花带雨，好生可怜。

        小男孩脸上带着泪，十分委屈，啜泣道：“我……我……呜呜……找不到母亲了，我……我迷路了，呜呜……。”

        “你怎会到这里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知道……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走了许久，终于见到有人，他擦了擦眼上的泪水，眼睛景象也变得清晰了一些，发现与他说话的人是个美貌女子，他哭声低了一些。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莫要再往深处走了，还是快些离开吧。”

        小孩显得无辜又可怜，连忙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握着。“可我迷路了，怎么也找不到路……”又哭得大声起来，泪眼犹如一颗颗明珠，不断地往下掉，止不住了。

        华亦戈触碰到小孩的手，感受到他手上带着温度，华亦戈怔了一下，看着那只抓着她的小手，心中只觉一阵恍如隔世的怅然，似近在眼处，又若遥远缥缈，不可捉摸。又觉有破碎的声音，在茫茫迷雾中破裂开来，只是在朦朦胧胧中不可窥见。

        “那与我何干？你哭小声点，或者哭远点，莫要打扰我的清闲。”华亦戈只能冷冷道。不管，不问，不想，把自己溺入冰冷的湖中，隔绝于世。有声音在耳畔，反复柔声嘀喃。

        “是我的错，打扰了仙子。”小男孩抿抿嘴，小声说道。

        “你这小孩，懂什么是仙子？你应当小心点，指不定我可是会加害于你。像你这般至纯至真的小孩子，是最受精怪们的喜爱了。”华亦戈不是会摄人心魂的精魅，但也从不觉得自己良善之人。

        小孩摇摇头。

        “你见到我，你不怕我？”华亦戈轻拂着胸前的一缕青丝，不紧不慢说道，“我可不是好人。”华亦戈说这话时，眼角上涌现出一丝隐隐约约的媚意，使人迷离，就犹如她口中所说的妖魅精怪。

        小孩又连连摇摇头，“我娘亲很好看，你也很好看，我娘亲很好，所以你不会不是好人。”

        “你这是哪里来的歪理。”华亦戈哑然失笑，心中觉得这小孩有些有趣，凑到他的眼前，微微俯身，与他平视。

        “书院先生教的。”小孩见她凑得如此近，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的情绪，心怦怦直跳，但不是因为畏惧。刚说完这句似乎有些心虚，又补充道：“大概是吧，我记得不太清了。”

        华亦戈拂袖转身，“随你怎么说，我现下有事，顾及不了你，这幽雾林并不属于我，我不是这的主人，只要想，任何人都可随意进出。你要去哪便去哪，但如果你要留在这片花地，就安静些，其他的事你爱怎样就怎样。”华亦戈想再多纠缠与多说什么，不徐不疾走到树干处，继续躺回原处，闭目凝神。

        小孩听了她的话，似懂非懂，不再抽抽噎噎，只是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华亦戈。然后想了想，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并没有离开。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华亦戈身旁，凝视了华亦戈苍白如雪的脸庞一会，竟然在她的身边缓缓躺下，紧挨着她，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十分乖巧。

        华亦戈感受到身边有物体贴紧，也没有了哭声，继续闭眼了一阵才慢慢睁开。她微微低头，便看到了小孩正躺在自己身边。华亦戈注视着他，那小孩似乎是走累了哭累了，此刻竟是睡了过去，撇着嘴嘟着肉乎的小脸，还带着泪痕，睡得十分的香甜。

        华亦戈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小孩天真无邪，全然不知者无畏的模样。行为举止，言论话语并不惹人讨厌，倒反有些可爱……

        那混沌不清的景象，在那冰冷的湖边映出朦朦胧胧的影子。罢了，窥看得半分，暂且就先随心而去了。

        一阵淋漓酣睡后，小孩迷迷糊糊地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醒了？”

        “嗯。”小孩将醒未醒，迷迷蒙蒙中点了点头。

        “那走吧。”

        “去哪？”

        “找你的娘亲，看她有多好看。”

        华亦戈与小孩一前一后走在山林中，华亦戈走得快，小孩走得慢，没多走几步，就把小孩甩开在后头，距离拉得有些远。华亦戈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他，小孩见状就迈着有些笨拙的步伐小跑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她面前，抬头对她憨憨一笑。华亦戈转身又继续前进，走了一会就要停下来等他，如此反复几次后，等到华亦戈又再一次停了下来时，却发觉小孩久久没跟过来。

        华亦戈转身，原路返回到他的身边，只见他捏着衣角微微低着头，“累……走不动，也跑不动了……”语气十分委屈，感觉又要哭起来，但似乎是想到华亦戈不喜欢听见他哭，就努力的憋着，不哭出来，小脸抹上了一圈红晕。

        这小孩不过才五六岁，是她没想太多，自己习惯了独来独往，只顾一人走，他是小孩，自己是成人，步伐缓慢自然不一致。她只顾着想在天黑之前把他送出林中，然后不再管。

        “你我在原地先歇息一会，之后我走慢些，你走快些？”她拿出商量的语气。

        “……”小孩不语，嘴抿得更紧了。

        “怎么？”

        “脚疼……”小孩弱声弱气应道，说罢还伸了伸自己的左脚，给华亦戈看。

        这小孩的言行仿若有牵引人的力量，在一念中一时软下心来，揽下了他这个摊子，只能说是自己的抉择。

        华亦戈一把揽着小孩，凝聚灵力，翩然起飞，掠过这片郁郁葱葱的丛林。此时已是午后，太阳早已出来，只是被层层的浮云遮住了，光线不甚热烈，虚虚地照射在林中，金色的光芒斜打在枝干上，映照在绿叶上，铺上一层层柔软的光影，斑驳闪动在如轻纱飞舞的华亦戈身上。

        小孩在华亦戈怀里十分惊奇，而后又十分欣喜，有风吹拂，如同飞鸟一般。更加确认华亦戈是不小心坠入人间的仙子了。

        一番飞行过后，终于到了幽雾林出口处，华亦戈把小孩放下，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果然还是有些勉强，自己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灵力，又变得空空如也了。

        不远处有一条宽广的河，河之上有一道悠长的栈桥，过了栈桥，便是清溪镇了。

        华亦戈抬头看着眼前不远处的栈桥，只觉眼中浮现了一人的身影，白衣胜雪，周身白色虚影环绕。未几，又见重重飘忽不定的虚影从白染成红，萦绕盘旋在栈桥。她心中无端蔓延着无限的悲凉，不可说，不可言。她脚下虚浮，虚晃了下身子，眼中恍惚一片白茫茫，最后在小孩惊讶与叫喊声中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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