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华亦戈醒来，她见到了苏诀。
华亦戈坐在庭院长廊上，一身素白衣裳，长发披散，延绵在地板之上，眼前飘落着不知从何处赤红的落花，覆盖了整个院子。没有任何的声响，苏诀便在这时出现了，还带着一名少女。
“许久不见。”华亦戈先开了口，声音很轻。苏诀仍是自己印象中的样子，一如在宁国时的相遇，神秘莫测。
那时他说他原是为死在皑皑白雪荒原中的那名女子而来，说原来那名女子的要帮的人竟然是她。苏诀没有告诉她有关缘由，只是说既然那位女子帮她，他也会继续帮下去，然后与她说了宁国会灭亡之事，让她自己选择救还是不救。
华亦戈选择了救。
华亦戈在醒来时她就知道苏诀会来，自己是会见到他的，只不过没想到还多了一个面生的红衣少女。
“厉宁白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他……”苏诀欲要再说什么，但看到华亦戈此刻的模样，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厉宁白为救她，守护了她千年。
华亦戈看着苏诀，目光专注，直到双眼朦胧，苏诀的面庞渐渐模糊，看不清。华亦戈双目含着泪光，此刻所有的伤痛从心底蔓延开来，有着压不住的刺痛，不一会儿，双目的泪就滴落在眼前赤红的落花，顷刻间华亦戈所有的防线崩溃。
“我们与他终究不是同一类的人，你与他相遇不过一场意外，一次偶然，现在他算是回到了属于他原来的轨迹。为救你，守护在你身边，他已经耽误了千年，现在的局面，对你，对他，都算是个好结局。
“我也告诉自己，不应该那么伤心，可还是忍不住哭了，我还是想纵容自己一次，我……真的装不下去了……”华亦戈声音嘶哑，“我想，今后应该不会再有人让我有这样的心境了，只允许自己在这一天那么伤心，哭过了便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那一夜，她是知道的，祁萝与宋景，是厉宁白想留给她的一场俗世繁华梦。
华亦戈的种种过往，尽是苦涩。他想让他与华亦戈拥有一个美好的百年，想造就一场镜花水月，造就他们一世美好的记忆，让他们成为这尘世间两个普普通通的人相识，相知，长相守。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他奢求还是没能实现，成为宋景与祁萝的他们还是无法摆脱既定的因与果。就算是成为普通人，宋景只能顺从天意成为罪大恶极的宋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十年前的明祭之日遇到祁萝，知道这一结果后，厉宁白不甘心，次次重新开始，可又是次次重复。
可又不忍让成为祁萝的华亦戈遭受十年流离失所之苦，所以每次都把她的时间留在了明祭之日初见这一日，所以她才会在山林里一次次递伞给自己。
而他自己每次都只能一步步成为千夫所指的宋景，过完每一次的百年。在最后，厉宁白让华亦戈看见自己心之所求但又求而不得的幻想后，便亲手打破了这虚妄的梦，结束了一切，然后让她醒过来。
可所有的事实却是，华亦戈与厉宁白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同一类的人。华亦戈所遭受的所有磨难与痛苦，皆是因为她在为她的罪孽赎罪，许久以前她曾犯下过一个不可原谅的罪孽。
“既然难过的话，那便哭吧。”苏诀道。
苏诀坐了下来，在华亦戈身侧，那少女也坐了下来，不言一语，许久许久……
日暮来临，凉风习习，招来了雨混在赤红的花里，轻柔地落在庭院里，打在枝头枯叶，淋湿了地面上的尘土。
苏诀看着这零乱的花中之雨，抚上华亦戈的脸，轻轻说道：“现在你已经为你所犯下的错还清了罪孽，你该回去了，回到清溪镇，这个属于你的地方。”
听到这埋藏在心中许久的地方，华亦戈心中犹如重击，是啊，她该回去了。
“是。”华亦戈盯着苏诀的毫无感情的眼眸，悲戚地说道。
“这个你带上。”苏诀拿出一个盒子，交给华亦戈。
“这是？”华亦戈看着盒子，然后打开，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满是震惊。
“这是我凝结而成的心魄，你怎么又给了我？”
“这心魄上面有裂痕，你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修复这将要破碎的心魄。她叫做诺女，你让她跟着你吧。”苏诀指了指身后的少女说道。
“这心魄为何会破碎？”华亦戈问道。“又为何让她跟着我？”
“你是本这心魄的主人，你沉睡了千年，它失去了灵力来源，自然会就破碎。至于诺女，让她去清溪镇，是问素的心愿。”苏诀道。
问素，那个死在荒原的女子。
华亦戈轻叹了一口气，“你不愿告诉我你与问素的关系，却又默默地为她做了那么多。罢了，心魄我会修复之后再给你，而她，”华亦戈看向诺女，“既然是问素所托，我定会让她让她一起回去。”
夜晚，华亦戈坐在房间，思绪万千，烛火照在她的脸上，灯光铺满她眉眼上的哀伤。
一个红衣身影掀开珠帘走了进来，是今日站在苏诀身边的少女，她手上带着一束白色的花，花朵洁白无瑕，煞是好看。
“是你，”华亦戈见到来人，“你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喏，给你送花儿啊，鲜花配美人，多好啊。今后我就要跟在你身旁了，自然是来讨好你。”诺女摇了摇手上的花，笑着说道。
“讨好我？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华亦戈不明白她这奇异的行为，不解问道。
“我啊，我性子不太好，我怕在路上惹你生气，不想因为我不好的地方与你产生什么磕磕碰碰，坏了你对我的印象。”诺女一边把花插在放中的花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
“我喜欢你，在今天看到你第一眼起。我既然喜欢你，就不想你讨厌我，我送你花这么做不对吗？那要这么做，你才会也喜欢上我？”诺女把花瓶拿到放到桌子上，捧着脸对华亦戈说道。
她双目澄澈，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你……你不用讨好我，我对你并无什么厌恶之情。”
“你只是现在这样说罢了，之后的事谁说得清呢？我还不如趁着你没有讨厌我的时候多做些可以讨你欢心的事，这样等你回忆起我时，想到的多是我好的时候。”诺女对上华亦戈的眼睛笑道。
华亦戈像是陷入了什么魔障，竟然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摸摸她的脸。然而她真的就怎么做了，诺女的脸很凉，仿佛是从内渗透出的寒气，在侵蚀着她的手。
华亦戈立马缩回自己的手，她方才是怎么了。
诺女还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对华亦戈的举动毫不在意。
“你真的要忘记厉宁白吗？”诺女突然问道。
华亦戈身体一顿，宁白……她不会忘记他，会把他记在心里，她知道她与他已经无法在一起了。
“你可真是无情啊，他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理所当然的享受他对你的好，然后想着两两从此不再相见。你可知，他为了你都做了什么？”诺女把玩着插在花瓶里的花，玩味地说道。
“他做了什么？”华亦戈这才意识到，她所忽略了的事情，厉宁白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能够守护了她千年。
“是的，他与苏诀做了交易，听他的差遣，为他做事。还有你的罪孽，是他由你受过，一点点地还清的。他替代了你流离失所，孤苦无依的命运。他爱你真是爱到骨子里去了，甘愿做了那么多的事。你呢，你究竟对他怀有怎样的感觉呢，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华亦戈捂着胸口，那锥心刺骨的感觉又回来了，仿佛万箭穿心；喉咙里干干的，像是被人扼住了，无法呼吸。
“他在哪里……你可知……”华亦戈眼眶发红，哽咽道。
“我可以帮你找到他，但是……我不会白白帮你，你要把修复后的心魄给我，而且这件事不要让苏诀知道。把它当做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你可愿？”
“你说的是……真的吗？”华亦戈眼角红透，终于流下泪来。
她喜欢厉宁白。
华亦戈喜欢厉宁白。
这是她压抑在心底的秘密。在她成为宁华公主时，她只想着把这份感情压抑在心底，虽然每日与他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却假装着维持不亲不疏的距离。
在那次雪夜，她第一次向他敞开了自己的心，隐忍的告诉了自己的心意，放纵自己一夜。然后在那夜之后，就把这份感情埋藏起来。
在竹林之境，她没有过往的记忆，可对他还是动了心，有了情，可自己却不愿承认。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厉宁白喜欢华亦戈这件事……
真是个傻瓜啊。
自己是，厉宁白也是，都是傻瓜。厉宁白一直守这她，护着她，用他自己的的方式默默地对着她好，而自己却一次次的把他推开，不去想他做这些背后的用意。
她要找到他，她想再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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