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时雨小传：（九）
骁王百川传信入幕浮山时，时雨正在擦拭落黄和染血，而寒冰于晨早被蓝诀带走至今不见踪影。
信息传来时，躺在树干上休憩的红之一个反身下了树，伸手接住荧荧之光，掌心显现出简单的一句话。
风落城有变，速带寒冰、时雨前往暮云！
耳边骁王百川话音刚落，整个上午不见的蓝诀带着寒冰稳稳落在了时雨和红之面前。
“主来信了。”蓝诀和红之对视问。
“嗯。”红之点头，看向蓝诀身旁的寒冰。“风落城有变。”后又转向蓝诀，“主让我带他二人速去暮云。”
近一百年来，时雨偷偷想破坏结界而出的想法无数次，却无一次成功。没成想三百年后，第一次踏出幕浮山见证魔界世界却是生灵涂炭，战火不断。
“这是……”她闻着空气中战后的气息，压抑窒息。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战场！”寒冷的话在这片死寂的乱葬岗之上，冷彻入骨。
过了乱葬岗，半日之后就能到达御魔族领地暮云。红之于前方领路，虽听到他俩对话却沉默并未接口。
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争斗，血将这一片广袤的地域染红，尸骨成堆，恶臭将空气腐化的令人反胃。
“争夺到底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她无数次想征战沙场，却未曾想过战争会带来的后果。
“欲望不止，战争不休。”身侧缓步的寒冰冷漠望着那些腐尸，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
踩过战争的场地，直入暮云腹地，御魔族于魔界各部落来说，虽弱小却因出于魔界边缘地带，受到波及相较来说要少很多。
这个部落在骁王百川的带领下也算是安居乐业，就算是在如今这种战争不休的处境下，子民吃得饱，穿得暖。
入了暮云，跟随红之进入大帐，账内除了骁王百川，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白发白胡的老人家，他手中拄着一根拳头那么粗的权杖，此时正背对着他们，面向骁王百川。
“主，红之已将时雨、寒冰领来。”红之微微俯身作揖。
时雨抬头望去，前方主位上的骁王百川不同于三百年前在幕浮山上一见，此时他脸上带着一张狰狞恐怖的面具。
那老人家也转身来看向她身旁的寒冰，眼中甚是震惊，双唇颤抖，“他就是……”回头来看向骁王百川，见对方点点头，再次转头面向寒冰，“真和寒澈一般。”
“时雨，寒冰。”骁王百川开口，“这是北方鬼城风落城长老无妄长老。”
“时雨见过长老。”时雨作揖，身旁的寒冰却一动不动，好似此人和他无关系。
气氛多少有些尴尬，无妄长老并不知寒冰性子这么冷淡，脸上一时也是无措。
“寒冰，时雨，此次让红之带你们出山，想必我信中提及，你们也知一二。”
骁王百川的话划开尴尬，让气氛不在那么拘谨，“无妄长老此次前来魔族，正是为寻寒冰。想必，长老有诸多话要和寒冰商议，我和红之正好还有事商议，红之，走。”
待帐篷中只剩三人，寒冰并不开口，只是默默地站着，对于这状态，时雨早就习惯，可人家长老并不了解，只能推了推寒冰厉声道，“寒冰，见过长老！”
“见过长老！”寒冰屈屈手。
“孩子，老朽寻了你三百年……”无妄哎叹着，“你是寒澈之子，生来便要继鬼王之位，如不是三百年前因妖族和弑妖族闯入……三百年，风落城已不如往昔那般……此次老朽前来为寻你，风落城三百年无主，望你能返回风落城，继承鬼王之位，恢复北方鬼城往日秩序。”
无妄的一番话已明了，寒冰没有直接回复，侧身过去看着时雨，“你，可愿跟我回去。”
“这小女本就是风落城的鬼民……”无妄插嘴，“自是要跟随我们一起返回……”
“何时启程？”时雨问。
“老朽还有些是和族长商议，明日启辰。”无妄说。
时雨想如她没有听到骁王百川和风律、雷鸣的谈话，她许是就跟随寒冰回了风落城，往后一生。
那夜，不知为何时雨于床上辗转无法入眠，想来就算再折腾下去也是无睡意，不如起来散散。掀开帐篷，过分安静，只有低声蛙鸣虫叫，于月光之下缓步前行没有目的，只为能快些累意袭来入眠。
“风律，雷鸣……”骁王百川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时雨寻声望去，只见骁王百川背对两人而立，眺望着无际的天边缓问道，“月魔族和夜魔族的这场战争持续了几百年，再这样下去定会波及暮云，这里子民淳朴，如何受得住那战争摧残。”
“主，如今魔族成此状，先主要是知晓，定会痛心自己的子民如今却互相残杀。”月光之下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声线有些粗，语调并不急躁。“何不逞此机会，统一魔界，还子民安居乐业。”
“统一？”骁王百川顿，随后问，“风律，你觉得呢？”
“主，雷鸣说的并不无道理。”未开口说话的男子出声，声调轻而慢，“夜魔族的野心已昭显，数百年来欺压弱小部落，杀念之深已民怨四起，如今夜魔族正在挑衅同样强盛的星魔族，此下来势必又是一场恶战，可得是魔民，主，只能以战止战，统一魔族，才可还先主之愿。”
“以战止战！”骁王百川的声音阵地有声，“不战，苦的是子民，如战，苦的亦是子民。”
“如统一，子民可从战争的硝烟中得到安生。”时雨出声，雷鸣已先一步挡在她面前，做出攻击之势。
“雷鸣。”骁王百川制止，“她是时雨。”
听了时雨的名字，被称为风律的人身体一愣，喃喃道，“她，竟然长这么大了。”
时雨上前去，对着骁王百川躬身作揖，“恩人，时雨不是有意偷听，实属时雨无法入眠出来散散……”
“时雨说来听听，有何见解？”
“恩人，时雨跟随红之从幕浮山来暮云，途径战乱之后场地、乱葬岗，尸骨成片，连幼童……”所有场景历历在目，她随在幕浮山三百年未出世，可初次见此场景心态多少受到波及，“曾经我总觉风落城的鬼民们过得太安逸，待人间亲人焚烧物资再换取通行证投胎转世，一如既往，没有风波，日日如此，年年复年年，当从风落城告示栏见着魔界有战事，总想着能前来魔界上马杀敌，戎马一生才能活得快哉。”
就像世人说的，曾经她有多厌恶风落城的安宁，如今就有多佩服寒澈管制下的风落城一片城泰民安。
“过去也曾不明鬼王为何将风落城治理得那样安和，虽也有贪图钱财之官，但城中鬼民的生活井然有序，不为硝烟所苦，不被战争所累。如今看到魔界如此，甚是觉得魔界子民的生活水深火热，如有一名主一统开创和平盛世，许魔界□□，百姓安乐，远离战争，如过去风落城般，该有多好。”
于不远处蓬帐之外的身影因时雨的话身体一僵，垂于身侧的双手握紧成拳，黑暗之中，月光之下，只见唇角扬起一抹淡笑。
那夜，谁也没有再说话，风律和雷鸣却知道骁王百川心中已有打算。
如今魔界强盛一时的星魔族和另一只旗鼓相当的夜魔族进行持久战已有三百年，魔界硝烟起，民不聊生，哀怨声连连，本无意参与其中的骁王百川起了一统的念头。
魔界如今就似曾经冥界，未统一前腐朽其中，只会越烂越深。
天明之时，时雨伫立在寒冰仗前已徘徊半夜，待帐篷从内掀开，修长身姿于她面前时，慌乱中微微笑开，“小世子，我……”
“时雨，你想留下来助骁王百川统一魔界，我亦不会拦你。”寒冰的眸中出现了波动，可惜此刻时雨被留下来的心给蒙蔽，如何能发现寒冰的改变。“只是，你且护好自己，如若受到……算了，随你吧。”
“你让我留下了？”时雨惊，昨夜想了无数劝说的说词一个都没用上，就这么答应了。“你真让我留下？”
“时雨，你是你，我是我。”寒冰不看她，“你育我三百年，那我予你三百年……”
“好好好。”时雨点头如捣蒜，一股脑的将手中染血和落黄塞入寒冰怀中，“这染血和落黄我昨夜已拭净，如今风落城内弑妖族并未离净，你母亲曾说过染血剑灵会护你周全，你此次回风落城自己当心。”
“哼。”寒冰低头望着怀中的剑和匕首，冷哼，抬眸冷冷地看着她，“你武艺，术法如此不精进，现又将染血和落黄给我，难道想徒手上战场？”
“谁说我不精进，之前和你切磋，我都手下留情的。”时雨辩解时，手中一沉，染血和落黄再次回到她手中，“拿着。”
“那……”时雨左右为难，知道自己在推辞下去，寒冰定会发怒，将染血递给他留下落黄，“那染血给你，我留着落黄护身，你再还回来，我连落黄也不要了。”
听她言，寒冰点点头，“罢了。”
“还，还有……”时雨结巴着，“生，生死结，你能解吗？”
寒冰伸出右手，将右手处的袖口掀开，一道血痕咒文于寒冰手腕上赫赫历目，“昨夜已解。”
一个激动，时雨伸手来双手握紧寒冰的手，兴奋道，“谢谢，谢谢。”
沉浸在喜悦中的时雨没有察觉寒冰身体一僵，木讷地看着她握着他的手发愣。
“争气点，活着回来，别给风落城丢脸。”寒冰挣脱时雨的手执剑向前而去。
“小世子，我会活着回风落城，看看你治理下的鬼城是否城泰民安。”时雨对着寒冰的背影大声呼喊着。
“时雨，我走了！”寒冰轻声说，“你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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