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花蛇

却说那张半仙见小哑巴向自己撞来，便顺势一闪，伸手揪住了小哑巴的发髻，用力往上就提……
“哎呦呦……”小哑巴立时疼痛难忍，咧嘴直叫……
“大仙……大仙快住手呀……”秋水见势不妙，慌忙上前劝解道，“我小弟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您的大驾，您念他年幼无知，就饶了他吧！您方才所说的条件，小女子答应就是了。您只要医好了我山哥的怪病，慢说侍奉您一个月，就是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小女子也在所不惜！”
“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贫道若救了你哥，你就侍候贫道一辈子！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你可不许反悔！”张半仙闻言喜笑颜开，立刻松开了小哑巴。
“秋……水姐姐，你不……能答应这个杂……毛老道呀……”不服不忿的小哑巴揉着自己的脑袋，瞪眼嚷道。
“小弟，不许你再这样称呼大仙！山哥的病是耽误不得的……”秋水焦燥不安地瞅了小哑巴一眼，转而冲张半仙勉强笑道，“大仙，我小弟一向口无遮拦，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赶紧随我们去吧……”
“好好好，看在姑娘面上，贫道就随你们走上一遭！”张半仙得意洋洋，满脸坏笑，在简单收拾了一下后，跟着心急如焚的秋水和气急败坏的小哑巴，一起离了古贤庄。
往前走了约摸五、六里，前面路过一片梨园！此时正值梨果成熟季节，一阵清风拂过，浓郁的梨香便扑面而来。
“哎呀呀，贫道这会儿猛地有些口渴，你们有水没有，我得喝一口再走！” 张半仙忽而眼珠一转，一屁股坐在了路旁的一块青石板上。
“仙师，您看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没个水井、山泉。您能否坚持一会儿，到我们那里后，小女子再给您找水喝！”秋水耐着性子陪笑道。
“那不行，贫道从小便有个毛病，一叫渴就走不了道……”张半仙一听，索性往青石板上一躺，阴阳怪气地耍起了无赖，“你们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让你的小弟到那边的梨园中偷几个梨来，让贫道解解渴！”
“哎？老……老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们是乞丐不……假，但不……是小偷！”小哑巴怒道。
“哎呀，乞丐和小偷有什么区别？你要不愿去，贫道就在这里多歇一会儿，贫道今日起得早，正好在这儿补个回笼觉！”那张半仙说着把身子一侧，竟睁着眼睛打起呼来。
“小弟，不行你就去吧……”秋水见状，颇为无奈地言道。
“行！我……去……”没奈何，小哑巴只得忍气吞声，撅着嘴潜入梨园。
“快来人哪，有人偷梨了！”在小哑巴好不容易爬上一棵梨树，眼瞅着黄澄澄的大梨，就要伸手去摘的一刹那，那张半仙突然在道旁大喊大叫起来。
“我……的妈呀……”小哑巴一听，吓得赶紧跳下树来，撒腿就跑。
“傻小子，你跑什么呢？没瞧见太阳都到头顶了？这大中午的，哪有人看守梨园？”望着小哑巴气喘吁吁的狼狈相，张半仙不禁抚掌大笑。
秋水、小哑巴闻言，直气得七窍生烟……
就这样，一行三人闹闹腾腾，停停走走，在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到了夫子庙。
来到庙内，只见老金头正守在悟空身旁发呆，而扇风和悬胆早已出门讨饭去了。
“金叔，张仙师请来了……”看着愁眉不展的老金头，秋水只好强作笑颜。
“张仙师，您可来了，您赶紧救救小侄吧！”老金头见状，连忙起身作揖。
“这就是病人呀……”张半仙瞧了瞧蜷缩在草铺上、眼窝深陷、面如死灰的悟空，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张仙师，小侄没事吧？”老金头十分担心地问道。
“没事！遇上贫道算是他的造化！”张半仙说着从自己怀中掏出一粒拴着金线的算盘子，而后冲秋水言道，“小姑娘，去给贫道找半碗水来！”
“大仙，这会儿只有凉水，您先少喝些解解渴吧。”秋水取出一个相对干净的大碗，盛了半碗水端了过来。
“把碗放在地上，这水不是给贫道喝的……”张半仙边说边手掐线头，将那油光发亮的算盘子径直垂在碗内，定在水面之上！
“老君有令，我问你答，要是野鬼孤魂你就别动，要不是你就敲三下大腕！”咦？张半仙竟然圆睁二目，煞有其事地冲着那算盘子厉声喝道。
“当当当！”说了也怪，那算盘子听了张半仙的训斥后，竟真的在碗沿儿上敲了三下！
“老君有令，我问你答，你要是神仙就别动，要是精怪就绕三圈！”接下来，张半仙话音未落，那算盘子果然在碗里转了三圈儿……
“无量天尊，病因贫道已找到了！”作法完毕后，张半仙一摆手中拂尘，将算盘子揣入怀内，接着拿出一张画满了曲曲弯弯符咒的黄表纸，递给小哑巴言道，“小老弟，你去取火来，将符咒化成灰，然后撒在碗里，活匀了给他灌下，病就好了！” 
“仙师真是活神仙呢，您能告诉我，缠着我侄子的是什么妖怪吗？”老金头看着心中惊异，遂皱着眉头问道。
“什么妖怪？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张半仙撇嘴笑道，“最近，你们是不是挖过一个大坑？” 
“是是是，我们是挖过！您是怎么知道的？” 
“贫道能掐会算，未卜先知！贫道告诉你，你们挖坑的时候，坑里有个妖怪在午睡，你们碰了它一下，它一恼，便钻到病人肚子里去了。” 
“啊？那可怎么办呢？”
“不妨事，贫道什么妖怪没捉过，这算不了什么！另外，这病人是不是特别能吃，可就是干吃不长肉？”
“对呀，仙师！小侄吃的是挺多，但总说吃不饱！” 
“他吃不饱就对了，那妖怪整日张着嘴巴在喉咙眼儿处等着，饭都让妖怪吃了，你说他能饱的了吗……”张半仙振振有词，摇头晃脑，越发神气起来……
说话间，小哑巴已把符咒点燃，化成灰烬。秋水小心翼翼地将其倒入碗中，仔细活匀后，同小哑巴一起扶起悟空，将药水缓缓灌下！
“痛杀我也……”大约过了一袋烟的功夫，悟空忽然大叫一声，“噗”地从口中喷出一条高高昂首、噌噌吐信的小花蛇……
“好孽畜，你出来了，看我法宝！” 张半仙哈哈大笑，倒持拂尘，照着那花蛇的七寸猛敲过去！
哪知那小花蛇身子一摇，头一摆，一口吊住拂尘，“咔嚓”一声咬为两截！
“大胆孽畜，敢坏我法器，我踩死你！”张半仙吃惊非小，恼羞成怒，抬起脚照着那小花蛇的脑袋接二连三，奋力踩下！
那小花蛇在地上左躲右闪，窜来窜去，眼见得越窜越长，越窜越大，到最后，化成了一条碗口粗细、三丈来长的团花怪蟒！
张半仙一瞧，顿时吓得目瞪口呆，魂飞魄散。
“嘶嘶嘶……”随着一阵骇人的叫声，那团花怪蟒骤然张开血盆大口，将楞柯柯的张半仙活活吞了下去！
见此惨状，众人无不惊骇，纷纷瘫倒！
“嘶嘶嘶……”那怪蟒吃了张半仙之后，意犹未尽地扭过头来，将两只血淋淋的怪眼直勾勾地盯向悟空，一时口水四溢……
“哎呀呀，好一个贪心不足的蛇妖……”突然，那大殿房梁上传来了阵阵冷笑之声，“还有你，张老道，你死的太冤了！明明没有金刚钻，你非要揽什么瓷器活儿？这回好了，脑袋混丢了，皮囊混没了，小姑娘的便宜也占不上了……”
“嘶嘶嘶……”那怪蟒听着上面有人讲话，遂仰起头来定睛观看。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团黑影裹挟着一柄宣花大斧劈将下来，“噗呲”一声，将那蟒首砍落尘埃！
“哈哈哈……”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那黑影在地上打了个盘旋，大殿内便平地起旋风，直刮得众人不得不以袖遮眼！
过了一会儿，风定尘息，悟空揉揉眼睛一瞧，只见一位威风凛凛的黑衣人也正在不错眼珠打量着自己……
“大侠，恩公，多谢您救命之恩，小可身有重疾，不能大礼参拜，日后定当厚报！”悟空勉强扶地坐起，有气无力地笑道。
“大侠……还恩公……”那黑衣人闻言，抬手摸摸悟空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颇为惊诧地言道，“你不发烧，我也不发烧？怪哉怪哉……哎？弼马温，你莫非真不认识俺巨灵神了？”
“巨……巨灵神？我认……识呀！”旁边的小哑巴听了，下意识地接言道。
“什么？你小子认识俺老巨？” 
“认……识，我在庙……里见过，大……侠，你长得太……像神仙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哎？弼马温，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可记住，俺老巨救了你一回。不过你不用感激我，要不是观音菩萨让我保护你，说什么你要找个十世修行的好人，要取什么经，我才懒得……哎？不对，菩萨不让我乱说，完了，泄露天机了，又要挨训了……”那巨灵神说着竟双手捂脸，后悔不迭。
“十世修行的好人……” 听那自称巨灵神的黑衣人如是一讲，悟空心中不禁一动：记得在一个无比昏沉的梦里，有个疯僧将自己推倒之前曾经说过，孙猴子，你回头看，那就是你要找的十世修行的好人……
“头来，头来！”悟空正在沉思，忽听大殿内响起两声怪叫。
随着这怪叫之声，但见那硕大的蟒头像听了皇王圣旨一般，“嗖”地飞回到了腔子上。
“嘶嘶嘶……”那怪莽死中得活，顺势翻身，窜出门外，仓皇逃走！
“嘿，妖怪，真有你的，装死哪！哪跑？”那巨灵神说着瞧了悟空一眼，而后往殿外一纵，三晃两晃，踪迹不见了……
“群主、金叔，我们回来了！”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悬胆瓮声瓮气地喊叫声。
话到人到，但见悬胆拎着一包白面馒头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扇风则端着一盆猪肉炖粉条。
“快来吃呀，香喷喷的白肉粉条了！”扇风乐呵呵地将盆放在条石之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冲众人晃了晃，笑道，“快来喝呀，口口香的石冻春了！”
“哎？扇风，这酒是马善人给的吗？你小子的毛病是不是就改不了？怎么又偷人东西！”悬胆回过头来，没好气地言道。
“哎？悬胆，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这叫偷吗？这叫顺手捎带！况且，这次还是那个常在马府厮混的小叫花子拿给我的……”扇风听了一摇耳朵，颇不耐烦地言道，“再说了，我这不是为了让群主尝口鲜的吗？是吧，群……哎？秋水，小哑巴，你们也回来了……怎么回事？都愣着干嘛？”
“是啊，小哑巴，金叔，秋水，你们怎么了？张半仙请来了吗？”悬胆也发觉气氛有些怪异。
“早……早请来了！”片刻之后，小哑巴忽而呆呆的接言道。
“请来了，那人呢？” 
“人让一条怪……蟒给吃了。” 
“怪蟒？在哪呢？” 
“让黑……衣大侠给宰了！” 
“黑衣大侠？他又到哪里去了？” 
“追怪……蟒去了！”
“你不是说怪蟒死了吗？” 
“是……死了，让黑……衣大侠给宰了！” 
“那黑衣大侠呢？” 
“追怪……蟒去了！”
“怪蟒不是死了吗？” 
“是……死了，让黑……衣大侠给宰了！”
“我看该宰的是你，小哑巴，你再胡说，下辈子真不会讲话！”悬胆听着实在可气，冲小哑巴吼道！
“悬胆，你不要着急，小哑巴没有说假话，我们确实请来了张老道，而且也治好了山哥的病！”见小哑巴越说越糊涂，秋水挣扎着坐起来言道。
“是啊，悬胆，扇风，秋水和小哑巴所言不虚……”此时的悟空，已完全冷静下来，“方才，张半仙来了以后，给我喝了药水，我吐出一条花蛇。那蛇妖有些神通，晃一晃碗口粗细，将老道吞入腹中，幸好有一位自称巨灵神的怪客突然出现，才赶走了蛇妖……”
“是真的呀？！”悬胆和扇风听悟空如是一讲，不禁好奇心大发：唉……真是缘浅福薄，回来就晚了一会儿，没能亲眼得见如天神一般的巨灵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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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花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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