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回 元吉师太
<p>却说在一段真切而奇妙的梦境里，秋水扶摇直上，立在了云端……</p>
<p>隔着浓重的云雾四下观瞧，秋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眼神竟可以洞穿一切障碍。极目远眺，什么城郭、森林、江河、山川，乃至日月星辰、天地宇宙，所有的所有，都在自己犀利的眼光中俯首称臣！</p>
<p>“这世界固然空旷而美丽，可未免太过孤寂了……”在短暂的、眼界大开的畅快感过后，秋水忽而怅然若失地想起了心爱的山哥。</p>
<p>“山哥……山哥他们哪里去了……”芳心微乱处，一个大雪覆盖下的昏朦小院映入了秋水的眼帘。</p>
<p>小院十分寂静，从正房的窗户上隐隐透出些许亮光。看那正房内，一堆忽明忽暗的炭火旁边，自己心爱的山哥正盘坐在地，不住地打着瞌睡。在山哥正前方的床榻上，玄策法师蜷缩在厚厚的被褥下睡的正香。而山哥右侧，小哑巴和悬胆相互依靠着，也都鼾声如雷。</p>
<p>再瞧山哥的左侧，一个元气满满的少女正依偎在他的肩头上，看样子春梦正酣。</p>
<p>“这是哪来的野丫头，怎么这般不知廉耻……”秋水妒火上涌，杏眼圆睁，在那少女满是幸福的脸上狠狠端详了一番，“咦？这女子怎么好生面熟……这……这不正是自己本人吗……怪了，自己既立在云端，又靠在山哥肩头？这一上一下的，怎么出现了两个同样的自己……”</p>
<p>正惊异间，秋水忽然望见小院外的菜园中，一位五十上下的红衣老尼乘风踏雪，呼啸而来。</p>
<p>到了门口，老尼轻飘飘跃入小院，推开正房的门，悄然来到屋内。借着炭火的余光，秋水发现那老尼的脸红红的，犹如盛开的牡丹花。</p>
<p>“这老尼姑倒也面善，看样子不像坏人……”在秋水疑惑的眼神里，老尼风摆杨柳般走到床前，从袖筒中摸出一粒金光闪闪的丹药，塞进了玄策法师的口内。</p>
<p>“呸，你这粗鄙老僧，究竟哪辈子修来的福缘，竟也能惊动观音菩萨的金身大驾……”老尼啐了玄策一口，略显娇嗔地转过身来，低头看看，抬头瞧瞧，而后微微一笑，“小妮子，这天人合一、高高在上的感觉不错吧？”</p>
<p>“高高在上？你是在说本姑娘吗？你又是谁？你给玄策法师吃了什么东西？你来此到底有什么目的？”从云头俯身下望，秋水就觉得自己的身躯像崇山峻岭一样浩大，而与自己天地对话的老尼则如蝼蚁尘埃般渺小，于是乎，一连串连珠炮似的提问便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了。</p>
<p>“哈哈，你这小丫头的问题还真不少！告诉你，贫尼法名元吉，是城西化生庵的住持。方才给玄策服用的，是观音菩萨赏赐给他的金丹。而贫尼之所以来到此处，还有一个重要目的，那就是收你为徒，度你出家！”不知为何，老尼说起话来虽一本正经，但她那灵动的眼神里，却总在不经意间透出一股勾人魂魄的狐媚之气。</p>
<p>“你说什么？度我出家？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可知本姑娘已是身有所属的人，本姑娘早已和亲爱的山哥海誓山盟、私定终身了！在不久之后，我们就要喜结连理、成为夫妻，过上采菊东篱下、游戏小溪边的神仙日子！我们还要生儿育女，我们要生养一大堆小孩！我们定会快快乐乐，白头到老……”话说的着实痛快，可说完后连秋水自己都感到震惊不已：这是怎么了？平素里只在内心深处翻腾来、翻腾去的爱情宣言竟被自己如此轻易地嚷了出来……自己的声音那么急、那么大、那么不知羞耻、那么堂而皇之，难道就不怕惊醒山哥、不怕惊醒悬胆、小哑巴和玄策法师吗……惊醒他们又怎样，他们要是真的听见了岂不更好，自己就是想让他们、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那个叫秋水的女孩才是最爱最爱最爱山哥的人……</p>
<p>秋水越想越亢奋，不知不觉地，双颊上已涌出绯红两抹……</p>
<p>“嘿，看不出来，你这小妮子还是个情种哪！”听了秋水心底里的宣泄，看着她痴痴的模样，老尼冷冷笑道，“你的愿望听上去是不错，可世事难料、好梦难圆，不说将来，眼下你们就有一道坎儿，你的情郎哥金山今日就将面临一场大难！”</p>
<p>“大难？什么大难？你不要危言耸听！”秋水心中一惊，颤声言道。</p>
<p>“贫尼决不是危言耸听！方才，你的情郎哥火烧了监寺玄潭的木佛，以玄潭尖酸刻薄、睚眦必报的个性，你以为他得知后会善罢甘休吗？”老尼正颜厉色地言道。</p>
<p>“不善罢甘休又能怎样，大不了我们离开洪福寺就是了！”秋水虽是嘴硬，心里已明显发虚。</p>
<p>“一走了之？你想的也太天真了！谁不知道，那监寺玄潭是长安城里手眼通天的人物。据我所知，他以假乱真、私卖古佛这些事都是朝堂上一些军政大员暗地里主使的，他只要歪歪嘴、使使坏，你的情郎哥就会被随便安个罪名，关进牢里去！到时，不光你们几个，就是方丈玄奘也会受到株连！”老尼的话字字如刀、句句似剑，只听得秋水胆战心惊、方寸大乱！</p>
<p>“事情竟然这么严重？这……这可怎么办呢？” </p>
<p>“怎么办？办法只有有一个，那就是拜我为师，我施以道法，搭救你的小情郎！”</p>
<p>“这……这……这……”</p>
<p>“这什么这，你别再犹豫了，记住，今日午时，若到了时不可解之际，你只需默念南无元吉师太，为师就出手救护你等……”话说到此，那老尼忽地飞身而起，跃上云端，照着楞柯柯的秋水头上使劲一拍，秋水当即“啊”的一声坠下云来，不偏不倚，正扑在小屋内那熟睡的“自己”身上！</p>
<p>“我的天爷……这难道是个梦吗……”秋水骤然惊觉，芳心乱跳！</p>
<p>过了片刻，秋水奋力稳稳心神，叫醒了悟空等人，向大家选择性地讲述了一些梦中的重要细节。</p>
<p>由于秋水遮遮掩掩、有所保留，所以众人听完后一头雾水、面面相觑。</p>
<p>“秋……水姐姐，梦是心……头想，你是否太……过敏感了？”小哑巴瞅着一脸惊慌的秋水笑道。</p>
<p>“秋水的担心有些多余，咱们烧木佛是为救人，就是无功，也不应有过呀！”悬胆大大咧咧地笑道。</p>
<p>“甭管什么功过了，为防止玄潭那厮来找麻烦，我们天亮后便到别的寺院先借一尊木佛过来，顶过这一时再想办法……”悟空思索了一下言道。</p>
<p>“找别的木佛来顶缸，亏你想得出来！”忽然，病卧在床的玄策睁开睡眼，翻身坐起来，颇为诡异地冲悟空笑道，“小金子，身为大丈夫，就应该敢作敢当，木佛烧了就是烧了，有什么大不了的……”</p>
<p>玄策边说边掀开被褥，“噌”地跳下床来，连窜带蹦，撞门而出……</p>
<p>“天塌了，地陷了，金山烧木佛了……”谁也没想到，玄策在冲出小院的一刹那，竟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p>
<p>“呀！真让师父说中了，这玄策果然是个疯魔，经他一吵吵，这烧木佛的事可能真要闹大了……”吃惊之余，悟空赶紧追到院外。此时，天已亮了，玄策早没了踪影，在洁白如银的雪地上，只留下一长串或深或浅的脚印……</p>
<p>接下来的事情正如悟空所料，玄策的疯言疯语很快惊震了整个洪福寺！</p>
<p>午时刚到，寺内便钟鼓齐鸣，草草扫完积雪的大小和尚连同悟空等人都被召集到了大雄宝殿前的**上！</p>
<p>天阴沉沉的，西北风依然凛冽！时不时地，房顶上的雪便会被风卷落下来，洒在众僧人的头上、脸上、脖领里。大家虽被冻得浑身打颤、牙齿咯咯作响，可没有一位敢发出哪怕一声抱怨。</p>
<p>现场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在众人惊恐的目光里，监寺玄潭正在台阶上怒气冲冲地来回走柳，他的旁边，方丈玄奘也是一脸凝重。</p>
<p>这时，一个小和尚从远处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到了玄潭切近，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玄潭听了，顿时精神一振。</p>
<p>“好，快去把他带到这里来！”玄潭吩咐了一句后，那小和尚一溜烟去了。</p>
<p>不多时，小和尚便同另一个沙弥一起簇拥着笑嘻嘻的玄策来到当场！</p>
<p>“嗯咳……”玄潭见一切就绪，便习惯性的痰嗽一声，言道，“各位同修，昨晚上咱们寺内发生了一桩大事，也可以说是一桩大案！身为方丈玄奘的俗家弟子，金山等人竟为御寒取暖，把菜园小院内的一尊木佛给烧了！这种行为不光违背了寺规，还违犯了国法，所以对金山等人必须严惩不贷！下面请案发现场的见证者、检举人玄策法师给大家讲讲，金山等人是如何行凶作恶的？！”</p>
<p>“啊，既然玄潭大人看得起小僧，让小僧给大家讲，那小僧就有什么说什么……”玄策一步三摇上了台阶，看了人群里的悟空一眼，呵呵笑道，“嗯咳……各位同僚，各位同事，各位同学，各位同门，各位同行……”</p>
<p>嘿！那玄策吭哧了半天，竟然没讲出一句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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