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人生初体验（二）
当曦光照进阴暗潮湿的巷道中，长满青苔的路面还盈聚着前一夜的雨水，破裂的屋檐时不时还有残留的雨滴滑落下来，发出“吧嗒”的声音。
水滴落到陆行的脸上，瞬间迸裂，破散成无数个小水珠，滑落下去，只留下湿润的水痕。
陆行眼皮抖动了一下，接着双目撑开了一条细缝，双眼迷蒙地看着天空。反应有几分迟缓，过了一阵，沉睡过后的身体感觉才逐渐复苏。
他先是嗅见一股腐朽的腥臭味，他皱着眉头，从湿漉漉的地上坐了起来。
“嘶——”，他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后脖颈脖，一股酸痛的感觉即刻侵蚀着他的痛觉。他转动着自己僵硬的脖子，试图缓解疼痛。
周边都是废弃的物品，不知放了多久，散发着异味再加上下了一夜的雨，让这味道更加刺鼻。
陆行看着眼前一径的石地板，残破不全的石砖，断断续续延伸至巷外，他揉着脖子，纳闷地想道：我为什么会睡在这
陆行有些嫌恶地起身，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扶着墙壁向巷子口走去。
陆行的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一面回忆着昨晚发生了什么。
探查火药被冯敬发现，然后逃到这里，再然后……
正想着，一个人影从巷道一侧屋檐上，一跃而下。
陆行见是长恭，刚紧绷起来的神经，又放松了下来，稳住自己有些不稳的身形，问道：“再的人呢？”
不待长恭回答，又问道：“姜写意呢？为何我会昏迷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长恭脑袋低垂，不敢直视陆行，嘴巴微微张开一条缝，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最后又紧紧闭嘴不言。
陆行见长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预感不好，喝令道：“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外面突如其来的噪杂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长恭立即反身，警惕地看向巷口，正准备拔剑，手摸到空空荡荡的腰间时，才想起自己的佩剑给了姜写意。
只见许多骑着马的队伍围住巷口，其中有一人，见巷中是他们二人，立马跳下马，激动地快步跑去。
长守马不停蹄地从并州借了人马赶来中州，见中州城守卫森严，鹤唳风声，便知不好，待降服守城人，得知昨夜发生的事情，就赶紧寻人。
这一路上，看见不少面熟的兄弟，躺在血泊之中，心中愈发焦虑不安，恐陆行遇害。
这会见了人，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长守伸手本想抱住长恭，被长恭略嫌弃地躲开，但他又不敢抱少爷，只得将两只手放下，讪讪一笑。
看着长恭与陆行都平安无事，长守笑道：“这次多亏姜小姐了，我才能从并州借到人，解中州之难，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长守挠了挠头，梗着脖子向巷内看去，见没有人影，奇怪地问道：“哎，姜小姐呢？你们没和她碰面吗？”
陆行面色凝重地看向长恭，长守也顺着陆行的目光看向长恭。
长恭见援军到了，也希望这会来得及，赶紧将事情说了：“姜小姐她……她昨夜代替少爷做诱饵，将敌人引到别处。”
“什么？！”陆行先是短暂地愣了一瞬，心尖紧随着一颤，神情紧绷，双眼泛着猩红。
“你说什么？！你让她去干那么危险的事？你为何不拦住她？”陆行有些失态地揪着长恭的衣领质问道。
说完，陆行也顾不得别的。
哪怕身上的未来得及处理的伤口，淋了一夜的雨已经发炎，身体也跟着发起了低烧。
他忽略自己身体的不适，勉强着要去找人，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要找到姜写意。
他咬牙切齿地想道：待我捉到姜写意，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知道自己做事不顾后果。
陆行没走两步，就扶着墙咳嗽不止，长守走到陆行身边想劝一下，被陆行毫不留情地呵斥道：“滚开！”
长守劝道：“少爷，我们会派人去找姜写意的，你还是先去看大夫吧，这样下去，您也会……”
话还没说完，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长恭一记手刀将陆行砍晕。
长守指着长恭，口齿不清地说道：“你你你——”
又看着晕过去的陆行说道：“这这这……”，长守着急说话，却结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只是叹了口气。
长恭将少爷托给长守，说道：“我这就去带人找姜小姐，你照顾好少爷。”
两人出了巷道，长恭看着队伍，向前来支援的将守行了礼。
待看见后面还有一人，与众人不同，身着一袭白衣，在人群中格外亮眼。长恭顿了顿，似是惊奇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随即反应过来，行了礼。
长恭低声问道：“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长守欲哭无泪地说道：“你觉得我有这么大本事吗？半路上遇见的，也多亏太子殿下拿着腰牌，我们才能这么顺利策反守城军。”
长恭虽纳罕这位千金之体的太子殿下居然来了这多事之秋的中州，但眼下无暇管及这些，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姜小姐。
长恭说道：“小人受陆大人之命，要去寻人，先行一步，失礼了。”
顾瑾衍淡淡说道：“我也是受故人之托，来寻姜小姐回去的，不知姜小姐先下在何处？”
长恭顿了顿，斟酌了一下，将事情缘由道明。
“荒唐！你们怎么能让她牵扯进这么危险的事情！”
只见这位一向温柔敦厚的太子殿下，竟罕见地发了怒。
淡淡的雾气笼罩在山间，茫茫苍苍，下边是不见尽头的深壑，只能听见呜呼呼的声音，如鬼魅撕喊。
远处山峦间冒出头的暖阳，周身带着紫金色的云霞，朱红色的太阳接着天际慢慢地爬上来。
待升到了一定高度，霎时间，霞光布满了半边天。
悬崖下的原本灰蒙蒙的景色这会也能窥清一二，一棵峥嵘挺拔的苍松生长于峭壁缝隙之间，大约是生长环境太过恶劣，导致树枝干干巴巴的。
树干上面躺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那绯红的曦光穿透云雾落照在姜写意的脸上。
少女如蝶翼般的纤长睫毛轻轻颤动，眼皮抖了抖，缓缓睁开双目，一双杏眸半睁着，瞄着周围。
缓了好一会，她才将思绪拉扯回来。
昨晚她往下看的时候，在烟岚云岫间看见这个树，所以她那时才故意跳了下来。
再用长剑划着山壁，缓速下冲，安全着陆。
不过代价就是：这会胳膊痛的的根本动不了。
她只要微微动身，就会感受到肌肉牵扯的疼痛，痛得她脸色顷刻发白。
山间的冷风呼呼地吹着，似是野兽咆哮，让人毛骨悚然。
姜写意无力地挣扎了两下，徒劳无功，只能又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来人捞她上去。
等她再次从昏睡中苏醒，见还未来人救她，心里生出一股闷气，暗骂道：陆行这个没良心，怎么还不来救我，是不是故意的？这个小心眼的家伙……
在短短的时间内，姜写意心中就想了无数种捣蛋的办法，回去要折腾一番，叫陆行也不好过。
蓦然，她听见上方传来声响。
有人向下呼喊道：“姜小姐，您在下面吗？”
姜写意打起精神，仔细听了听，是长恭的声音。
久旱逢甘露，姜写意脸上露出喜色，立马回应着，只不过吹了半夜的寒风，嗓子如失声一般，根本发不出声音。
只能嘶哑两声，听起来像是山间老鸹啼叫。她听见上面的动静消失了，以为是她的声音太小，别人走了。
姜写意一时着急，于是她忍着撕裂的疼痛，用手肘撑起自己上半身，试图做点什么，引起上面的注意。
树杈本就经受太多，有些不堪重负，再加上姜写意这么动弹，树根部分有些松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姜写意见状，立马停住动作，心跳与树根松动的声音渐渐频率一致。
完了！
姜写意下意识将眼睛闭紧，不敢再看。
就在姜写意与树身一同掉落的瞬间，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将姜写意牢牢抱住。
姜写意无声地尖叫着，求生本能驱使着她伸手环住这人的腰，她的头埋在这人的胸膛，能听见肋骨里面传来有力的心跳声。
她感受到那人身体一僵，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这个姿势有点像那些爱占便宜的纨绔子弟。
姜写意刚想退后一点，嗅见这人身上带着清冷如白雪的香味。
嗯？
这味道不是……
姜写意睁开眼，微微仰着头。
先映入眼帘的是锋利的下颌角，再接着是淡粉色的薄唇，高挺如山峰的眉骨，一双含情的桃花眼，不过眼神却是清冷的，带着几分疏离。
每一处都极为熟悉。
尤其是那双眼，如花瓣一般的眼型，眼位微微上扬，不笑似笑，只是偶然一瞥，便会让人误以为的深情。
姜写意木木地看着眼前人，有些怔然，她张开苍白的唇想问点什么，可嘴里只能发出“呃……”等无意义的字节。
怎么会是你？
你怎么来了？
……
为什么顾瑾衍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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