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040章谈判
腻歪了许久后，两人收拾了东西，坐上了回公府的马车。
程澄这两日在这个山庄里过得很开心，有点舍不得回去。可明天一早还得读书，还是早点回家方便些。
他们回到澹园之后没多久，樊近禹就领着几个丫鬟来请安。“国公爷，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鄢景宣应道，“嗯，拿进来吧。”
几个丫鬟依次把她们手中的东西端进屋，放在了圆桌上，再依次退出去。
等樊近禹与丫鬟们都走了，鄢景宣朝着程澄招招手，“来看看，我叫人给你拿了一点儿首饰。”
程澄望着摆满了一桌子的首饰，心想，他对“一点儿”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这能叫一点儿吗？这也太多了吧？”
鄢景宣道，“发簪、手镯、项链、耳环、璎珞，每样才十件而已，这还不够一个月不重样呢。”
才……而已？还不够……
程澄一时失语，这沉甸甸的爱，让她震惊。
鄢景宣又道，“你不用这么感动，给你准备这些，也不完全是为了你。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我看着也赏心悦目。再说，你打扮得体面，我脸上也有光，人都不能免俗，都看重这些外在的事物。”
程澄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我以后每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让别人夸你艳福不浅，嘻嘻……”
鄢景宣淡淡一笑，顺手捏捏她的小细腰。
晚膳时，程澄一边往嘴里塞着饭菜，一边思考着如何让戚氏乖乖与她交接。她想事情想得认真，动作迟钝。
这些天，程澄其实有仔细的盘算过，她要行使管家大权，根本不需要从戚氏的手中去拿。她作为国公夫人，她要行使权力，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最重要的是，戚氏这些年管家所有的开销来源，都是鄢景宣。
如果非要闹到大家撕破脸皮的地步，鄢景宣大可以直接断了这笔钱。鄢景宣不给钱了，她不信戚氏还要拿着一个捞不到好处的空架子不放！
所谓的交接，也就不过是想办法，让戚氏把她从前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而已。
鄢景宣见她不好好吃饭，立刻就有了一个捉弄她的点子，他从盘子里挑出一颗用于调味的辣椒，鬼鬼祟祟地放进了她的碗里。
程澄浑然不觉，混着米饭一口扒进嘴里，等到醒过神来，舌头已经火辣辣的疼。
“好辣！”她赶紧吐出来，端起水杯喝水。
鄢景宣奸计得逞，忍不住哈哈大笑。
程澄这才明白过来，他被鄢景宣捉弄了，气得大骂他道，“鄢景宣！你真狗！”
这个幼稚的狗男人，捉弄她的馊主意可不少！一套一套的。
鄢景宣仍是止不住笑。
“哼！”程澄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她把碗筷一放，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我吃饱了！我要去干活儿了！”
“干什么活儿？”
程澄有点做作地撸了一把袖子，“去找戚氏谈判！”
鄢景宣笑了一声，她这个样子哪里像是要去跟人谈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找人干架。
“不用我陪你？”
“嗯……”程澄想了想，“先不用了，我先去打头阵，探探她的虚实。杀手锏嘛，得留到后面再用。实在不行了，才是放出你去咬她。”
“什么？！你再说一遍呢！”
程澄一溜烟儿跑了，跑到门口，还扭过头来冲他做个鬼脸。
行吧，鄢景宣感觉现在真是管不住她了，逗她一下，人家马上就得回敬回来，真真长本事了。
程澄直杀到了大房的住处，看门的丫鬟们赶紧进去通传，不一会儿，就又出来了。
小丫鬟朝她福身行礼，“国公夫人，我家夫人病了，实在不宜见客。”
程澄眉头一皱，“病了？是什么病？”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她一来，戚氏就病了呢？她不能是为了逃避交接大权，装病的吧？
那个小丫鬟回话，“我家夫人现在一直咳嗽不止，她怕您进去之后，过了病气。”
“是这样呀？”
“正是。”
程澄压根不信，“那我这就回去，麻烦国公爷拿着令牌，去宫里请一位太医来。”
“您请等等。”
那个丫鬟又跑进去了，很快她又一次到了门口。“国公夫人，我家夫人请您进去。”
呵，这回难道就不怕过了病气吗？看来真的是装病不假。
程澄一走进屋，就看见戚氏躺在床上。
瞧见她来了，戚氏还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九弟妹，你来啦，咳咳咳……”
戚氏说着话，一直止不住地剧烈咳嗽，咳得脸都通红了，仿佛得了肺痨一般吓人。
程澄心中不禁暗笑，戚氏也不怕没病咳出病来。
戚氏的二女儿鄢雨，刚满了十五岁，坐在母亲戚氏身边。瞧见程澄来了，便赶紧起身给程澄福身行礼。“九婶安康。”
程澄微微笑一笑，“嗯。”
戚氏朝自己女儿鄢雨招招手，“雨儿，快来扶我起来，你九婶来了，我怎么能还躺着呢？”
听她说话的声音，程澄感觉她中气挺足的。程澄不禁感慨，戚氏的戏可真多呢。
戚氏能演戏，她也能演。
程澄立马摆出一副非常关心的模样，“大嫂，你既然病了，就好好地躺着吧。你这是怎么了？瞧过大夫了没有？要不要我让景宣帮你请一位太医呀？”
“不用！”戚氏中气十足地喝止她，“咳咳咳……已经看过大夫了。咳咳咳……”
程澄继续道，“这可不行呀？我听着你这咳嗽的声音，好像肺都要咳出来了！左右皇上赐了恩典，咱们国公府可以请太医，为何不用呢？”
鄢雨见状，上前挽着程澄的胳膊，对程澄道，“九婶，母亲这些天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好，不如我陪您去外面坐坐吧？”
说着，还有意无意地动手把她往外拽。
这就想把她打发走了？没门儿！她是没有多么精明，可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程澄一个抬胳膊，从鄢雨手里溜了，“我就与你母亲说几句话，说完了就走。”
鄢雨仍旧继续插嘴，“婶婶，您有何吩咐，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程澄一瞬间敛住了笑，“我倒是想跟你说呢，可你能代表你母亲吗？你做得了主吗？我与你母亲说着话，你一个姑娘家老是插嘴，恐怕不太好吧？”
戚氏眼看着实在打发不走程澄，只能准备应付她，吩咐女儿，“雨儿，你先退下。”
鄢雨这才退下。
戚氏吩咐丫鬟抬了一把椅子来，“九弟妹，你快请坐吧，小孩子不懂规矩，你可别介意。”
程澄往椅子上一坐，笑了一笑，回答她，“大嫂，我说话很直，你也别介意。”
戚氏一下子愣住了，程澄倒是很能呛她呢。
今天的程澄看起来十分陌生，俨然已经有了高门贵妇的作派。明明刚刚来魏国公府的第一天，她话也不敢多说，只敢怯怯地躲在鄢景宣的身后。
戚氏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她。“九弟妹，不知你今天来找我，有何贵干？”
程澄直言道，“那天当着母亲的面，景宣说了，以后由我来管家，让大嫂一个月之内与我交接，不知大嫂准备得怎么样了？还有几天，就到期限了。”
戚氏推诿道，“九弟妹，我也想快点做好了交给你呀，可这些年堆积起来的账目实在是太多了，我这些天实在是精神不济，况且，一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好弟妹，你就再宽限我一段时间吧。”
程澄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大嫂，如果你实在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做，那不妨事的，我去找几个账房，帮着你做。景宣手下的账房也多，让他借调几个来用一用，也不打紧的。”
戚氏听到这话，眼神里泛起了一丝凶光，仿佛立马就要跳起来吃人了。
“这怎么能行？这些账目都是我一手做的，交给他们，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我怎么说得清？”戚氏的音调都高了许多。
来之前，程澄就已经想到了，戚氏就是一个无赖，要是一直跟她说好话，她就总能找出各种理由来推脱。
戚氏面泛凶光，可程澄丝毫不放在眼里。
程澄往椅背上一靠，右手把玩着自己左手手腕上一半碧色一半洁白半山半水的翡翠手镯，十分悠闲地把它转了半圈，“大嫂，明人不说暗话，不如咱们再坦诚一些，再直接一点吧。”
从戚氏的视角看过去，那条半山半水的手镯光泽极好，仿佛一幅天然的山水画，把她的手衬得又细又白。
戚氏活了半辈子了，这样种水、品质都上佳的镯子，她也并不是没有。
可是呢，也并不多。
不到十分重要的场合，她不舍得拿出来戴着，平日里，她就只舍得戴次一些的首饰。否则，一不小心把贵重的首饰磕碰坏了，到了重要的场合，又拿什么来炫耀呢？
况且，这些贵重的首饰，还要预备着给女儿做嫁妆呢。
戚氏心想，程澄的日子与她比起来，可滋润多了。新婚第二天，与公府众人见面时，她手上戴的可不是今天的这一条。可见，她的好东西还多着呢。
戚氏真是越想越气！
明明她娘家的家世可比程澄好太多了，这些年来，她也一直费心经营，可如今过的日子，还不如程澄一个十几岁的小妮子。
戚氏压着满腔的嫉妒和不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澄回道，“我的意思是，你配合一点，这件事可以在我们两个人之间解决掉，无需让其他各房的一起挑毛病、看笑话，咱俩怎么省事怎么来，你说呢？”
戚氏犹豫片刻，“我们两个人之间，是怎么个解决法？”
程澄道，“景宣这些年给的钱，用于府里的开销，绰绰有余，只多不少。这结余的钱，都在你的手中。我也不需要你一分不少地全退，毕竟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给你一些辛苦费，也说得过去。你就退一部分就好了，只要退还一部分钱，那账我也不查了。”
戚氏立刻反驳程澄，“九弟妹，你这话就让人心寒了。景宣给的那些钱，到底够做什么呀？哪还有什么结余？其他那几房都不是省油的灯，要求一大堆，稍有不满，就闹得沸沸扬扬。这些年，我也只是勉强维持着罢了。”
顿了顿，她又道，“就说上次逸寒成亲，三房的伸着两双手，开口就是要钱，我能怎么办呀？还不是得拿银子出来应酬吗？总不能让外人来了看笑话呀。”
戚氏说了一大堆，就是不提正事。这个老狐狸，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拖延，她这是一分都不退的意思呀！
程澄冷着一张小脸，不慌不忙地说道，“大嫂，如果你一直拖着不与我交接，也没关系的。没交接清楚之前，景宣不会再给府里一分钱的开销。眼看着，就要到发放五月月钱的日子了，没交接清楚前，仍然该你来给他们发放银子。”
戚氏与她针尖对麦芒，“你们断了开销，我拿什么付？我只能摊手，叫他们来找你要。其他几房闹起来，九弟妹能顶得住吗？”
程澄哼了一声，她会害怕闹？戚氏未免太小看她的胆子了。
“大嫂觉得他们只会闹我吗？如果他们来闹我，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他们，不是我不想给呀，实在是大嫂拖着不交给我。如果我不得清静，大嫂你也不会好过的。”
戚氏气得想吐血，程澄这个小狐狸精，她是想拉上其他各房的，与她一起共沉沦呀！果然是市井小门小户的做派！不入流！
程澄目光如炬地盯着戚氏，“大嫂，你现在仍然是要拒绝我提的方案，还是需要时间，再好好考虑考虑？”
这些天，戚氏为了把账目做得漏洞更少一点，费了好一番功夫，废寝忘食。可程澄这一来完全不提查账，直接就是跟她谈退钱，这属实是打她个措手不及。
刚才，戚氏还一直觉得，这肯定是鄢景宣那个老狐狸给程澄出的馊主意，可此刻再对上程澄的眼神，戚氏改变了想法，这是程澄自己想出来的解决方案。
因为，她的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别小看我哟，我只是喜欢扮猪吃老虎。
戚氏万万没想到，程澄能想到这样的解决方案，还能如此坦然自若地提出来，还能随机应变，与她谈判丝毫不落下风。
继续糊弄拖延，已经没可能了。
戚氏终于软下了态度，“你让我考虑考虑。”
“好。”程澄干脆利落地起身，“我先回了，大嫂好好养病。”
程澄一走，戚氏气得怒火中烧，抄起枕头就扔，扔到桌上之后，把茶壶茶杯全扫落一地，砸了个稀碎。
程澄已经到了院子里，听到了身后里屋叮铃咣当的声音，嘴角忍不住上扬。
苗霁雯嘟囔道，“这大夫人也真是，她给谁甩脸子呢？”
程澄笑了笑，“管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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