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晚霞小摊茶泡饭

逛完一圈，卢玉对整个商铺都很满意，她回头询问跟在身后的萧安：“铺子我很喜欢，只是不知道郎君这铺子打算出价多少？”

        萧安思索了一下回答道：“铺子租给上一户人家是一个月二两又五百文，既然卢娘子喜欢，那便算作二两吧。你我相逢也算是缘分一场，娘子做饭好吃，租给娘子我也有口福。”

        “实不相瞒对门的店铺也是我家的，我把一楼租给了一户开米店的人家，现下正住在二楼。”

        “原来郎君住得这样近，那以后倒成了邻居了。”卢玉在心里盘算着，这商铺地理位置和条件倒是值二两，而且二两这个价格也没超出她的预算，于是当下爽快答应下来。

        因着萧安明日要回国子监一趟，所以二人决定立刻前往官府立契。

        立完契回来，萧安带她去寻了工匠，将桌椅、碗筷以及二楼要使用的家具都订下。

        离开食肆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卢玉走在街上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感觉神清气爽：“好开心啊！终于能完完全全踏实地说，我在为自己活了。”

        “以前总觉得，日子就该是那样，认命了。别人欺我，也只能躲，不能还手，因为卖身契在他们手上。连人都是他们的，攒再多钱有什么用呢？朝不保夕。”

        “没想到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竟然出来了。真的像做梦一样。我原以为这一辈子

        是要老死在王家了。”

        一路上卢玉就这样碎碎叨叨地念着，她也不在意萧安是否在听，她只是有太多太多话想说，太久太久找不到人说。

        晚霞火烧火燎，天空半边烧得火红，半边是绚烂的紫色，日落把他们的背影拖得很长很长。矮一点的影子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些什么，另一个站在她身侧默默歪头看着她。

        路过街头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卖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卢玉多看了两眼，摊主就吆喝上了：“郎君要不要买个簪子送旁边的小娘子？”

        萧安脸皮薄，唰地一下脸就红了，刚想解释他们不是这种关系，被卢玉拦下。

        萧安是古人，脸皮子薄。卢玉可不是，她是正儿八经现代人，天天在评论区飞裤子的，开过的黄腔和玩笑可比他吃的盐还多。她指着摊子笑眯眯地问摊主：“这些是都卖吗？”

        摊主殷切地点头：“是的是的。”

        “簪子我可不买，我不喜欢这个。倒是——”她故意拉长尾音卖关子吊人胃口。

        “倒是你这推车，小娘子我很喜欢，就是不知道这推车您卖不卖呀！”她笑嘻嘻地伸手指了指那摊主放货品的推车。

        虽说是开玩笑，但她现下确实很想买一辆推车。

        木工说桌椅最迟要十日才能赶出来，这店铺租了每日都在烧钱，她可得想点办法进账。

        她早想好了，买个推车这几日可以在店门口卖卖早点和小吃，逢大型的庙会、节日还可以去摆摆摊，所以买个推车很有必要。

        摊主和萧安听了都愣住了，萧安右手握拳偷笑，卢小娘子的机敏和语出惊人他早已知晓。现在突然看她调侃别人，看摊主一愣一愣的样子，倒是能理解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开玩笑了，这种被唬住的样子着实有点呆。

        摊主倒也反应迅速，连忙摆手说：“这推车卖了，我没法收摊回家呀。小娘子大量，快饶了我吧。”说着伸手抱拳告饶。

        二人继续往前走，过了街头就快到店铺了。现下时候也不早，她须回家把家里打扫出来，起码要收拾得能住人。

        二人在店铺门前分别，卢玉准备撸起袖子回家干活。

        一楼的店面暂且不打扫了，厨房、茅厕、浴室和卧室是一定要打扫出来的。

        一个月没住人，屋里积了一层薄灰。卢玉费劲地从井里提了桶水出来，不禁感慨：好怀念有水龙头的日子。

        用抹布将厨房里里外外擦了一遍，正要再提一桶水上来清洗抹布，有人敲了敲后门。

        后门是一个棕色的木门，篱笆上还爬了些漂亮的牵牛花。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萧郎君。

        萧安腼腆地说：“我想着这屋子大，你一个人收拾不过来，就来搭把手。”

        “反正我也是收了钱的。”像是生怕她拒绝，萧安破天荒地开了个玩笑。

        卢玉听了笑弯了腰，萧安一直正正经经的像个老古板，第一次看他开玩笑竟有些违和。

        “正巧缺人呢，既然郎君自己来了，那我可是不轻易放人的，郎君可别后悔。”卢玉笑着把人请进院子。

        “不会的。”萧安温柔一笑。

        两个人合力自然是会更省事些，萧安负责打水和擦高一点的地方，卢玉则是擦洗家具桌面和打扫地板。

        两个人从太阳下山忙活到月亮都出来了，这才收拾得差不多了。

        卢玉擦了擦汗，整个身子都被汗浸泡着，像刚从水里出来一样。她抬头看了眼萧安，他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是很狼狈的样子。

        她坐在石板上冲萧安喊到：“谢谢你啦萧郎君！”

        萧安听到她说话，回过头来。看见她坐在石板上，白净的脸蛋沐浴在月光下，正冲着他傻笑。他不由得也眉眼一弯。

        “那你可得请我吃顿饭，今日还有免费的饭吃，往后再想吃娘子的手艺，可就要给钱了。”

        卢玉哧笑一声：“你也太抬举我了！说吧，想吃什么？”

        “都行，我不挑食。”

        “诶，萧郎君，你的字叫清平吗？”

        “是，娘子有何见教？”

        “没有，我就是觉得很好听，想知道这个字有什么深意。”

        萧安笑了一下：“这个字，是先生赠予我的。先生说香山居士有一首诗——”

        “我知道，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均相见。是《赠梦得》对吗？”卢玉坐在石板上摇头晃脑地背诗。

        “对。”萧安看向她目光柔和，“连年征战给大家带来了太多伤害，到处动荡不安，流民四处逃窜、流离失所、骨肉分离。先生说，既然叫安，身体安康，世道安定，百姓安居乐业，那字便叫清平吧。”

        “是个好字，带了这么好的寓意，你先生一定很喜欢你。”那些战乱历历在目，即使穿越来的时候战乱已经接近尾声了，那些疮痍满目却是永远无法忘记。

        “是祝福，亦是责任。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萧安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这是卢玉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那种“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的士人精神。她喃喃开口：“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官。”在萧清平身上她深深体会到了古代士人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强烈主人翁精神。

        感受到话题有些过于沉重了，她起身擦了擦手说：“不挑食是吧，那我可就随便做了。”卢玉转身走入厨房。

        她先把米饭放下去蒸，然后催萧安赶紧先回去洗个澡。厨房里的食材不多，她打算做个茶泡饭。蒸饭需要时间，正好二人可以各自去洗个澡收拾一下满身的狼狈。

        茶泡饭需要的材料比较少，而且比较清淡、口味清新，天热没胃口时吃也不会腻。

        卢玉洗完澡后饭也蒸得差不多了，可以开始准备茶泡饭了。

        将海苔手撕成丝，盛适量的饭。把海苔铺在饭上，并在最上面放上梅干。

        梅干是卢玉在王家时自己用熟青梅做的，做好了就装在罐子里，收拾的时候一起带出来了。

        接着把泡好的茶水沿着碗边慢慢地浇进去，让茶水漫过饭的三分之二。最后加上少许盐、芝麻和酱油，一道清爽的茶泡饭便做好了。

        饭做好了萧安也正巧过来了，因着定制的桌椅还没好，萧安从家里搬了两张小板凳来，这样就不用站着吃饭了。

        幸好上一户人家没有连床都搬走，卢玉吐了吐舌头暗自庆幸，不然今晚她可就得打地铺了。

        把装了茶泡饭的碗递给萧安，两人找了个位置把小板凳放下，坐在板凳上用饭。

        若是外人看到，两个大人坐在孩童坐的低矮板凳上用饭，必定会觉得这个场景有些滑稽，但是他们二人却很怡然自得。

        卢玉也很惊奇。她自知自己是个跳脱的人，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和老学究、老古板一样的人成为朋友，没想到和萧安相处竟这么自在融洽。

        可能说到底萧安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吧，有着读书人的傻气和固执，却也有一颗温柔包容的心。

        没有何不食肉糜的不食人间烟火，却有接地气和平易近人。

        有接地气，却又不市侩。

        这个萧清平啊，看似矛盾，实则不然，他只是怀着赤子之心，心里头有一把衡量是非对错的尺。

        将茶泡饭搅拌开，米饭浸着茶水味道淡雅清新，入口又不是毫无滋味，清淡中那细微的咸甜，让人越吃越上头。一个没留神，一碗米饭就都吃完了。

        萧安埋着头吃饭，那过分认真的样子，开始让卢玉怀疑，他这么清瘦是不是因为没钱吃饭？

        可是不应该呀，他可是“房哥”诶，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都有两套店铺的人，怎么会吃不起饭呢？

        应该是我想多了吧，卢玉将杂念抛之脑后，起身又给萧安盛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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