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喜欢你
浅渊走到迷川前，望着这条宽大却平静，颜色偏像暗红的大河，问：“这就是迷川？”
“是啊。”龙涅点头，走到浅渊旁边，正准备开口告诉他怎么过河。
“没问你。”浅渊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他瞥了龙涅一眼，转头问夜幽，“迷川怎么过。”
龙涅：“？？”
怎么小鱼儿还在生气。
夜幽：“！！”
领主，你真的就会坑我啊。
夜幽心底有万般无奈，却只能乖乖走到浅渊旁边，指着不远处的小船，介绍道：
“迷川和凶途一样，没有任何杀机，只考验人心。凶途会让你见到恐惧，自乱阵脚，而迷川则会照出你的所思所想，乱你心神。”
“渡过迷川，到山顶府邸之前就没有任何的危险了。”
浅渊有点不信第一城的东西就这样，“就这？”
“你的内心不阴暗，才会这么觉得。”龙涅在一旁插嘴：
“在这里，内心所有的阴暗面都无可隐藏，一件一件的肮脏事被揭露，重现在眼前，倘如周围还有他人，你觉得会怎么样，”
浅渊神色一暗，终于明白为什么必须两个一起渡河了。
当一个人心底的阴暗被另一人知晓时，定会杀人灭口。
接下来的那段路，不是没有危险，而是危险就来自身旁的队友，这是在给自相残杀，提供一个好的场所。
龙涅扭头望向浅渊，嘴角一扬，笑起来反问：“你觉得，有多少人能承受住内心的阴暗被旁人知晓而不动杀心呢。”
“接下来那段所谓安全的路，才是最危险的。”
浅渊没有说话先一步朝着小船走去，留个冰冷背影给龙涅，他语气中带着难掩的自信：“别人不能，但我能。”
夜幽凑到龙涅旁边小声吐槽：“怎么感觉，他比山底下又变强了好多。”
龙涅小声回答：“走过凶途，心无旁骛了，自会变强。”
“还不走？”浅渊走到船头，见龙涅还未动身，回头望着他，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听起来却像挑衅，“还是说，你不敢了。”
夜幽推了龙涅一下，继续小声道：“领主，祝你好运。”
龙涅：“……”
夜幽，你变了。
“怎么会呢。”龙涅轻笑一声，快步朝小船走去。
等龙涅走到船上，小船自己慢慢动起来，他到一边坐下来，身体后靠，倚着船头，“迷川只能等小船自己靠岸，急不了的。”
他伸出一只手悠闲拨动着河水，随口道：“我们聊聊吧。”
浅渊坐到另一边，胳膊肘搭在船檐上，手背撑着侧脸，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你想聊什么。”
“你在凶途里看到了什么。”
“也没什么。”浅渊道，“封了我的妖力，让我在黑暗中走上来罢了。”
龙涅走过凶途，他知道过程绝对不像浅渊说的那么简单。
身处第一城，失去力量，又在一片黑暗和未知中前行，需要的可不只是勇气。
他接着问：“你不怕吗，一旦遇到危险，你连反抗都做不到。”
“不怕”
浅渊的眼眸里多了几分坚毅。
“来乱界以后我确实因为自己不够强迷茫过，但有个人告诉我，即使做了海皇，我与这些活过成千上万年，见过无数天地异景的老怪物比，又何尝不年轻，何尝不是个孩子。”
龙涅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施涵提点的，那家伙就喜欢提点后辈。
也许是龙涅语气里的担忧大过好奇，浅渊的态度软了几分，冰冷的语调也染上了温度。
“这世间从来不缺强者，更没有人生来就是强者，都是一步一步慢慢变强的。所以如果失去力量，我就再来一次，只要我还活着，就会有重新变强的那一天。”
有这心境，走过来倒真不是什么难事，龙涅心道他的小鱼儿，是真的长大了。
“我说完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龙涅一听浅渊的声音就知道他又生气了。
他稍稍偏过头，心虚地问：“你是因为我装作和夜幽不认识才生气的吗。”
“不是。”浅渊说，“凶途不拦你，但在我一边担心，一边拼命爬山的时候，你却早就到了迷川，还在和夜幽闲聊。”
龙涅搅动川水的手一僵，担心我？
龙涅的眼眸垂得更低了，浓密的睫毛盖住双瞳，让浅渊看不清他的眼眸中是否有一丝触动。
“我也想和你一起走，可凶途一人一辈子只能走一次。”
龙涅把手从河中收回来，转身看着浅渊，眼眸中是少有的真诚，他的笑容带了一丝苦涩：“很久以前，我就已经走过了。”
“这样啊。”浅渊的语气听起来也有些遗憾。
突然，他瞳孔一缩，似乎看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龙涅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一个红衣背影。
龙涅一瞬间认了出来，这是他当年送走浅渊时穿的衣服。
那时候，他们刚汇合，浅渊不知为何受了重伤昏迷前非要让龙涅答应成亲，龙涅答应了。
可他却穿着红衣欺骗了满心欢喜的少年，将他迷晕还给了他的父亲，违背承诺，离开了他。
“浅渊，你别……”
“我知道是假的，他不会出现在这的。”
浅渊的声音很冷静，一点没有被迷惑，他盯着虚幻的背影，冷声讥嘲：“眼熟吧，这就你们领主。”
浅渊冷淡的语气又里多了几分明显的恨意，“我跟他很早就认识了，即使没有这次契机，我也会来第一城找他。”
龙涅一愣，他的小鱼儿恨他？
可转念又想，似乎恨他才是应该的。
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果无论怎般，他都必须吞下，其中的苦涩涌上心头，又只能独自忍受。
浅渊看出龙涅难看的脸色，他下意识以为龙涅是在因为他和领主认识的缘故，便慢慢解释起来：
“我的那个世界，有一种只有妖皇才能用的术法叫封魂，它会抹去一个人的某段记忆，至死去才能想起来。但在乱界，我机缘巧合之下知道自己中了封魂，又凑巧解开了它。”
龙涅又是一愣，原来是封魂啊，小鱼儿不是故意忘记他的，心头的苦涩好像少了那么一点。
“虽然现在我还没想起我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他抛弃了我。这种痛苦刻在了灵魂上，即使不记得了，看到他的背影也会本能反应的想要追上去。”
龙涅心头消下的一点苦涩又重新涌上来了，甚至更苦了，“那你……”
你为什么现在没有失控，是已经不喜欢他了吗。
龙涅想问，但他问不出口，这个虚假的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问。
不需要龙涅说完，浅渊就知道他要问什么，“我在第七城见到了他的背影，那时就差点失控，而现在之所以没有，是因为……”
因为我有了新的喜欢的人，不会再被过去困住了。
浅渊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到最后彻底消失。
侯，不对，颜享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真的愿意跟他一起离开吗。
龙涅迟迟等不到浅渊的回答，这诡异的沉默如同竖在他心口的刀，已经划开了所有的血肉，只差刺入心脏的最后一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龙涅使劲咬了咬唇，唇边渗出丝丝的鲜血，如果真的有这一刀，就让他自己来吧。
他开口声音却几乎听不见：“浅渊，你还……”
“你呢。”浅渊突然岔开话题，“你以前又是怎么样的，去往人间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也没发生什么，就像我说的，我不能长久呆在一个地方，四处游荡罢了。”
龙涅想，如果注定要宣判他的死亡，那就再等一会吧。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但看起来无比牵强，说出的话也像是自嘲：“你是不是想，有这样的童年，我不该有这么张扬的性格。”
浅渊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母亲告诉我，人各有各的苦，没有多少人会真的在乎你到底有多悲伤，有多难过，所以笑起来总比哭丧着强，于是无论多苦，我从未哭过，也从未说过。”
“更重要的是，笑起来能更好与人相处，我不想往后余生都是一个人。”
“所以啊，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在我认为重要的人面前我都是笑着的。”
后来啊。”
龙涅仰头，望着逐渐鲜红的月亮，伸手挡住自己的视线，他的语气像是一种无奈的认命，“我就一个人到了乱界，然后，依旧是一个人。”
浅渊垂眸，在心底无声的承诺：往后余生，你都不是一个人了。
“先不说这些了。”龙涅深吸一口气，猛地坐起身，但当他望向浅渊后，却又卸下了全身力气，“你找领主到底是为了什么。”
浅渊沉默片刻，反问：“龙……领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龙涅：“……”
这要我怎么回答，是夸呢，还是骂呢。
龙涅想了想，给出一个模糊的回答：“领主啊，他是一个带着冰冷面具，强大又孤独的人。”
“这样啊。”浅渊说，“我是来和他算账的。”
龙涅把胳膊伸出船，无力垂下，手又紧紧握着，他的语气故作疑惑：“算帐？”
“是啊，新仇旧帐，新的是他在第七城把我收集的堕者全砍碎，而旧的……”
浅渊的眼睛变得尖锐，他瞪着山顶，语气冰冷而尖锐：“我要问清楚当年的事，彻底一刀两断。”
终于来了吗。
龙涅松开手，低头苦笑起来，这一把刀终于捅了进来。
明明是早有准备，明明是意料之中，可这一刻真的到来之时，却还是好痛，好痛……
痛到不可用言语表达，痛到连鲜血都流尽了。
“然后再向他讨一个人。”浅渊别过头，似乎是害羞了，他轻声道，“向他讨你。”
龙涅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不会再因他失控了，我放下了，重新有了喜欢的人。”
浅渊尖锐的竖瞳褪去，逐渐变得柔和，他望向龙涅的双眸仿若太阳般璀璨，满眼都是他，只为他一人闪耀。
“我想带你离开，让你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的语气缠绵，暖昧，带着不符合他冰冷外表的爱意。
“颜享，我喜欢你，跟我走吧。”
这一刻，龙涅不知他该笑还是该哭，命运啊，是多么的嘲弄。
他的小鱼儿不再喜欢他了，他爱上了新的人，可那人，依旧是他。
原来真的有问题会没有答案。
作为颜享，他拒绝不了浅渊。
可作为龙涅，他又不能答应浅渊。
最后，龙涅回答浅渊的只有长久的沉默，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回答。
久久等不到回答，浅渊眼中的光芒褪去，原来都是他自作多情了，“抱歉，是我没有……”
“不，我愿意的。”
作为龙涅，他已经是个恶人了，那么，就让龙涅把恶人做到底吧。
“只要你能说服领主，浅渊，我跟你走。”
用颜享这个名字，给他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吧。
“我说到做到。”
龙涅抬头，露出浅渊熟悉的笑容，眼眸中尽是张扬，嘴角上扬又像是在挑衅。
挑衅说，我答应了，你能做到吗。
浅渊也笑了，原来，所有的暖昧和心动都不是错觉，这个张扬的家伙也喜欢他。
他一定，会把这人讨到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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