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一直都渴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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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那个噩梦其实并没有轻易结束。

        那个梦的确是漫长且真实的……

        但她最后会醒来。所以那只是梦，那只能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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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我们要将这个世界改造为亚人的『天堂』……」

        那个名叫佐藤的男人面向那七人，这么说道。

        从他的话看来，这些陌生人应该都是亚人。虽然里美知道肯定有未暴露的亚人存在，不过这个数目……的确惊人。

        里美猜想自己在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这个男人应该是利用自己身上的舆论热点来召集这些亚人的。

        像是说她多可怜，要为亚人谋求人权，然后说自己会在某个地方举行演说就行了。毕竟比起田中先生，身为女性、『无法忍受痛苦』而失去意识的她，更容易惹得同情。

        然后再在公布的地方进行『幽灵』的集会，并告知真正的会面地点。大概是这么做到的。

        这些人应该都是认为佐藤真的会为亚人争取人权吧……不，也不一定。

        「佐藤先生，请问你具体是要怎么做呢？」那些议论纷纷的几个亚人当中，有那么一个人提出了质疑。

        「当然是要进行『revenge』，『复仇』。」男人回答之后，又看向轮椅里的里美。「樱井君，我们要向那么对待你的人类——进行屠杀。」

        请不要拿她做借口好吗？

        ——她真想说这样的话，不过她并没有做声。

        与『那次』不一样，并不是出于惧怕。这回是真正的『理性与冷静』。

        但是有人却不冷静地喊了出来:

        「说什么蠢话？怎么能做这种事？！」

        她看向那个喊出这句话的亚人，是个健壮的中年人。

        她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充满正义感。但，要和这个叫佐藤的男人敌对，至少也不能这么快暴露出来才是……

        而面对这样反对的声音，佐藤显得从容不迫。「当然，我也没指望所有人能赞成。反对派是，你，你……还有你，对吧？」

        他这么做着清算，似乎这才想起里美的存在。他眯着的眼睛也稍微睁开了一些，声音加重地、以威胁的口吻问道。「樱井君，你呢？姑且形式上问一下吧。」

        里美这次选择用行动回答他。

        「——哐当。」

        因为里美试图起身，轮椅砸在了地上，她自己也摔倒在了一边。

        她并没有对此感到恐慌，她早发觉自己的身躯早就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肌肉萎缩。她召唤出了『幽灵』挡在自己的身前。

        「你这是要干什么呢？樱井君？」

        佐藤以平稳的声线问。

        「……」

        这个名叫佐藤的男人，从没有真正的为亚人的人权考虑过。

        是个清醒的人都该明白，如果以屠杀这样糟糕的形式将亚人的能力公之于众的话。这注定会引发恐慌，并将原本对亚人的所有迫害行为被全民认可。

        可他显然不在乎这些。

        「果然『教育』大失败了啊。」

        佐藤看里美不打算回答，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做了一个手势。那应该是让暗处的田中发动攻击。

        其实田中早该有动作了，但他却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将枪举起并瞄准了里美。

        「砰——」

        可『幽灵』挥舞了利爪、抓住了那发麻醉弹。

        里美看了一眼藏在通风管道里的田中。即便她没对此做出任何表态，田中应该也察觉了她眼里的失望。

        她并不怨恨田中，她能理解他为何会被利用。只是，她为他而感到难过。

        而在『麻醉弹』被发射的当下，情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快逃！」她朝身后的那些亚人们喊。

        她想过让『幽灵』杀了自己，『恢复』行动能力并逃跑。但那段时间，足以让自己被这些家伙给抓住了。

        既然她逃不了，至少应该让这些人逃走。

        他们之中肯定会有人与佐藤作对，至少刚刚喊出声的那个亚人肯定会的。只要他们逃脱，就一定能有办法。而佐藤绝对不乐意看到那种情况。

        正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她看到有个家伙逆着人流朝她跑了过来。

        正是那个率先站出来反对佐藤的亚人。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人。「你在干什么！」

        那个男人直接抱起了她，「……我有一个差不多你年纪的女儿！」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情感行事！

        万幸，有她的『幽灵』在殿后，她还真的和他一同逃到了门外。

        但这绝对持续不了多久——

        「放开我，我只是你的累赘……！」她试着挣扎，不过她的躯体却完全不听她使唤。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无力的。

        但男人并没有说话，而是将他稳实地抱在怀里想前奔跑。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快放开！」

        「什么值得不值得——我是一名消防员。」

        也就是说，在他眼中她是一个平等的性命，是这个意思吗？

        ……真是，怎么她总会遇见这样闪耀的人啊。

        他们很快抵达了死胡同：一个窗口。而一个黄发的少年刚好站在那里。

        中年男人责备那个少年为何没有立即逃离这里，但他想又想到，「不过也正好，你带着她离开这里。」

        少年似乎想要要替自己辩解，但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主意。「可到了外面又要怎么做？」

        「——回家去。这不是小鬼能参与的事。」

        他伸手要将怀里的少女交接给这个少年。而正在这个过程中，里美顺利挣扎了下来。

        「喂，你——」可男人还没来得及说出后话，就被推下了楼。

        他在坠落的过程中，看到了将自己推下楼的罪魁祸首：『幽灵』。

        里美看了一眼摔在楼下的两人，然后转身面向身后追上来的人员。

        她也没有预料到在这种时候自己做到了连续召唤『幽灵』。既然做到了，那要好好发挥『幽灵』的作用才行。

        她已经准备好留着作战，而那个消防员还在下面喊让她也下来。

        她想起男人说，让他和那个少年回家。

        ……可她早无『家』可回了。

        至少，在梦中的她，没发觉这是梦、接受这样现实的她是这么想的。

        「你的女儿一定需要她的父亲。」她这么说。

        也不知道这个高度、她的声音能否传递到那名男性耳里。

        然后，她记得有什么像『矛』一样的东西贯穿了她的身体。她变得无法动弹——虽然她本就没有逃离的打算。不过她还是在那里坚守苦战了一段时间。

        至少，能拖延一点是一点。

        后来，她记得自己被困在一了个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周围都是铁壁。这点空间，连『幽灵』的半个身也无法挤下。她整个人以相当奇怪的姿势蜷缩在里面。

        然后她就丧失了时间观念。她好像渴死了，然后再醒来。就这么不断循环往复。

        直到迎接噩梦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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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她主动说出去，露伴就不可能知道这个梦的内容。

        因为这个梦是昨天做的。就是在露伴『阅读』了她之后。在她做出离开杜王町决定的时候。

        而『噩梦』是在她认识到自己的『天堂』应该是另外一个『世界』，以及在对那个『世界』无尽的想念中结束的。

        真是太巧了，不是吗？

        如果岸边露伴知道，肯定会质疑这是否真的是『梦』。正是如此，她不会说。

        对于留在这里，至少要留在这个『世界』这件事——她的信念不能再次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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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其实还是『杀了』人——她『杀了』这个『世界』的『自己』。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就是那个『沼泽人』。

        所有人都认为『藤冈里美』还活着。这世上没有一处有她『杀人』的事实，往来的道德也没法约束这样的『例外』。

        对此她必须『绝对的自私』。甚至不会拿『并非故意』做借口，并毫不掩饰地为『一个人的死亡』而感到高兴。

        所以，『藤冈里美』的『灵魂』究竟去了哪里？……她不会再追究，也不会好奇。

        她就是『藤冈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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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无法否认，『世界』的『差异』是件十分神奇的事。

        『藤冈』是她父亲的姓氏，而『樱井』是她母亲的姓氏。

        离婚——无数家庭都经历过的事，这并不特殊。

        可能稍微稀奇一些的是，她的父亲是入赘女婿这件事。

        那是一个由富有野心的男人，一个甘愿上当受骗的女人，还有一个『失误』组成的『家庭』。

        女人纠正『错误』，男人无视『错误』。

        一个『错误』试着纠正自己，让母亲满意。

        令一个『错误』试图用更多『错误』来引起父亲注意。

        「真是个无聊的故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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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作『藤冈里美』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这间小公寓里，顶多只有『藤冈里美』的一些生活痕迹，却没有任何的『日记』。

        她只能凭借一些线索来猜测『藤冈里美』该是怎样的人。

        幸运的是，『藤冈里美』独自搬到了杜王町。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她、她也没人可以依赖的地方。

        她们虽然成长的环境完全不同，不过里美却能想象到，另一个自己是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情离开s市的。

        正在昨天收拾打算离开的时候，她发现了这些磁带。

        里面的内容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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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其实很意外，另一个自己居然有录音的习惯。

        不，应该算不上习惯。而是在头一回那么做之后，又试着录了几次而已。

        她选择先听日期最早的那个磁带。

        一段杂音之后，她头一回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要搬走。」

        「……」一阵沉默。

        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又说：

        「我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你只要将钱给足就好。」

        然后是一些翻纸张的声音。

        「那就去吧。」

        里美感觉心脏都颤了一下。

        那是父亲的声音。

        「——你都不打算阻止我？」她听出了『自己』在拼命地压抑如潮水般的情绪，尽管如此，『她』还是相当地大声。

        而男人似乎仍在进行着手头上的事，不过是随便地说了一句，「你最后还是会回来，请求我为你收拾烂摊子。」

        「——如果我不呢，如果我把所有事都处理妥当呢？」

        「那挺好的，就继续待在那里吧。也算少给我添麻烦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录音就此结束了。

        『她』大概只是想录下父亲的承诺吧。

        即便预料到父亲能够这么轻易地允许『她』『离家出走』，『她』还是没能做到如这个男人一般的无情。

        后来几个磁带就录下了她那些不满。

        『她』一直在期待，那个男人能意识到『她』是重要的，亲自来接『她』回『家』。

        但『她』始终没能等到，也没有可能等到了。

        应该，很绝望吧。

        里美承认，她对『自己』产生了歉意，甚至冒出了『很抱歉顶替了你』之类的想法。

        然后，她就做了那样的『梦』。

        所以她绝对不会再那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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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是个『梦』。

        虽然那只是个『梦』。——她真的很好奇梦里那个消防员怎么样了。

        希望他的女儿有等到他……那样的话，就可以算是美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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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美为『自己』办了个简易的葬礼。

        说是『简易』，不如说是『简陋』。

        她来到了湖边，倚着一棵树，用两三个矮石堆了个『坟墓』。

        不知道『藤冈里美』会不会对此感到生气呢？

        如果她和自己一样的话，大概不会吧。

        她一直有这样的梦想：如果早逝的话，希望坟墓是在湖边。但不能显眼，她还希望人们能继续在湖边嬉笑。她会和野草还有花朵一起，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

        她应该是在树荫下站了许久，直到一个和蔼的老人搭话问她在干什么。

        她看了一眼那矮小的坟墓，「有只小黑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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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啊，」东方良平一时没有说话，他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我们还是得继续生活。」

        「嗯」

        他忽然一拍脑袋，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里美啊。你吃过午饭了没有？我刚好下班，朋子也该知道，一定都准备好了。一家人吃饭是最好的，来点小酒就更好咯。」

        「唉？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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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美做了一件蠢事。

        谁知道她为何会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呢？

        她就这样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互相递碗筷。她呆愣那么一会，终于想起来也要帮忙才行。不过也没人说她是客人、让她坐着之类的话。朋子笑着说了声谢谢。良平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块肉。仗助问她是不是不吃番茄。

        其实理由其实挺明显的。她可真是个笨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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