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沽月阁
翌日。
唐离正走在闹市街头，忽从四处涌出一群混混模样的人，将她团团围住。
看来自己是捅了泼皮窝了。
一个长相凶狠的刀疤脸站出来，流里流气地嚷叫：“就是你个小叫花子敢跟俺们兄弟叫板？活够哩？”
唐离只静静站着。
“喂，吓傻了？哑巴啦？”有人笑了起来。
“这样，跪下给爷爷们磕两个响头就罢了，免得街坊们啐俺们没本事，光欺负叫花子。”
无聊。唐离抬脚欲走，但四面都是令人生厌的脸。
“还想走！臭叫花眼里装不下人是吧，今天死活要给你点痛吃！”
说罢，这群人蜂涌而上，个个举刀拎棍，好大阵仗。
唐离只灵巧地闪躲，似雨中飞燕，升腾起落，不打算轻易出手。后来发现这些混混们精力旺盛得很，虽然半天没碰到唐离一根头发丝，但贵在坚持。
有点累了，昨天挣来的两碗馄饨早就消化干净。于是她眯起眼在混乱中搜寻刀疤脸。
难度不大，那人握着大刀正在劈空气。
她旋身一跃踩上就近一人的头顶，随即脚尖轻点直奔刀疤脸去。众人听觉疾风过耳畔。刀疤脸的肩上一沉，手里的大刀簌地被抽走，而后左耳一凉，伸手去摸，摸到一汪鲜血。
唐离轻松落地，将刀和一只血淋淋的耳朵扔在地上。
刀疤脸顿时嗷嗷哀嚎起来，两条街外都能听明白有人的耳朵掉了。
混混们一时作鸟兽散。
唐离松了口气，虽然做个叫花子常常面临无端的挑衅和嘲弄，这么累的还是头一回。没走两步，又被拦住去路。
只见来人一身精绣银灰暗纹的白衣，身姿朗逸，容貌俊秀，开口亦如玉石般清悦，“少侠留步。家父恳请少侠赏光，品茶一叙。”
少侠？我吗？
唐离有点摸不着头脑，但面上仍不起波澜，思忖了半刻，点点头。
随行踏进街口装潢华贵的酒家，登上二楼，栏边正坐一容色轩昂的中年男子，锦衣环佩，气派不凡。
“少侠，请。”他微微欠身，伸手向唐离示意。
唐离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往此人对面一坐，即刻有侍从斟茶。
“老夫乃沽月阁阁主祝文海。”
“唐离。”
“方才目睹少侠一身别致轻功，敢问少侠，可是师从李巡？”
听见师父的名字，唐离心头一震，可望见对面人难以捉摸的神情，她暗自沉了沉气，答：“是。”
哪料对方突然放声大笑，“好，好，四年前听闻李巡被李迁之子所杀，老夫还曾举酒哀挽。今天竟撞上他的徒弟。”
“想当年老夫年轻气盛，初见沽月阁，有幸得见燕子李巡飘逸绝尘的剑法，不愧是扬名天下的第一杀手。还没来得及邀他入盟，便听闻他出家为僧，归隐去了……”
这一大堆话像是说给唐离听，又像是说给旁的人听。
唐离见他话毕之后只顾喝茶，也拿起杯子啜饮起来。心想，天下第一，我的师父，竟是天下第一，难怪。
“话说回来，少侠，既然机缘巧合让老夫遇见你，不妨加入老夫麾下，从此为沽月阁效力，如何？”
唐离还小口小口啜着茶，回味着师父的前尘往事，一时未作反应。
祝文海看唐离不言语，又抬手示意身旁的白衣公子。
“少侠可是有什么顾虑？”白衣公子向前一步，给唐离斟满茶盏。“我沽月阁向来组织严密，行事牢靠，多少闲散杀手趋之若鹜。在下忖度少侠生活并不宽裕，”说到这里，他环眼打量唐离的破烂衣裳，又道：“沽月阁从不苛待下属。”
“行。”
唐离答得干脆，对方倒是一愣，接着说：“当然，条件优渥自然规矩严苛，沽月阁的人必定眼明嘴严，知道何事不该看，何事不该说，手脚须利落，凡有叛出之意，一律杀之。”
“行。”
唐离见眼前这白衣公子一张俊脸却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甚觉滑稽，此人许是藏了过于沉重的心事，才连眼睛里都凝霜叠嶂的，不通透。
一旁的祝文海抚掌称赞，道：“好个爽快性情，往后便跟着我儿祁珩罢。”
“是，义父。”祁珩恭敬点头。
唐离不以为然，懒得去看这两父子装模作样。自己不过是听见师父的名字，师父的过去，师父的天下第一，便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重蹈一遍师父曾走过的路。
一想到师父，唐离心中便吹起水雾缭绕的山风，胸前挂着的檀木佛珠亦隐隐发烫，甚至想学师父高深玄妙地诵一句：“佛言，不可说，不可说。”
虽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无牵无挂之人，选错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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