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夕阳
之后格雷又以设计图为交换，从菲丽希尔里求来了几套礼服，然后让奥黛尔交给大棚区的那几个姑娘，他记得那四姐妹都十分年轻漂亮，如果让她们穿着“朴素”的工装来参加舞会就有些煞风景了。
奥黛尔得到的命令是邀请那四个姑娘参加舞会，如果她们同意的话，再把这些精美的衣服交给她们。
“唉...”
奥黛尔看着手中精美的盒子，不由地叹了口气，曾几何时，她的梦想绝不是成为一名骑士，而是和大多数女孩子的梦想一样，穿着漂亮柔软的衣服和爱慕的男孩约会。
不过事与愿违，当她的父母被杀之后，她也只能接替父母的位置，成为光盾家族一个旁支的继承人，只不过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家族里的长老随便找了个荒唐的理由，就把本该前程无限的她给安排给了传闻中废物至极的三皇子。
虽然心中有诸多不愿，但是她决定履行身为骑士的忠诚，义无反顾地成为了格雷的守护骑士。
刚开始的时候，这个废物皇子和她想象中的几乎一模一样，就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傻子，看到格雷醉生梦死地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她的信仰终于产生了一丝动摇，这真的是她值得守护的人吗？看起来好像不是。
只不过事情的转机在某一天突然出现了。
她清楚的记得，那是在海伯利安家族庄园过夜的夜晚，那个身体孱弱的皇子竟然从陡峭的城堡外爬到了她的窗户边，真不知道那时候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格雷像是变了一个人，行为举止不再放浪，面色向来阴鸷的他脸上竟然露出了真挚的笑容，总是直不起腰的颓废样子一扫而空，走路变得笔挺，虎虎生风。
最重要的是他的见识，她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怎么突然间多了那么多奇思妙想，还有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如此惊为天人！
经过细细的观察之后，她终于明白了，眼前的格雷绝对和以前的格雷绝不是同一个人！
也许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只会微微质疑于传闻的真实性，但是身为每天几乎毫不离开他身边的守护骑士，她很清楚，也许要改变一个人很容易，但是他所得到的一切知识到底是从而来？这些东西不可能凭空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她也曾预想过，真正的格雷已经死了，眼前的他则是一个魔女幻化而成的假象！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是否还要继续守护下去呢？
她不知道，又或者说她并不想太早捅破一切。
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突然觉得现在的生活好像也不错，至少那个“格雷”，变成了她心中该有的样子。
“骑士长，这些盒子都好精致啊，真不敢相信里面的衣服会有多么精美！”在去往大棚区的路上，奥黛尔身后的一个女骑士忍不住说。
“别胡思乱想了，我们可没有资格染指主人对别人的赏赐。”
“哦。”
其实这些女骑士们也就和奥黛尔的年纪差不多，这本该是她们最美好的年纪，却披上了厚重的铠甲，来到了这个偏远的地方，或许她们一辈子的时光都将消耗在这里。
“我也想穿一次晚礼服啊。”奥黛尔心头突然蹦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不！我不想！”
她使劲摇了摇脑袋，好像要把这些古怪的念头给掐灭。
但是不论她怎么阻止自己，那个身着晚礼服的人影总是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闪现。
那是身着晚礼服的自己。
在幻想中，她取下了面罩，挽起漂亮的发髻，穿上漂亮的礼服，等待“他”缓缓来到她面前，优雅地伸出手，带着她在众人的目光中翩翩起舞。
那该是怎样的美好啊，可惜这一切早在她成为守护骑士时就注定离她远去了。
正胡思乱想间，落日的余晖正从天边斜着照过来，眼前的大棚区顿时变得晶莹剔透明光闪闪，那是玻璃反射的光芒。
走进大棚区，农夫和大妈们正爬上大棚的顶端，从上面放下一卷卷草垫，把大棚给裹得严严实实，因为西北部的夜晚很冷，所以这层草垫等于是大棚的被子，盖上了之后里面的作物不会被冻坏。
只不过奥黛尔要去往的那间大棚草垫还没有放下，隔着透明的玻璃，可以稍稍看到里面的几个姑娘还在翠绿色的叶子里活动。
“还真是勤劳呢。”
暗自赞叹了一句，她敲了敲大棚的木门，虽然这里只是田间地头，但是相应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当木门打开的时候，一股温暖的热气从大棚里冲了出来，四个姑娘正笑着站成一排，好像预料到好事情就要发生了一样。
“骑士长阁下，今天又有什么好事来了？”
“莲娜，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因为奥黛尔是新大棚区的管理人，所以她与其中最优秀的大棚还是比较熟悉的，特别是莲娜，虽然两人认识不过七八天，已经是朋友了。
“哪有，”莲娜笑着说，“只是奥黛你每次来都会给我带来好消息，这次不会是我们的奖励下来了吧？”
“可别得意太早，能不能达标还要等到蔬菜采摘之后才能知道，奖励要到那个时候才会下来，今天有比奖励还要重要的事情。”
一说到这里，四姐妹的眼神中都露出了掩盖不住的欣喜，搞得奥黛尔真以为她们好像已经知道了内幕。
奥黛尔清了清嗓子，拿出了那张卡片，念道，“亲爱的莲娜、柯尔、卡佳、雪莉女士，由于你们在大棚区的优异表现，我在此邀请诸位于月神月（十月）的最后一日，也就是后天，参加我在城主举行的舞会，格雷·薇尔特敬上。”
念完了这张自己亲手填写名字，落款却是格雷的纸片，她把它递给了莲娜。
“哇哦！”
“被姐姐说中了！”
和她想象中的一样，两个最小的姑娘最先高兴起来，莲娜也是一脸的笑容，只有向来矜持的卡佳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看样子你们是决定要参加舞会了，对吧？”
雪莉立马叫了起来，“当然！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贵族的舞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好，把东西给她们吧。”
接下来，在四姐妹惊喜的眼神中，两个女骑士把四个精美的盒子交到了她们手中。
“这是什么？”莲娜发誓，她活了那么二十多年，从未触碰过这样精美的盒子。
奥黛尔笑着说，“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哇！”
当其余的三个姐妹看到莲娜手中的盒子打开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连卡佳也长大了嘴巴。
“太美了。”
莲娜小心翼翼地将绝美的礼服提了起来，手中丝绸的面料是如此柔软，简直让她一刻也不想放开。
“这...这些衣服可要不少钱吧？”刚想把衣服彻底拿出来，莲娜又有些犹豫。
“不必担心，这些都是菲丽希尔夫人的藏品，是殿下为你们求来的，不用你们付钱。”
“啊？那我们穿完之后要不要还回去？”
“当然不用，从现在开始，它们是属于你们的了。”
“大棚领......皇子殿下万岁！”
四姐妹都各自打开自己手中的礼服，眼中的光芒更加灵动了，而雪莉甚至当场就要脱下衣服换上礼服，奥黛尔连忙制止住她。
她不明白这个女孩到底是有多粗犷，“玻璃可是透明的，要是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我从来没穿过嘛，我想试一试......”
看着这些过惯贫苦日子的女孩们，奥黛尔有些感慨，自从来到冰原城之后，她们一下子就变成了可以参加皇子宴会的贵宾，她们心中的波澜起伏，恐怕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好啦，宴会后天晚上才举行，到时候我会亲自来你们宿舍帮你们穿的。”
看到女孩们的笑脸，奥黛尔心情好了不少，只是那个奇怪的念头却依旧萦绕在她的心头。
默默地回到城主府，她却被女仆告知格雷已经等待她多时了。
她还以为格雷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吩咐她，于是急匆匆地来到了女仆所说的空房间里。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格雷一人，他此时换上了华贵的礼服，正待在一张桌子面前，桌子上有许多盒子，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些盒子，和带去给四姐妹的盒子一模一样，看来也是菲丽希尔的藏品。
难道他在为菲丽希尔挑选礼服？
带着疑惑，她来到格雷身边，“殿下。”
“奥黛，你觉得这件怎么样？”格雷打开一个盒子，从里面提出一截衣服。
“很漂亮。”奥黛尔觉得格雷的问题是没有意义，因为这些都是从菲丽希尔的藏品中拿出来，根本没有一件是不好看的。
“是吗？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一件更适合你。”
“嗯...啊？！”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睁大了眼睛。
“哦，忘了告诉你，我可不会跳舞，你得陪我练练。”格雷放下衣服，认真地看着她。
“我...我...我也不会跳啊。”奥黛尔后退了两步，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那个一直在脑海中萦绕的幻象，一瞬之间就要变成了现实，她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那不是正好吗？你学会了之后，以后轮到你的时候可就不会出糗啦。”
“我...不行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有些本能地抗拒。
“为什么？”
“这...守护骑士不能做出逾越礼数的行为。”结巴了半天，她终于憋出了一个奇怪的理由。
“奥黛，这个理由也太差劲了吧？”
“总之...我不行...”
格雷知道突然间让她穿上漂亮衣服跳舞，一时间肯定会让她不知所措，所以他又对着她唠叨了半天，希望能说动她。
可没想到她就像一块封冻万年的坚冰，无论格雷怎么炙烤，她始终没有融化分毫。
到最后他不得不后退一步，让她不用换上礼服，而是就这样陪他练舞。
奥黛尔架不住主人的命令，只得妥协。
当格雷以贵族礼接过她伸来覆在铠甲里的手掌之后，优雅的旋舞，开始了。
夜幕已至，空旷的屋子里十分昏暗，跳动的烛火下，格雷用带笑的眼神紧盯着奥黛尔，交错的脚步迅速而轻盈。
“抱歉，殿下。”稍稍一分神，奥黛尔又踩到了他的脚，如果她没有戴面罩的话，格雷一定可以看到她满脸彤红。
“我终于明白当时菲丽被我踩到的感觉了，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来，重新来过，想象着悠扬的《夕阳》，对！就是夕阳，你一定听过吧？”
奥黛尔点点头。
格雷再次笑着牵起她的手，随着她脑海中缓慢如日落夕沉般的曲调响起，两人脚步的节奏竟然开始契合起来，两人的脚步难得的同步起来。
其实并不是因为格雷听过《夕阳》，而是他利用自己星隐决的感知，强行提升了自己身体的反应能力，每当奥黛尔脚步错乱的时候，他总能提前微微错开，从而造成了两人都跳得不错的错觉，而他今天找来奥黛尔跳舞的原因就是为了试验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但是对于奥黛尔来说，这场舞却对她产生了非同凡响的意义。
她现在有些后悔还穿着厚重的护甲了，她想抛去一切隔阂真正了解这个与以前完全不同的格雷。
两人的这一场舞跳了很久，寂静的屋子里，只有奥黛尔微微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细微的脚步声。
“差不多了。”
格雷停下脚步，奥黛尔也默默停下。
“这些衣服，都送给你了。”来到桌子旁，他笑着对她说。
“啊...我...我不要......”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该送的都送了，这些就送给你吧，你不要的话，我还给菲丽她多半也不要了。”
“......好吧。”
虽然嘴上说着拒绝，但是她心底还是默默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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