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苏菀刚认识言沛的时候, 只觉得他身上气质不同，跟普通宫人不一样。
只当是道观里的小弟子，总与他人不同而已。
但细细接触下来, 就知道言沛谈吐更是特殊。
本以为是自己多想，可从身边的宫女, 再到卫钧卓晖, 还有家境好些的灵台门守卫, 后者的家境已经不错, 但跟言沛的感觉还是不同。
若苏菀只是个普通小宫女，必然察觉不出来, 可她毕竟从现代而来，见到的人和事都多。
之前那段时间言沛忙碌也就罢了，但三殿下听政这天，他时间跟那边错不了太久。
再有平时行踪不定, 却能把事情办得格外好。
就连他忙的时候, 姨娘那边也能照顾到, 自然有了想法。
等她在私下为了仪部郎中，知道三殿下的名字是谢沛。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要说皇子们的名讳也不该被她打听到, 其他皇子们的名字也就罢了，三殿下毕竟不怎么出现，他名字还是冷僻些。
但礼部仪部的人，却最清楚这些，毕竟没事写写祭文，整理皇家资料等等。
反正肯定会接触到名字。
谢沛到小厨房之前，在小厨房的仪部郎中被她多问几句, 又给了几块奶酪糕点, 这些不算秘密的事, 自然会说出来。
苏菀深夜长叹口气，可脚边是温暖的炉子，手边还有暖洋洋的手炉。
气自然是没气的，只是以后相处起来，可能没那么随意了？
但想想谢沛如今的处境，估计应该很忙才是，倒也没那么多闲工夫过来。
不行，还要找个机会，让他不要给姨娘送东西了，如今看来是小事，但总觉得怪怪的。
如果两人身份差不多，以后自己还有回报的机会，但身份差距如此之大，倒是不好多来往。
外面虽然冰天雪地，苏菀被窝却温暖得很，这一觉也睡的安稳。
第二天起来，雪已经停了，但外面喊着三殿下生辰听政，天降瑞雪，这是好事。
好不好事的苏菀不清楚，但她突然要开始忙起来了。
昨日还在说谢沛接下来会忙，没想到刚起床没多久，苏菀便被喊西丞副喊着，跟右执掌一起去尚膳监。
如今十一月初七，接下来有个十分重要的活动要做。
那便是冬至。
在现代看来，大部分地方，春节肯定要比冬至热闹，但在古代很多时候，冬至却是一年到头最重要的日子，也是二十四节气中最重要的节气。
在古代很多历法里面，冬月才算作头一个月，也是十二支序的首位。
这些繁琐历法先不提，反正司天监已经推演出来，今年的冬至时间是十一月二十九。
所以礼部要抓紧准备今年的祭天仪式。
虽说有往年的定例做底子，他们也要操办。
但这冬至到底不同，一年到头，各种祭祀不断，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冬至隆重。
礼部下的光禄寺，仪部，都要为这事忙碌。
今年又加了个尚食司，尚食司虽不用全力协助，但按照礼部尚书的意思，也抽调些人出来，跟着光禄寺一起忙祭祀仪式的吃食。
到了冬月，各处都忙。
她们尚食司也没躲过去，原本还想故意疏远谢沛，如今看来倒是不用了。
这里要说一下，为什么冬至的时间不确定。
历法这事非常复杂，所以需要司天监这种专门的部门来做，他们也不是整天看看天象说说凶吉。
而是从古代摸索出来的天文观测，根据太阳，月亮，星星的变化，来判断节气判断什么时候夏至，什么时候冬至。
冬至这天也是根据太阳的位置来定，而并非每年都确定
古代推演天象能精确到一年多半天少半天，不说其他，历法对农耕来说尤为重要。
掌握好二十四节气，才能让今年的农耕更加顺利，这也是从古至今司天监，天文历法局重要的原因。
等右执掌跟苏菀到了尚膳监，便看到穿着墨绿色官服的咏兰姑姑。
她之前是西膳房左执掌，如今已经是尚膳主事，但做事依旧利落，说话也嘴尖，见到苏菀右执掌她们两个过来，脸上立刻带笑：“正说呢，这么大的事，必然要有你们两个才行。”
尚食司以前虽然帮着祭祀的事，可正式参与，今年还是头一遭，自然有许多事要处理。
尚膳主事更是忙得几头跑，现在她们俩来了，直接塞了些文书的活，让她们先看看往年祭祀怎么回事，做到心里有数，然后再来帮忙会更好。
咏兰姑姑现在做事极有章法，不过到尚膳监一个多月，竟然历练了这样多。
尚膳监其他人也来打招呼，专门腾了地方让她俩先熟悉冬日祭祀流程，其他人各还有有事。
至于尚食司女官则去朝会上，十五日一次大朝会，三日一个小朝会，这都是要去的。
最近到了冬月，还可能临时加会，还要延长朝会时间。
升官也有升官的惨？
趁着这个空挡，苏菀跟西右执掌立刻看手里的文书。
这些文书一看就是从礼部誊写而来，往年的规矩明细记得清清楚楚。
大大小小的琐事看的苏菀头疼。
也是她自从到了皇宫之后一直没停过学习，又是从应试教育里出来的，所以一手看卷轴，一手记笔记，反正把要点先记下来，总比看这些没有标点符号，还全是繁体字的卷轴好。
这边艰难的啃着书籍，大半天下来，总算大概弄明白冬祭流程，细节部分自然记不全，反正大概过一遍，重点只在光禄寺跟尚食司要做的事上。
首先，象房那边要提前训象，到时候车象巡街，必须要恭顺温和，这也跟圣人信佛有关。
也是代表圣人送祝福云云。
到了冬祭前的三天，宫里贵人们天未亮起来，过皇极门去皇宫外城左右社稷坛，太庙祭祀，再启程出发。
这次启程出发，车象开路，走御街过承天门，天祥门已到城郊。
城郊再往南，直到大阳门夜宿大享殿。
此时这路上已经走了一天，所以是夜宿，毕竟不是寻常赶路，车马仪仗，一刻也不能含糊。
所以即使是走到南郊，也要耗费这么长时间。
第二日的五更天，圣人就要起来做祭祀的繁礼，跟苏菀他们没什么关系，但瞧着应该是马上表演，还有祭祀的舞蹈。
不对，祭祀的仪式！外人面前可不能乱说。
在大享殿看完表演，众人又要跟着圣人出发去山川坛祭祀，一圈下来，夜宿在斋宫，自然要茹素全，随行官员等人一起茹素。
第三日的三更，圣人继续起来，带着众人行祭祀大礼。
这次是要去社稷坛旁的天坛，也是这次最重要的地方，圣人跟太子要换上最隆重的冕服，然后各种祭拜仪式。
圣人信佛，还会有和尚出来登上而诵，多是说些吉祥话。
还有祭祀用的礼乐等等，这也跟苏菀他们关系不大，只是谢沛要被折腾了。
但祭祀大事，越被折腾，说明越重要。
从三更一直折腾到下午，然后一路礼乐一路回京都歇息。
回京都的路上，还有达官贵人们设的幕帐迎接圣人，这一路不需要太过严肃，多为庆祝祭祀成功，热闹的很。
等到了承天门，也就是皇宫外城入口的门，在承天门城楼上大赦天下，宣读口谕，赐百官茶水。
此时礼毕，回皇宫内城之前，再去太庙祭祀，彻底没事。
基本已经到了圣人等着放年假的时候。
那会已经十二月，各处都洋溢着快过年的气息。
苏菀看完一个想法。
这三天行程也太满了！
基本都是早早起来，早早出发，忙一天，睡一觉，吃顿素斋。
好家伙，这也太辛苦了。
而且这里面说的五更，三更，都是出发时间，而不是起床时间。
等等，她是不是也要在这个时间起来？
三更天，这不是半夜十二点？！
五更天，则是凌晨三点多？
不止她们这种随行的小宫女不能休息，各种祭祀大典的人同样不能。
但看看这里面写的，还行，她们这些宫女们可以轮换着来，虽然还是很辛苦，但总归好多了。
这祭祀大典，礼部要忙的事情太多。
几乎是礼部跟司天监两者包办，司天监先不讲，礼部这边就有专门的祠部，这点是宗祠相关，就是第一天祭奠祖先，他们来忙。
仪部，各种礼仪，各种规矩，各种冠冕，都是他们包办协调，没看仪部郎中崔琥诚已经不来西膳房蹭饭，就是为了忙这件事。
剩下的贡举，就是管学校那边的人还不忙，但现在已经分调其他各部。
最后就是膳食部，里面有光禄寺，专门承接大型宴会祭祀典礼。尚食司，负责所有宫人官员饭食。
反正一整个看下来，苏菀对礼部所有事务了解更深，以前只知道他们忙，如今却知道忙的是什么事。
各司其职，各有各的事情做。
苏菀他们只要跟光禄寺一起负责膳食，但具体要做什么，还是要看一会的分配。
苏菀跟西右执掌参与的已经算晚的，光禄寺那边为这事已经忙了一个多月，尚食司长官也不慌多然。
上面料理顺畅了，距离冬祭还有二十多天时间，这会找她们过来也不晚。
苏菀看着，就知道她们长官做事极条理，而且极为细心，就算她们几个部门的人刚被调过来，也能迅速了解情况。
跟苏菀想的差不多，尚食司长官并入礼部不过几个月，礼部尚书已经放行把许多重要的事交给女官来做。
尚食司长官做事细心，而且颇有章法。
私下礼部尚书还谢过中极殿大学士，给他找了个这么好的帮手，算是缓解年关事务繁杂的麻烦。
这一谢，自然让长官做事多了些便利，但身上事情也更多了。
这会一下朝，礼部尚书自然喊着几位长官，再次交代事情，确定冬祭流程，保证每一个环节都不出错。
其中光禄寺卿大大松口气，光禄寺跟尚食司的官署挨着，两人还同路回去。
出了礼部的们，光禄寺卿才道：“单是祭祀仪式跟祭祀用品都让我头疼，有你们来做吃食，再好不过，以前是我们提要求，你们来做。这次倒也不用我烦心。”
说白了，以前祭祀的时候，尚食司也跟着，但只是做饭工具人而已。
而且祭祀这三天里，也就是做些普通吃食，圣人饭食自然有内宫小厨房来做，尚食司也不用管。
完完全全的做饭工具人。
但今年并入礼部之后，责任确实大了，那就是从祭祀用品到茶水果子，都变成尚食司料理，要说繁琐，确实繁琐，不然光禄寺卿不会大大松口气。
可这却也十分重要。
祭祀上人多繁杂，文武百官，勋爵贵族，哪个都不好相处，虽说看在祭祀的面子上，不会太计较，但难免有是非。
不过做好这次的事，以后朝中大小祭祀，大小宴会，基本都不用尚食司发愁了。
尚食司长官笑：“这也依靠你们把往年文书翻出来，我们才有法子可依。”
照着之前怎么做的，现在心里也有数。
现在尚膳监在翻的文书，多是这么来的。
“这算什么，咱们一起做事，这才能把冬祭给做好，这可是头等大事。”
祭拜天地，向来都是国之重事，自然重要。
尚食司能彻底参与进来，已然真正融入朝廷事宜。
两位官员走到光禄寺跟尚食司的岔口，就要回各自官署。
难啊，上面一堆任务下来，自己再分一堆任务下去，哪点都容易出错。
简直是天祥国社畜实况。
不过光禄寺卿又交代道：“旁的也就算了，各处膳食都有定制，按着要求做就行。只是素斋要小心些。”
说到这，寺卿低声道：“那几个和尚不太好惹，他们多是吃圣人小厨房做的素斋，但下面的徒子徒孙僧众却要吃你们做的吃食。”
“若这些徒子徒孙们带了常用的做饭师傅还好，只是在你们隔壁起灶台而已，若是没带，你们可要精心准备徒子徒孙们的斋饭。”
这便是提点了，尚食司长官自然记下。
她对这些事也有所耳闻，圣人重佛，这件事众所周知，只是重到什么程度，也只有内里的人知晓。
长官听说，约莫越来越信，所以圣人身边的僧人，乃至僧人的徒子徒孙都备受尊崇。
对他们必须小心客气，否则谁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
要说斋饭这事也好办，尚食司自有素斋食谱。
想到这，长官脑海里下意识出现一个人的名字，苏菀。
苏菀这会应该已经到了？
不仅到了，还在看卷轴。
为什么祭祀可以繁琐到这种程度，为什么文书看的她头疼。
现代有个病的名字叫障碍症，她没有障碍症都要有了！
旁边的笔记倒是写了不少，只是此处人多，这笔记太有她的习惯，所以自己看完便收起来。
如今尚膳监人来人往，经常有各部门过来协调，司天监也会派人过来，所以这些小物件还要自己收好。
苏菀自从知道，自己饲养快一年的小孩是三殿下之后，突然变得谨慎起来！
不谨慎不行啊！
好在满宫里也就这一个会隐瞒自己身份的人？
把卷轴又啃了一遍，尚食司长官终于过来，跟着她一起进门的，还有南丞副，再有杂理库李丞副，两人都带了宫女在身边，跟西右执掌一样，都是来帮忙的。
这次调的人没有上次去行宫的人多。
可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她们这些人先整理章程，等到临出发，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六的时候再抽调人也不着急。
只要上面的人对流程心里有数，下面只要吩咐做事就好。
以前是礼部光禄寺对流程心里有数，如今变成尚食司，也算一个改变。
尚食司长官回来，大家手里的东西自然要放一放，稍稍说些接下来要做的事。
苏菀看了一圈这次工作小组的人员。
先是尚膳监的长官，下面两个尚膳郎中，一个员外郎，一个主事。
这些以前都介绍过，不再多说，反正都是熟人。
还有四个大宫女。
接着是南膳房南丞副带着宫女李蓉蓉，也就是她的侄女，苏菀跟她也认识的，当初进宫的时候，就是做同一辆马车。
北膳房这次没出人，主要是上次从北膳房抽调两个女官进到尚膳监，她们那边还在磨合，这次就不选人了。
西膳房自然是西右执掌封萍姑姑，还有苏菀。
杂理库还是李丞副，上次去行宫她也在，可见长官对她的信任，身边跟着甜食司嬷嬷，再有嬷嬷的徒弟。这三个人苏菀也熟。
怎么熟一圈下来，她怎么都熟悉。
不对，除了南丞副跟李蓉蓉，之前只是刚入宫打了个照面，现在大半年不见，总是不怎么相熟的。
上次去行宫，南丞副跟李蓉蓉也在，可见也是得力的。
反正这次的冬祭工作小组，一共有十六个人。
除了自己跟李蓉蓉之外，其他大小都是个管事，都是做事经验丰富的。
苏菀忽然觉得，自己被抽上来，怎么有种混资历的感觉！
完了，自从知道尚食司长官她们早上开朝会，最近事多还要加会之后，已经开始带入社畜心态了。
苏菀一心二用，一边好笑一边听长官吩咐。
最后就听长官道：“苏菀跟着尚膳主事，给她打打下手，你们要连接各个部门，还要跟礼部，司天监，再有内务府，内官监接谈。事情繁琐，最重心细。”
等于传输纽带，把其他部门对膳食的要求拿到手里，然后送到负责饭食的人手里，双方确定无误之后，然后加以执行。
只是这边一个事，那边一个事，这就比较烦了。
可这些差事办好，只要二十几天时间，就会对各个官署的职责非常清晰。
是个很累，但又能了解各部门的活。
南丞副看看自己侄女李蓉蓉，开口道：“让蓉蓉跟着一起吧，冬祭膳食都有定例，她又是做蒸红菜，这才多是吃素斋，红肉也做不成，这些繁琐活她也合适。”
之前李蓉蓉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她会做上什，就是蒸菜里的肉菜，这里也喊蒸红菜。
但去冬祭的时候，一共要做三日的饭菜，只有第一日还能吃荤，第二日第三日要改素菜，所以吧李蓉蓉安排到膳房也没什么太大作用。
而且南丞副也知道，就算以前规定，冬祭第一日可以吃荤，如今为了迎合圣意，只怕头一日也没人敢吃荤腥的。
那李蓉蓉的手艺完全派不上用场。
所以西丞副带着李蓉蓉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做些“杂事”。
比如说给尚膳主事咏兰姑姑打下手。
熟悉各个部门，对培养女官来说非常重要。
她们这些女官基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但也是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走，像今年这种情况，这么便利接触各个部门的机会，这还是头一次。
南丞副想到这，自然会带着李蓉蓉过来。
只是没想到尚食司长官竟然把机会给了苏菀，而尚膳主事咏兰姑姑又是苏菀以前的左执掌，自然更不会拒绝。
南丞副开口，尚食司长官看了看她，这才道：“可以，那她们两个一起给尚膳主事帮忙。”
李蓉蓉看了看苏菀。
她自然记得苏菀，毕竟她个子太小了，但眼睛又生的好看，谁看见都忍不住多疼疼。
但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要跟她争位置。
这让李蓉蓉心里既别扭又觉得不好受。
这些小事先被压在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等这些事情吩咐完，尚食司长官又道：“苏菀，你对素斋有什么看法。”
素斋？
苏菀脑子里立刻闪现出许多吃食。
“素斋，好吃！”
就这？
尚食司长官哭笑不得，这傻孩子，别人都想着怎么争权，怎么就你想着好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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