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争执

“睦清，你疯了吗？我还在孝期！”

        对于赵睦清提出的要求，善和非常不可置信，双眸瞪大失声问道。

        “善和，恐怕你才疯了。你可知道从建邺到承平要走多远，路上又有多么艰辛，二叔与你到底有何渊源，让你宁愿忤逆我的意思、孤身一人也要去找他？”

        “忤逆？”善和重复一次赵睦清话中用词，“你这是在与我摆太孙的架子吗，殿下？”

        赵睦清不说话了。

        善和气的胸膛上下起伏，小脸也涨得通红：“太孙殿下，民女自知身份有限，不堪与您相配。这样看来，倒是也不该在这里碍您的眼了，倒是远远去代地正好。”

        赵睦清不能不说话了：“你去哪里？”

        他靠近善和一步，低头看她，明明身躯瘦弱，并不如赵永啸那般高大英挺，竟然也充满压迫感。

        他再重复一次，语气中含着危险：“善和，你是我的太孙妃，你要去哪里？你能去哪里？”

        善和感觉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了天灵盖，彻底上头了。

        她梗着脖子：“什么太孙妃，民女是哪门子的太孙妃？”

        赵睦清低声咆哮：“皇祖父已经赐婚了！”

        善和毫不退让：“赐婚又如何？成亲了也有和离的呢，何况才是一个赐婚？”

        其实她这一句话说的已有蔑视皇权之嫌，善和却全然没有意识到，似乎是在潜意识里知道，赵睦清不会将她如何，仍然振振有词：“我不嫁你了。”

        此话一落，满室皆静。

        赵睦清脸色有些吓人，甚至稍带上了一丝狰狞，死死盯着她，是善和也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善和的理智终于清明了一些，只是狠话已经撂出去了，她也的确是这样想的，也就不再解释，只昂着头，也狠狠回瞪着赵睦清，甚至都想龇开小嘴露出几颗牙齿来恐吓他了。

        两人沉默对峙着，小顺子和水信在一旁屏气凝神，别说上前劝诫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惶惶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心中暗道不好。

        太孙殿下和徐小姐向来是和谐甜蜜的，就算偶有争吵，也多是太孙殿下先让步，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两人争执如此激烈过。

        赵睦清脸色渐渐难看起来，虽然勉力控制，可还是从唇间溢出几丝咳嗽，越来越难以抑制，咳嗽也越发剧烈，最后身子一个踉跄，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左手无力地撑上旁边的立柱，腰深深弯下去，像一只蜷缩起来的虾米。

        善和有些慌了，想要伸手去扶他，却又不想就此认输，一时竟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顺子这下不能不上前了。他几个大步跨到赵睦清身边，开口时满是哭腔：“殿下，殿下，您别急，别急，徐小姐不是这个意思，您别着急，身子最重要啊。”

        赵睦清明明咳的厉害，却还能一把将小顺子推了个屁股墩，低声吼道：“离本殿远点！”

        自己却失了平衡，一下子也滑倒在地，几次试图也没能站起来。

        善和终于忍不住了。她跺跺脚，急忙跑上前去扶上赵睦清的肩膀，一边帮他顺着后背，一边急道：“水信，快去叫太医来，快！”

        然后又急忙去查看赵睦清的情况：“睦清，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你别吓我啊。”

        说着说着，也带上了哭腔，心中懊恼极了。

        她明明知道睦清身体不好，须得保持情绪平稳，不能生气，还与他争吵，不肯认输。其实服个软又如何呢？何苦将他折腾成这样……

        赵睦清大手摸索着，寻找到了善和的手腕，紧紧握住不肯放开，将自己的头靠进她的怀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善和……善和，我错了，你别走……我错了……”

        声音嘶哑，断断续续，仿佛伙房里坏掉的风箱。

        最后赵睦清也没有允许太医来为他自己诊治，反而强撑出一副自若的神态，让太医来为善和诊脉。

        今日当值的太医是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听闻太孙殿下龙体欠安，吓得拼了老命一路飞奔而至，到了地方却发现太孙除了面色苍白些，看着精神还好，与平日无异一般，只是让他看看徐小姐。

        太医这才松了一口气，暗自腹诽来的人说不清楚话，原是准太孙妃身子欠妥，一边帮善和诊脉，一边已经想好了如何与皇帝回报。

        反正太孙无事，那皇帝也不会生气，更不会责罚于他，心里轻松极了，开了两幅调理气血的方子，安心离开了。

        只是他一走，赵睦清就再也撑不下去，被小顺子和善和一起扶到床上去，还念念不忘的叮嘱着：“不要喊太医，不要被旁人知道，我睡一会儿就好。”

        然后还特意安慰道：“善和，不要怕，我没事的。”

        善和现在才明白了他明明很难受，却坚决不让太医诊治、宁愿自己硬抗过去的原因，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内疚，一直陪着他入睡，才仄仄回到自己房中，却什么都不想干，脑子里混乱成一片。

        一会儿是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的赵睦清，一会儿是想象中双唇黑紫躺在床上的赵永啸。

        善和将脑袋埋在被子里，烦躁地咬着被角，终是渐渐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时，屋里已经点上了烛火，只是因着她还在睡，并没有全部点亮，室内昏昏暗暗的，让她骤然看到床头那个身影时，竟然没有立刻认出来。

        那人却主动开口了：“是我。”

        虽然有些沙哑，可是是熟悉的声音没错，善和松了口气，可很快一颗心又提了起来：“睦清？你怎么跑到这里了？身体好些了吗？”

        赵睦清声音轻轻的：“我好些了，有点担心你，所以来看看。吃晚饭了吗？”

        善和摇摇头：“我不饿。你呢，吃了吗？”

        赵睦清道：“我也不饿。”

        善和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一时间，两人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最后还是赵睦清先开口：“你睡吧，我在这里看着你睡着了，我再走。”

        善和担心他的身体，还想拒绝，却被赵睦清打断。他将她按回枕头上，帮她将杯子掖到下巴处，将肩膀仔仔细细包进被子里，然后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睡吧。”

        善和拗不过他，本来只是想装睡然后让他走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着今天一天心力交瘁，她竟然真就这样睡了过去。

        赵睦清等了许久，等到她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眼皮也不再胡乱滚动，这才站起身来，却不是朝着门外走。

        他走到了窗边，让自己的身影被屋内烛火清清楚楚映在窗户之上，甚至还特意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俯下身，吹灭了所有灯烛。

        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赵睦清摸黑走回床边，安静看着善和无知无觉的睡颜，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轻轻道：“睡吧，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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