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尘埃落定
善和与赵睦清一起长大，一起来到建邺，他们都知道对方会是以后相伴一生的人，却似乎没有什么契机，也没有任何仪式，只是在一日又一日的相处之中，就自然而然的萌生出了这样的认知，并且深信不疑。
而赵睦清的两次请婚，既像是事情已尘埃落定之后的圆满句号，又像是在变数面前急于确认关系的问号。
如果说之前，赵睦清对她的请婚是直截了当的，还带有一些要求的意味，那么这一次，在她的父母家人面前，他并没有说出“嫁给我”这三个字，却用他的行动和他的誓言，明明白白的表示着这三个字。
并且是在等待善和的回复。
善和的心被感动所包围着，比之前在郊外冥宅的感动尤甚。
徐家是获罪了的，赵睦清作为一个与徐家关系匪浅的人，不仅没有为了避嫌而刻意远离，还主动讨要徐家的旧邸，就算他作为太孙，也是惹眼而增添闲话的。
可他却做了，不仅做了，还如此急切的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想来，是她最近太过于经常关心赵永啸的事情，让他觉得奇怪和有些不安吧。
赵睦清的感觉，向来都很敏锐的。
善和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不管是给他们的过去和未来一个交代，还是抚平他心中的忧虑和不安。更何况，她并没有理由拒绝，不是吗？
“好的呀，”善和在赵睦清殷切的目光中点头，眸中含泪，脸上却露出一个笑容来，“睦清，我以为你知道的，但是如果你想听，我会告诉你的。我愿意的呀。”
赵睦清清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黑眸亮晶晶的，连带着整张脸都似乎不像从前那般病弱而苍白，反而容光焕发起来。
他笑着，开心又爽朗，真切又幸福：“善和，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善和也与他一起傻笑着，双手紧紧交缠：“好呀，我说我愿意的。”
赵睦清还不知足，将十指一根一根挤进善和指尖，紧紧相扣：“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善和也不扭捏，想起两人小时候的事情还想发笑：“从小时候你为了送我喜欢的海棠花，被海棠树的主人追着打了一顿以后，我就愿意了。”
赵睦清想到那次被打的事情，也忍俊不禁：“那看来是我赚了，旁人家的聘礼千抬万担，我就用一支海棠花就骗到了媳妇儿。”
善和又点头，认认真真的回答着他的傻话：“你说的对，能有我这么个聪明漂亮的媳妇儿，是你赚了。”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没什么营养的话，明明都笑得傻兮兮的，心里却都是开心畅快的。过去那段时间，两人间隐隐约约的隔阂似乎一下子消失无踪了，又回到了徐家罹难之前，他们亲密无间的那种状态。
最后的最后，赵睦清也不顾太孙的身份和礼制国法了，两个人认认真真在徐家众人的灵位面前跪下，连拜三次，俱是诚心诚意的许下了诺言，然后才心满意足的转回了太孙宫苑，甜甜蜜蜜不必多言。
赵睦清的确是诚心诚意的，在得了善和的应允之后，第二日就进宫见了皇帝，直接一撩袍角跪在下首，开门见山将一切和盘托出，然后请皇帝下旨赐婚，他就马上开始筹备婚事，等善和孝期一过就成婚。
皇帝虽然已经年迈，可这宫中的事情，还少有能逃过他的耳目的。太孙把善和昏迷不醒的身体藏在自己宫中，还找了许多神神叨叨的大师闭门做法，他其实都知道。只是看赵睦清神志清明，并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也就随他去了。
可太孙妃却不是小事了。
现在是太孙妃，以后可就是大梁皇后，并不是可以儿戏的。
他高坐在龙椅之上，居高临下看着赵睦清，声音低沉、充满威严：“睦清，她现在是罪臣之后，本不应该活在这世上的。一个女人，朕知道你爱重她，纳进宫里做个良娣甚至是侧妃，朕绝不干涉。只是这正妃之位……”
透过因着年迈而松弛的眼皮，皇帝的目光依旧犀利，鹰隼一般盯着自己的接班人：“……你可要想好了。”
赵睦清端端正正行了大礼，额头磕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孙儿早已想好，求皇祖父助孙儿得偿所愿。”
“哪怕她无法给你任何助力？”
“是。”
“哪怕她会给你带来许多麻烦，让你心力交瘁？”
“是。”
“哪怕会受到天下人议论？”
“是。”
“哪怕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讥讽？”
“是。”
连着四个“哪怕”，一个更比一个语气严厉。
连着四个“是”，一个更比一个铿锵有力。
皇帝不说话了。他仔细打量着自己这个最喜爱、也最寄予众望的孙子，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却是轻飘飘的一句：“朕知道了。去吧。”
虽然皇帝没有给他任何承诺，赵睦清却心下一松，恭恭敬敬的又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来，告退离开。
只将皇帝一个人留在大殿上，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良久没有移开视线。
一只威风的黑狗从龙椅下钻了出来，熟门熟路凑到皇帝脚边，用脑袋拱着皇帝满是褶皱的双手。
皇帝就也顺势抬头摸上它的头，长叹了一口气：“睦清，你曾经做过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现在又如此坚决，希望你不会后悔。”
也不知道大黑狗是不是听懂了，“汪汪”两声，似乎是在给皇帝回应。
皇帝不由笑了。他将手摸上大狗的耳朵，似乎面对着的不是一条狗，而是一位忠心的护卫似的，非常认真的叮嘱：“饕餮，如果朕走在你前面，刚刚那位就是你以后的主子。你要记住他，保护他，不要让别人伤害他，知道吗？”
大黑狗饕餮又“汪汪”两声，用舌头不住舔着皇帝的手心。
皇帝抚摸着乖顺的饕餮，又重复了一次，语气悠悠，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回荡：“希望他不要后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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