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埋葬

得了赵睦清的承诺会再去探听赵永啸的消息，善和等了几日，却一直没能等到，终于忍不住了。

        她想了想，带上了些吃食，准备去赵睦清的书房里当面问一问他。

        赵睦清曾经对她说过，他的书房对她不设防，她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而他果然是说到做到的人，门口守着的上八卫看到善和来了，二话没说就让出了一条路来，只是只允许她一人进去，就连水信也不行。

        善和也没觉得受到慢待，从善如流的转头吩咐道：“那行吧，水信，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了。”

        然后接过水信手中挎着的食盒，一个人迈步进了赵睦清的书房院子。

        与赵永啸书房院落范围之内一个人都不留的习惯不同，赵睦清的书房附近守着许多全副武装的卫士，一个个昂首挺胸的，虽然没有阻拦善和的脚步，却都是用一种提防警示的目光跟随着她的动作，在无声之中威慑于她，让善和压力山大。

        她有些不自在，硬着头皮快步走到赵睦清书房之外，隔着一扇门，已经能够听到赵睦清清浅的声音了，却仍然能感受到那些守卫灼灼的视线，如芒在背一般。

        可赵睦清的话，将善和正想要迈进去的步伐生生阻隔在了书房之外。

        “丧仪？”赵睦清的语气中带着善和不甚熟悉的嘲讽和冷意，“真是好笑。”

        “是。”小顺子并不敢如赵睦清那般表现出不屑来，只是语气中也带着掩饰不住的嘲弄，“黄大人来报，代王殿下不仅给一条狗办了丧仪，还弄得很是正式呢。”

        赵睦清唇角勾着浅浅弧度，却丝毫不是愉悦或是感动，而是不屑与嘲弄：“二叔平日里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本殿还以为他真的对什么都不上心呢，倒是没看出来，他还如此的重情重义，连一条狗都放在心上。”

        小顺子本是将这件事当个乐子说给赵睦清听得，却没想到赵睦清似乎很是感兴趣的样子，又追问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你再详细说说。”

        小顺子急忙绞尽脑汁，听说的每一个细节都不敢隐瞒，原原本本说给赵睦清听。

        赵永啸在到达梁丰驿的路上遇到袭击，幸亏他早有提防，所以人员伤亡并不算严重，随行护卫们没有丧命的，倒是在混乱中死了一条狗。

        只是这条狗，是赵永啸近来很是爱重的一条狗。

        听闻赵永啸当时虽然表现镇定，没有露出什么悲痛欲绝的情绪，却不顾众人劝阻、硬要带着那条狗的尸身继续一起前往承平城。甚至为了抢赶些时间，他彻底抛下车队辎重不管，带着几十亲卫一路疾行，全速朝着承平城奔进。

        只是路途遥远，终究是赶不及的。

        日山。

        赵永啸从小随军，早已经习惯了长途奔袭，只是这一次，他却是少有的心焦，只希望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哪怕能早一日抵达承平城也是好的。

        在出发之前，他曾经答应过小盒子要带它一起到承平城去。他不想食言。

        就算是北方寒冷的天气延缓了尸身的腐败速度，很快，赵永啸不得不认清了现实：他是没办法带着小盒子一起抵达承平城了。

        自从那日遇袭，他的脸就一直非常严肃，看着平静无波，似乎与平日别无两样，只是风离这种贴身亲卫还是能辨别出来，赵永啸此刻就如同一柄弓弦崩到极限的弓，随时可能弹出强有力的箭去攻击旁人，又或者是会骤然绷断伤了自己。

        风离是能跟得上赵永啸的步伐的，也能理解他平静表象下的难过，只是他实在不愿意再看着赵永啸这般看似正常的发疯了。

        “殿下，”他犹豫许久，终于走到沉默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的赵永啸身边，小心翼翼的指出一个事实，“时日已经很久了，小盒子已经等不及了。让它入土为安吧。”

        赵永啸手中拿着一个鸡冠壶，仰头灌了满满一口水，有水渍顺着他线条凌厉的下巴流下，并不显得狼狈邋遢，反而有一种野性粗旷的美。

        风离看看周围，硬着头皮再次开口：“这里是日山，因为是每日早晨太阳最早照耀到的地方而得名。也因着阳光充沛，这里草木长得繁盛，坡度平缓，是一个奔跑玩乐的好地方。”

        “小盒子，它会喜欢这里的。”

        赵永啸喉结滑动，又灌了一口水，不说话。

        风离无法了。

        赵永啸心志坚定，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并不喜欢叽叽歪歪的。风离已然尽力，如果赵永啸下定了决心要一意孤行，他们都是劝不动的，只能舍命陪着他一起了。

        只是在离开之前，风离仍是不死心，小声嘀咕：“听说狗是最有灵性的动物，小盒子那么聪明，一定是最有灵气的那种。它已经受伤了，还跟着我们跑了这么远，跑的这么快，不知道它累不累，还能不能跟得上。”

        最后这一句话轻飘飘的，却正正砸进了赵永啸的心中。

        他的目光朝着他马后捆着的一个小盒子看去。

        这个小家伙，第一次见到他时，它可怜兮兮的缩在一个小盒子里，浑身上下又脏又臭，亏着当时六弟的嘱托，他才大发慈悲将它捡回了家中。

        也因着这样，他给它取名叫小盒子。

        只是却没想到，最终的最终，它又回到了一个盒子里。那么活泼好动、喜欢撒娇的小东西，只要一个小盒子，就能将它好好装在里面。

        就算是在全速前进之时，寒风呼呼扑在他的脸上，赵永啸也能隐隐闻到身后一天更比一天浓郁的味道。

        这味道并不好闻，甚至让人作呕反胃，是他在战场上闻多了的味道。

        是小盒子正在尘归尘、土归土的味道。

        亲卫们都聚集在离赵永啸稍远的地方，面上是近些天长途跋涉染上的风霜。赵永啸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有些孤零零的，一双眼睛看着那个小盒子，看了许久，忽然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日山。

        今日阳光明媚，从空中铺洒而下，仿佛为山上的每一棵草木花物都披上了金色衣衫。山坡并不算陡峭，就连主峰也是柔环圆滑的弧度，最适合在其上奔跑玩耍不过了。

        赵永啸也知道，小盒子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他忽然起身，在亲卫们的注视之下翻身上马，然后双脚猛地一磕马腹，驭马朝着那处山坡而去。

        他的声音随着风远远传来，有些飘忽不定，却仍是有力而坚定：“别跟上来。”


　　(https://www.23xsww.net/book/72420/72420161/30741168.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xsww.net。手机版阅读网址：wap.23xsw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