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差别
排了将近二十分钟的队，凤起就在他身边认真看人。
前面的女人从小高跟鞋尖精致到长卷头发丝，休闲西装加上小鱼尾裙，配饰不多但足够添彩。
妆容简单完整在细节上花足了心思，裸色指甲不长不短，香水是淡雅的花香，闻起来温柔舒适，不喜欢香水的人大概也不会觉得讨厌，没有攻击性却很有记忆点。
后面的女人身材修长，一身同色系休闲装轻松畅快神气清爽，白高帮运动鞋一尘不染，脖子上挂着倒扣的工牌，马尾辫利落地梳在脑后。
干净白皙一张脸，裸妆清透看起来气色特别好，既有气场又不缺活力，眉目舒展，眼神沉静，自带一派风流，不骄不躁不左顾右盼不玩手机，就安静地排队。
快到玊尔初，他微侧身矮下肩膀问，“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冰淇淋？”
凤起早就想好了，“巧克力，不要撒一些五颜六色的糖粒，草莓酱就可以。”
玊尔初买好把冰淇淋递给她，两人并肩往奢侈品商区的方向闲逛过去，凤起挖一勺冰淇淋，冷的都吃不出甜味了，眯着眼说，“游戏结束。”
“你先说。”玊尔初忙着吃冰淇淋空不出来嘴。
“偷拍你的女孩是职业时尚博主，甜甜圈队伍你前面的男人是大厂程序员，后面的女孩是大学生。
冰淇淋队伍你前面的女人是媒体从业、杂志销售或者公关，后面的女人是某个公司的管理者或工作室负责人，小范围她当家作主。”
“和我的判断基本一致。”玊尔初赞赏地点头，“怎么看出来的？”
刚排在他们后面的女人跟上来，和凤起打招呼，与气质对立的是她笑容清新又温暖，“你好，打扰一下。”
“你好。”凤起好像不讨厌她甚至挺喜欢的，还顺口问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
玊尔初挨在她身边，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我叫唐黎，《惊春》的时候在hx公司里远远见过凤老师一次，我们团队是负责场景搭建的。”
凤起点头，轻翘嘴角笑得安静，“这么巧，我这两天要去和秦总谈《无路》的事，有空就来一块喝咖啡聊天。”
唐黎眼里起了亮光，似乎是没想到传闻神出鬼没、惜字如金的凤老师这么平易近人，“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方便沟通好吗？”
凤起欣然答应，玊尔初没看成好戏，闷不吭声地啃着冰淇淋，这是什么？差别对待？他还好好站在这呢，也太过分了。
等唐黎跟凤起道别，他站到凤起面前黑着脸问，“喜欢吗？”
“……”
“为什么我没有如沐春风的待遇？”
凤起眼珠向上翻，当事人现在就是非常无语，用力提起一口气，“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说不要糖粒，她又叫唐黎，觉得不吉利才过来说句话？”
“我不管。”玊尔初特委屈，“你果然就不喜欢我，是不是性别不对？”
凤起扶额，活到现在头一次拿一个人没辙，“你不说话的时候，其实还挺招人喜欢的。”
不说话？那不能够，忍三秒不能再多了。
玊尔初把冰淇淋包装扔进身后的垃圾箱，回来理直气壮地提要求，“我现在可是你队友，对我好点知道吗？找到我这样的顶级配置，应该开party庆祝。友情提醒，不要太得意，笑的时候小点声。”
“哈哈哈哈哈哈。”
“……”
玊尔初低声笑，闹了一通悠哉地往前走，“说吧，怎么看出来的？”
凤起拖着脚步走，演戏呢这是？一阵一阵的，“衣着、配饰、动作、面貌神态，说话的语气，不说话的看气质。”
玊尔初像上课提问似的，“还有呢？”
凤起想都这时候了，藏着掖着的也没意思，索性直说，“上次你跟我说发现「纳锦园」跳楼案有疑点就是衣服。
从古至今服饰都是角色化的身份表达，大到有象征属性和符号意义，承载文化和传播交流的功能。
小到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职业、强烈的个人审美品味，甚至性格、喜好、内在诉求，都能在衣着服饰上摸到蛛丝马迹。”
“没错，我想你写剧本，或许会有所研究。”玊尔初打个响指，“衣服，代表的就是身份。你那时候说的没错，损毁衣服确实是发泄，对自己的厌恶、怨恨，还有就是对自己身份的否定。”
凤起眯起眼，“那个女人的身份是江岭的情妇。”
玊尔初从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给她看，“这些衣服是我在现场拍的。”
凤起拿过来放大仔细观察，这些破碎的衣服颜色清淡雅致，款式端庄正统，面料看起来也是精致舒适的，“清贵，闺秀气质。”
“精准。”玊尔初一边思考着往前走一边说，没发现凤起还站在原地看照片，“这是她希望人们给她的定位，渴望自己拥有的身份。”
凤起拿着他的手机，觉得这人心真大，手机给别人就这么走了，跟上去还给他说，“也就是说实际上这些衣服跟她本人并不匹配了，江岭很爱她，她没必要这样做。”
“嗯？”玊尔初脚步站定，眉毛一挑眼神亮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不如我们分享一下各自掌握的信息？”
凤起再一次无语，竟中了他的圈套，闷的扭头站在路沿上盯着修剪整齐的小草。
玊尔初魂儿一样飘过来，忍着笑慢悠悠地提醒，“克制住揪掉这些草的冲动，《锦行市城市绿化条例罚款处罚办法》规定最低罚款从200提到了1000，我在这看着你呢。”
“……”凤起低着头抬眼，完全没有被猜中心思的窘迫，反而整个上目线都沾满了困惑。
玊尔初朗声笑，“小阿起，开诚布公吧。”
凤起发现自己很喜欢看他笑，使坏得逞乐得没心没肺像小孩儿似的，偏又一双大眼坦荡无虞，清清亮亮，一秒通感到西周现在十分理解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美人开怀。
她越过他继续往前走，喜欢也不能一直看，那很没礼貌，“江岭给我留了话，飞澜拿到的，一段音频。”
“飞澜？”玊尔初在旁边插嘴，“果然你身边都不是省油的灯。”
“嗯。”凤起表示同意，“江岭说有人找他监视我，给了他不能拒绝的筹码，我推测除了钱以外，就是那个女人还有他们的私生女江堤的消息，他叫那个女人阿靓，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亲昵充满怜惜，这种感觉是爱她吧。”
“没有了吗？”
“江岭以为是我发现了他的所作所为，阿靓的死是我回敬他的第一步，他说知道自己错了，会认罪，求我……放过江堤。”凤起说完抿了抿嘴唇，眼底波澜不惊，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玊尔初微微眯起眼，“所以，你认识江堤？”
“你怎么不去做刑讯？”凤起忍不住回嘴。
“有需要的话，我也会去。”玊尔初装作没听出来，轻飘飘地答。
凤起瞥他一眼，告诉自己要冷静，“江堤是云家在孤儿院收养的孩子，江岭心爱的阿靓把他们的女儿放在孤儿院门口，自己走了。
我和江堤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就认识，算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只是后来也不怎么见她了，我们都很忙。”
“阿靓把女儿丢了也是江岭说的？”
“当然不是。”凤起顺着他的弦外之音说，“我的好朋友告诉我的，她当八卦听。这大概是指使江岭监视我的人，定点发给她一人可见的消息，也是在跟我对话，我很少在网络上看这些零碎的信息。”
“不幸的是，你听懂了。”
“对。”凤起仰头笑了，忽然眼神空寂变了个语调，“你跑不掉了，我对你了如指掌。”
玊尔初眉间积起郁色，心情有些沉重。
凤起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仍是一身清散，慵懒温柔，“我知道你们警方怀疑我，性别对还是不对不妨碍你们找不到证据，这也是这个人一面扯着我做这些事，另一面其实又在……保护我。”
“我不是警方，我是一个顾问。”玊尔初胸闷地说，“如果你不这么理性，是不是能活得轻松一点？”
“抱歉。我习的本身就是爱智之学。”凤起走到路边的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罐可乐，回来给玊尔初一罐，一手握着罐身，一手食指拉住拉环，“快，同步。”
玊尔初照着她说的做，“准备好了。”
两声同步的可乐开罐声，冒出的二氧化碳聚在罐口，罐内气泡破裂细微声音清晰可闻，凤起笑着问，“是不是很好听？”
玊尔初喝一口可乐，没说话。
凤起喝着可乐坐在贩卖机旁边的长椅上，伸着腿姿态舒展，悠闲自在，“要是觉得生存在某一时刻变得艰难，让人觉得窒息，就去看维度更高更绵长广阔的东西，比如银河、宇宙、星球，会发现自己其实很渺小，置身期间显得微不足道，再回头看那点生存的艰难似乎也不足为惧。
或者像现在这样，我们一起开两罐可乐，感受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比如气体、气泡、细微的声音，感受一些此间此地此时，掌控感就会慢慢回归，我还是我，我还能感受一切，还会觉得平静和幸福，那么也就不算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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