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情字难解（一）

算算日子，隋妍的生日快到了。

        从五月二十六日那天，随欧嘉林回到清影堂后，君珑一直“安分守己”地留在清影堂内，没有带椋意柠虎外出任务，没有和归海斗嘴，没有去阿魏的药房乱吃，也没有再让沈南星陪自己回君府。

        于是往年送礼物回家即可的母亲大人的生日，今年君府来信，要求君珑必须回家。

        议事堂中，君珑无奈地看着又一封急召令。

        她不是不想回家，她只是不想碰上隋姓的什么人——母亲终归是隋慕好的姑母——每年母亲生日都是隋慕好代隋捷前来祝贺，今年怕是不会例外的。

        君珑想她再站到隋慕好面前的话，连伪装的笑都笑不出来了。

        “珑儿，我听阿海说，小沈要来，”阿魏好像是特地来这里告诉我，“我让他去给王大夫送药，他说回来路上看到了小沈在往这边走。”

        “沈绰姐？”君珑有些惊讶，沈绰从未亲自来过清影堂，毕竟她在鲤城坊间有名得很；有名的美人是不会和阎王般的清影堂走动的。

        阿魏也感到诧异，“怕是有什么急事，我已经让阿海在街口等着小沈，到时带她从侧门进来。”；没一会儿归海便把沈绰带到了会客堂，君珑和阿魏早在那里等候。

        “珑儿，你二哥去将军府找你了。”沈绰一看到君珑便拉着她的手说，“今早去我那里时，君川告诉我说要我准备明天随他回君府；说到你，他便兴致冲冲地要去将军府，说让荣焕卖他个人情，许你几天假；我没什么理由拦下他，此刻怕是已经到将军府了。”

        闻言君珑不禁皱眉，这些年君川可是一次都没去过将军府，都是提前和她约好再碰面的，今天这是怎么了；退一步说，不论是通知君珑回家还是让荣焕允假，君川都不必亲自去将军府。

        “不必担心，”沈南星适时来到会客堂，“阿姐，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年来，她已经给荣焕说过无数次了，将军府那边不会露馅的。至于君珑不在将军府，外出采买这样的理由也能打发。”

        “这样啊，”沈绰这才放下心来，“我不太清楚这之间的事情，是我冒失了。”

        “哟，这么热闹啊？莫非是知道我要来？”欧嘉林扇着纸扇、嘴里噙笑，一步俩台阶，意气风发；后面还跟着两个“小护卫”，不过他们正在热烈地争论着什么。

        “沈绰姐，你怎么来了？”欧嘉林也是很惊讶，看着面前这奇妙的组合，莫非是知道沈南星和君珑还在闹别扭所以特地来缓和氛围的？那阿魏和归海又为什么在这里，难道……沈南星是患了什么不治之症所以才故意疏远君珑，而阿魏有意透露给沈绰，所以沈绰今天是来问罪的？那可真是不得了。

        君珑看着欧嘉林变换的小表情就知道他的思维在跑偏，无奈地抿嘴而后又笑了，只好出声打断：“三天后是我母亲的生日，我可能会离开两天，到时就麻烦归海和……南叔了。”

        “师傅，我要陪你一起！”

        “什么啊，是我要陪师傅一起！”

        原来两个孩子在争这个，之前是有打算趁母亲生日将两个孩子一起带回君府，让家里人认识一下；转念又想如果隋慕好也去的话，那就不能带人回去了。君珑想我总不能把自己的软肋亲手摆到隋慕好面前去。

        “好啦，你们俩儿乖乖地留在堂里，等我回来给你们带摇光城的特产。”君珑一句话便强制平息了二人方才争论的火热。

        沈南星想问，却还是没有问出口；往年都是我送你回去的这种话，好像从那天之后，君珑再也不想听到了。

        看着沈南星默默转身离开的背影，君珑的心里也不成滋味。虽说那天回来就和众人道过歉意，但君珑总觉得就是有一些东西，破裂了。她真的没有责怪沈南星拦下她，她甚至可能还要感谢沈南星，但她也是别扭；于是在这种矛盾的情绪下，和沈南星之间就处于一种公事公办的状态。

        “他这是怎么了？”沈绰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弟弟，突然发觉自己已经两个月没瞧过他了。

        见没有人搭话，欧嘉林只好接过来，“沈绰姐，不用太担心。反倒是如果君川大人从将军府回去后找不到你，那就不太好了。”

        “你说的也是，”沈绰微微一笑，“那我就先走了。珑儿，明天你要和我们一起出发吗？”

        “不了，”君珑拒绝道，“我大概当天上午回去。”

        虽然有些不理解，沈绰也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会说你来过三景客栈，然后我顺便问了你的想法。那我就先走了。”

        “小沈，我和阿海带你从侧门离开。”

        “麻烦阿魏了。”

        见三人离开，欧嘉林迅速地打发走两个小孩子。

        君珑在一旁安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摇光城好像离这里蛮远的，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欧嘉林收起扇子走到君珑身前。

        “谢谢你。”好像下一句就是要拒绝。

        可看着眉眼弯弯面带笑容的君珑，欧嘉林微微愣在原地。

        “这些日子，我总会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春天，在那个春天里，我也没有走出过清影堂。那个春天很冷，我甚至觉得自己都是冰冷的。所以我要谢谢你。”君珑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欧嘉林，而后走到正位的椅子上坐下——她很少坐这个位置。

        “我知道柠虎哄我出门的俏皮话都是你教的，也知道厢房门前的花是你放在那儿的；我知道每逢大集椋意拿给我的油酥饼是你买的，知道是应你的请求雅望才会经常来看我——为此荣焕已经找过我三次了。我也理解了为什么你要别人喊你欧嘉林，而唯独要我唤你阿屹。”

        说到这儿，君珑不禁笑出了声。

        乍听上去是很宠溺的笑声。

        见欧嘉林只是红着双颊不说话，君珑继续说道：“本来这些话没有必要说得这么明白，但有了前车之鉴，我不想藏着掖着，辜负你的心意。”

        “什……什么？”欧嘉林甚至还结巴起来，“你……你这太突然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我怀疑你是故意接近我的挑拨离间的坏人，”君珑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一分，欧嘉林就彻底回过神来，“我之前怀疑你是，但后来受你多次照顾，我逐渐忘记了这件事；提前和你说句抱歉，因为你的格外亲近，十五天前我终于决定命暗卫彻查你的身份，还命他们去过桃花大院和七星山。杨树林，是吗？当年那个在牢里不肯跟我走的人，虽然其他的我记不太清了，但我记得这个；因为当时我很生气——鲜少有将死之人在面对活路时像你那般抗拒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自己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对方却还是一字不发，君珑垂下眼眸，继续说：“南叔那边你不用操心了，离开之前我会找他聊聊的。至于回君府，你无需陪我，我多半是要和雅望一起。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那我就先走了。”

        欧嘉林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那年那天他站在三景客栈门前，看着她一副少年打扮，和沈南星并肩往前走，那时自己没能认出她来；今时不同往日，除了她的眼睛，他也可以在人群里一眼找到她的存在。欧嘉林在这一瞬间就释怀了，君珑可以怀疑自己，但他永远不该质疑自己这份感情的重量。

        于是他冲着君珑喊出了这样的两句话：

        “堂主大人没有直接拒绝我，就说明我还有机会吧？”

        “我会努力的，你可要好好等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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