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二章●第十八节
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公子兰生出头主持大局，为麟女大人正名，先是当众痛斥谣言伤人，“麟女大人一身清朗，岂容小人诋毁。我当日便在现场，施展灵力吞噬巫咒的是她。你们若要疑她，便是疑我。从前便有些风言风语，如今，造谣更加猖狂，若让我再听见这般谣言，决不轻饶！”
又在各邑镇贴出告示，道明麟女大人施展灵反噬诅咒乃他亲眼所见，这抗击瘟疫紧要关头，任谁不得造谣惑众，否则处以极刑。
不知不觉已到七月初七。这五日，碧霞渡口还是照常开放。这疫病集中于岁恙山脚下的灵水河畔，是以碧霞渡口处暂时安全。
龙女苏葵在此处等候多时。待碧霞渡口一打开，她便牵着她的马儿踏上了渡口的小船。有医女在渡口处遍洒草药水消毒，又交代防御瘟疫的事项，龙女一一照做。
若是往常，这里一定是热闹非凡的，可如今因为这疫病，寰洲人唯恐传染，辰州人恐落人口舌，干脆就都不往来了。这偌大的船上只龙女一人。
她如期赴约，要去去麟山嫁给公子棠生。
龙女持着辰州颁发的公验，一路向东。因为这疫病需绕道，走了两月半才走到去麟山。又因为疫病，需要隔离观察，便暂且在杨家不远的驿站住下了。
七月七之后，天气炎热，瘟疫有所控制。公子兰生将麟女大人请下山来，住到了自己家，连同神兽，豆蔻辛夷等一干仆从。
君家霍家离中心疫区并不遥远，要说安全，岁恙山上更为安全。
况且，自她住进来后，行为自由均受限制，听梅轩里外有多重护卫守护，麟女大人走到哪都有一群武功术力高强的侍从跟在身后，倒有半囚禁的意思，但与其说是囚禁，不如说是保护。
不知是囚禁还是保护，麟女大人一时也瞧不清楚。
不过好在，住在霍家便能时时与妹子见面。
哪知妹子也是奇怪，此时还豢养这来麟山上的丑兽霍久涅，每日喂他吃食，同他说话。
麟女大人心想，公子兰生霍贤予待霍橘儿是客，自然由着她，宠着她，可我不能。那霍久涅留着始终是个祸害，哪一日趁妹子不注意要除了它才好。
正想着，有小仆来报，道公子兰生有请。
见麟女大人到来，公子兰生屏退左右，走至院中一丹桂树下，站定，幽幽道：“对不住麟女，只怕要你在这儿多留一段时间。
“无患子大师寻到了，只是……”
麟女大人贪香，狠狠去嗅丹桂花香，只是此时还未至盛放，只有丝丝馨甜。
“其实去年便有消息说是被困在了寰洲的华恩寺。尔后一直在证实。上月，我得到确切探报，说消息确凿。”
“想来也是如此，无患子大师重责在身，若不是被困住了，一定会回来的。只是，怕有什么羁绊。”
麟女大人心想，无患子大师虽未见过，但传闻他佛法无边。就算问荆王的高手再多，只怕也困不住他。除非同她客居辰州一般，因妹子被囚为质，所以掣肘。
“嗯，和我想的一般。可不知大师因何故甘愿被困在华恩寺。麟女怎么看？”
麟女大人略一思索，“难不成…是为辰寰二州的太平无战事。”
“所见略同——可如今我不想为这虚假的太平，让大师陷于囹圄而无动于衷。”
麟女大人急道：“不如我去救大师出来……”
“我已失无患子大师，又怎能再陷你于不义。况且……”早桂树下，公子兰生转身望着麟女大人道：“你是寰洲人，本不该牵扯进来，原是我不仁，囚你客居于此。”
一语惊醒梦中人，麟女大人这才念及自己乃寰洲人。这半日与他吐露肺腑，只为他分忧，处处为辰州着想，忘了身是客。可他连这样机密的事都告知了自己，岂不是拿她当自己人待。
半晌无语，她只悠悠道：“贤予小心！”
简短四字便已包含千言万语。
公子兰生轻轻颔首，“知我者麟女也。”转念又道：“有些小人恶意中伤，百姓无知，造谣生事，让麟女受委屈了。”
“贤予说这话，岂不小瞧我了。纵千言万语，我何曾放在心上。管他颂词与诋毁，都不是我。”
“我知你清高，知你不屑，但我心存愧疚。委屈你客居于此，又为辰州做了这许多事，无知的人却恶言相向。但无论旁人怎样诋毁，我始终完全信任麟女你。”
“我知道的。”
原来是自己小人之心了，麟女大人想，我从前只道他老谋深算，不知他身不由己，此刻才知他难处，难于上青天。原是这般真诚的人，待我更无不好之处。现如今也是怕流言伤人，特意接我来霍家，并不是为了囚禁我。
这样想着，二人又互述衷肠半个时辰，各自回院。
又几日晌午，霍橘儿午间小憩，麟女大人瞧着时机正好，便命豆蔻除了山即兽霍久涅。
豆蔻领命而去。
虽已初秋，但余热未散，麟女大人正给妹子扇扇子，有小仆来报，说公子兰生有请。
麟女大人命辛夷看着妹子橘儿，自赴寔宁院。
公子兰生正伏案奋笔疾书，见麟女大人，做了个手势，让小仆退下。
“我思前想后，决定还是要告知三位公子。”
“哦，改主意了。”
“是啊，我在预备战事，可我辰州得力的五虎之将被你所杀，如今掣肘，总要与人商量。”
“哟，你这般说，我非助你不可了。”
还未说完，公子兰生口吐鲜血，站立不稳，他手撑着桌子，却仍向后倒去，委顿于地。
麟女大人大惊，上前抱住他，大呼：“来人啊！快来人啊！”
公子兰生用手指着案上文书，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他只觉腹中剧痛难忍，喉中鲜甜。
两声惊呼之后，来了位小仆了并两个大丫鬟。
“去叫家医，快去！”
三人奔出，惊呼着去传家医。
公子兰生几下抽搐，一只手死死掐住麟女大人臂膀，隔着衣裳，直掐出血痕。麟女大人眼看他痛苦，却无能为力。
“麟女小心！”
半晌，公子兰生只挤出这四字，手臂下垂，盍目而逝。
家医到时，公子兰生已咽了气。只见麟女大人抱着公子兰生坐于案旁地上，望着怀中的公子兰生，眼神瞬也不瞬，也不哭泣，也不言语。
麟女大人心内大恸，只楞在当地。贤予方才还好好的，他活生生一人，还不到一杯茶的功夫，就盍眼长逝，而她仍挣扎着不愿相信他死了。她呆住原地，怀里抱着公子兰生，满是愧疚，觉得是自己之过，直到一杆银枪斜地里刺过来，直刺到她喉前，她下意识地躲开。
这才抬眼一看，诸多高手将自己团团围住，为首的是名为苏枋的家臣。他一击不中，银枪挽个花，又刺过来，麟女大人用两指夹住银枪枪头中脊，稍赋灵力，那银枪枪头断裂，飞向身后另一人。那人慌忙避开。
一时间，又有数十多柄银枪从四方直接刺来，眼看血肉之躯无可抵挡，枪锋马上要刺破她的喉咙。说时迟那时快，银枪杆杆碰壁，一个护身结护住了麟女大人。
“放肆！你们不要命了么？”一声大喝，竟然是麟女大人的婢子豆蔻。
麟女大人终于彻底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婢子豆蔻。
原来，豆蔻提了把短刀领命去杀霍久涅。出了门顺路去到后院假山石林中瞧了瞧神兽麒麟。只见它正酣睡于石洞之中。往常聪敏警觉的兽，现如今是来人不察。
瞧它睡得正香也不便打搅。别了神兽，豆蔻再向前去寻霍久涅。屋内霍久涅的铁笼敞着，即不见它的踪影又不见守卫身影。
豆蔻在屋内候了半晌，不见半个人影，甚觉诧异，只好原路返回找相关人等问询。
哪知还未到听梅轩，就见院中骚乱，有小仆婢子奔走慌忙寻家医，担心麟女大人安危，赶来瞧个究竟。远远瞧见这样一幕，大骇之下，赶紧给麟女大人绾了个结界又威怒一喝。
麟女大人醒了醒神，眼眸一转，终于认清了形势。不知何人害死了公子兰生，现今又要置她与死地。这定与苏枋脱不了干系。
那数十名家臣收回了银枪，铆足了气力，赋予强大术力再度刺来，瞬间破了豆蔻的结界。
豆蔻衷心护主，揉身来战，却只拖住两人。
只见麟女大人轻放下公子兰生，轻跃而起，落于案几之上！杆杆银枪扑了个空。
而银枪如长了眼睛似的袭她后背，她操起案上毛笔，赋予强劲灵力回身挡格，霎时间折断数杆银枪。纵然那十数人施展强劲术力，哪里是她的对手。对方只觉虎口一阵刺痛酸麻，好几人银枪脱手。
麟女大人借力于乱飞的银枪枪头，几个翻身，一招公子棠生的招式“棠落纷纷”，脚影无形，一跃数丈之高，借力纵横的银枪，直攻人面门。
这一招“棠落纷纷”乃是偷师而来，因她悟性高，倒也使得八分相似。似攻右实攻左，且这“棠落纷纷”乃是贴身近搏之招数，瞬时让那银枪无了用武之处。
脚法之快，击中数人面门与肩膀处。麟女大人旨在拿下为首的苏枋，于是一个空翻落于墙角，一个转身，手持一杆毛笔，冲着苏枋攻去。
麟女大人终于来到墙角，此处位置极佳，后背无敌，且苏枋挡在正前方，众人的银枪也探不过来。只要能先制服苏枋即可。
只两招，苏枋便招架不住了，手中银枪折断，他接连退后，银枪手们上前，变换阵势成弧形。
“大人！大人不好了，橘儿姑娘被人掳走了！”
这分明是辛夷的声音。
麟女大人听此消息，忽慌了神。埋怨自己大意了，忘了橘儿安危。咬牙切齿间，杀气更盛，手中毛笔四分五裂，如飞镖一般，穿透盔甲而入。只听得“欸呀”之声不绝，众人倒地不起。一个个即便不是少了半条命，也定是要缺胳膊断了腿的。
麟女大人得以脱身，狂奔至听梅轩，屋内一片混乱，哪儿还有霍橘儿的身影。丫鬟小仆跪了满地，述说橘儿姑娘被掳走的经过。
“是苏枋的部下，我们护着小主人，却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打斗了好一番，他们捉走了小主，往东南院去了，丁香和扶桑一直跟着探访下落。”
事发突然，她一时间没了主意，念着“橘儿”，怔怔走到床前，只见兵器架上的弯刀不见了。
“我妹子可带走了弯刀？”
“是，小主被捉走时正在耍弯刀呢。”
还好还好，妹子被掳走时，自己聪明还带着弯刀。可是她这样小，即便有弯刀护身又抵什么用。不不，我也教过她一些拳脚的，况且她又是这般聪明，妹妹不会有什么不测。这样想着，院门处又传来乒乒乓乓打斗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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