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依然值得
沈啸微怔，刚想绞尽脑汁说出点什么宽慰的话，贺靖安却一夹马腹，白刃血便似一道夜间的惊雷般冲了出去。
寒风与疏雨吹面而来，润湿了贺靖安那张冷峻的脸，他眯紧了深邃漆黑的眼眸，脑海中犹能出现阿裴方才害怕躲闪的画面。
雨水浸没衣裳，把血色也晕开，他骑着马不顾一切地前冲着，宽敞的大街上仅有几乎富贵人家的府门口还挂着灯，在风雨中摇曳，楚楚可怜。
他在西泽呆了十一年，每日在辽阔的平原上策马，好似这样就永远不会有烦忧。
可如今，却是难以消磨。
“吁——”他握紧缰绳勒马，停在桥边。
这是那日花灯节救下阿裴的地方，他不知怎的就下意识来了这里。
贺靖安心里百感翻涌。
沈啸终于催着马追了上来，他也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见贺靖安在此伫立，不由道：“殿下，雨势变大了，咱回吧，小心着凉。”
贺靖安目光落在桥上，若有所思。
见对方不答，沈啸又道：“殿下，若定远将军是失忆之人，那他对于战场上那些腥风血雨可谓是无知无解……”
沈啸自然在想办法开脱，好让贺靖安心头好受些。
“今天刺客来时，射声校尉那行人都不下杀手的，可见将军还没有杀人的决心。”沈啸说。
雨声里，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冷哼：“你就没想过他为何知道刺客要来？为何要请叶溯去东宫？分明布置全局，又为何连杀人之心都不敢有？”
接连三个问句打在沈啸脸上，他有些局促地挠挠头发，道：“这……这么说来，定远将军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
沈啸忽然大惊失色。
话已经很明显了，阿裴洞悉着背后元凶的一举一动，然后将计就计，在暗处阻挠。
派去杀阿裴的，和血洗扶风王府的是同一批人，甚至有可能今夜的刺客也是。
贺靖安淡淡说着：“他既助我，又怕我，还瞒着我，我想他内心有苦衷难言说。”
沈啸眨了眨眼，终于理顺了逻辑：“苦衷？难道那凶手胁迫了定远将军或者镇国将军府？——难道说？！”
“不错，盐冰湖。”贺靖安攥紧了五指，“事情查到没有？”
沈啸颔首道：“正在查探，属下会派人催紧些。”
淅淅沥沥的雨冲刷了行车的痕迹，马车里，阿裴裹着毯子，靠在迎枕上，一时有些怅然。
事情结束后，冷静下来，才会真的认真思考。
他明白，贺靖安只需要稍加思索，就能把扶风王府、大理寺、叶府发生之事和盐冰湖连起来。
毕竟指向性太明显了。
阿裴有些懊悔地啧声，这下男神只怕是会觉得自己更像个做局之人吧。
小雀帮阿裴掖着毯子角，道：“公子怎么忧心忡忡？”
阿裴抿抿唇瓣，似水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些失落，他缓声道：“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我不敢去杀伐果断、也不敢恣意妄为，只能借着些小脾气，来换取别人的忌惮。”
小雀自然知晓他所言之事：“我跟着您，并不是因为您在沙场上多么骁勇善战杀伐果决，因为除开这些东西，您更是个好统领好将军。”
“可我如今不是……”阿裴脸上流露着难为情。
“的确，您的性情大变让我一时间也未适应，”这都是小雀的心里话，“可您所流露的东西，依旧昭示着我，不管是将军之位还是统领之位，您都依然值得，我也会永远跟随着您。”
这番肺腑之言让阿裴的眼眶也湿润了 ，他使劲点点头，说：“我会的，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系统很会毁气氛，它弹出来：“别忘了您答应的支线任务。”
阿裴乜眼看向虚拟对话框，把眼泪收了回去，在心里无语道：“说吧，什么任务。”
系统：“明日出发去绮怀园，在次日晚膳前，段承洲要去密会齐姜渺。”
阿裴忍不住打断它：“我是红娘还是媒婆啊？”
“你是月老。”系统一本正经，“你得为他们争取时间。”
阿裴不解：“什么意思？”
系统：“你会遇到楚无唤，然后你需要拖住楚无唤半柱香时间。”
此话一出，阿裴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道：“我在大boss面前演戏岂不是半分钟就被识破了？！”
“奖励你已经兑换了，你不做也得做。”系统算是把霸王硬上弓的道理给玩明白了。
阿裴心里愤然，狠狠在心里骂了系统几条街。
命人把叶溯与家眷送回府时，阿裴人已经在皇宫东运门口。
他骑着照夜白，一身青色骑装外披轻甲，头发束成髻插着一根素净的墨玉簪，显得飒爽异常。
小雀与鸮部几支小队跟在其后，或骑马或执长枪步行。
今日他要护送的乃是部分女眷：太子妃、楚淇、林清轩、陈珠、祝彩怡、安想云……有着许许多多的熟面孔。
蝉儿与楚淇同乘最前面的马车，两人撩起窗帘子朝阿裴打招呼。
阿裴也催着马凑上去，笑道：“姐姐们今天好漂亮，实乃国色天香风华绝代！”
蝉儿轻哼笑道：“属你最会油嘴滑舌。”
末了，她又关切道：“一会儿路途颠簸，你的伤可能坚持？要不我向殿下求个情，让你也坐我马车里来。”
“不用不用不用！”阿裴忙摆手道，“放心，我好着呢。”
忽地，一阵马蹄声响起，由不得阿裴不侧目，来者竟是沈啸。
沈啸身在贺靖安的狼部大军之中，今日自然也要来护送。
贺靖安护送的正是太子、二皇子、玉山公主这样的皇亲国戚们。
很明显，沈啸是来传话的：“见过太子妃，太子殿下让属下来问您，行得匆忙未用早膳，可还需要再移些吃食来您马车里？”
蝉儿摇摇头，雁荷便替主子回绝道：“谢太子殿下，方才移来的糕点茶水已经够用了。”
沈啸点点头，算是任务完成了。
而阿裴却直挺着背，目光跃过长长的车队，落在远处骑在白马上的贺靖安身上。
很巧的是，贺靖安也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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