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真是笨蛋
是夜，凉风习习，热闹过后便是一片带着寒意的冷清。
阿裴脑袋昏沉地从睡梦里醒过来，他翻身从床榻上坐起，才发现榻旁点燃的蜡烛已经烧过一半了。
酒劲儿在睡眠中已经消散了，阿裴揉揉惺忪的睡眼，整个大断片的状态。
府邸里到处都挂着红灯笼，幽红的光透过窗户纸射进来。
等到终于回过神，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
阿裴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压低声音往透着暗光的门外喊道：“来人——”
今晚值勤的不是小雀，而是另一位更为年少的少年，书砚。
书砚忙推开门应声道：“公子，有何吩咐？”
“我饿了，咱去厨房弄点儿吃的吧？”阿裴头昏脑涨的，走起路都晃晃悠悠，书砚赶紧是上前搀扶着他，另手提着灯笼，一路往厨房的方向走。
跌跌撞撞中，阿裴却被人叫住了：“定远将军。”
阿裴脑袋发白，还是书砚提醒，他才回过神儿来，抬头看去。
暗色中，贺靖安站得笔挺，瘦削的身影被挂着的灯笼拉得老长，那张帅气得让人尖叫的脸上仍旧挂着沉重的思虑。
沈啸候在一侧，忙把灯笼提得高些。
再见面，贺靖安竟莫名其妙觉得有些拘谨。
他滑动着凸出的喉结，压低声音询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这一反常态的略带温柔的语气让阿裴猛地一激灵。
男神这是怎么了？受刺激了？还是良心发现了？难道说，我还在做梦吗？
“男神……你，你怎么在这里呀？”
贺靖安答道：“今夜留宿府上。”
顿了顿，贺靖安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话道：“问你呢，你要去哪儿？”
“我……”阿裴迷糊着应答，“我饿了，想去厨房吃点东西。”
“沈啸，你去。”贺靖安不假思索到。
突然就沦为跑腿小厮的沈啸愣了愣，无奈地冲着书砚颔首：“那就请这位小兄弟带个路了。”
“那、那我怎么办啊？”阿裴看着贺靖安。
贺靖安指着走廊拐角支出的亭子，道：“我们在那儿等。”
沈啸留了一盏灯，贺靖安将灯罩轻搁置在冰冷的石桌上，照亮一方天地。
夜里露水深重，更况亭外就是一方水潭。
瞧见阿裴只着了一身中衣，贺靖安手比眼快，已经先把身上的披风给解了下来。
他本想就这么给阿裴披上，可一瞧见阿裴迷惑不解的神色，一时又无端地有些恼意。
须臾，贺靖安似打破了某层障碍，将手上的披风揉成一团，抬手扔到了阿裴面前。
语气也不怎么好：“穿上，别让人瞧见了以为本世子故意为难你。”
“哦……哦。”阿裴脑子全然宕机，只顾着照做，他接过衣服往身上披，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男神真好，男神终于学会结草衔环，投桃报李了。”
贺靖安蹙眉：“叽叽喳喳说什么呢。”
阿裴忙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夜色里，两人的轮廓均不分明，贺靖安正了正衣襟，想起一件事来：“听叔叔说”
叔叔，当然是指江措鸣。
贺靖安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下意识又叫出了小时候常喊的称呼。
“听叔叔说你养伤期间经常请杜太医入府？”
阿裴老实地点点头道：“是啊，得圣上恩典，特许我请太医院的大夫们诊治。”
“那药……”贺靖安没来由地虚了声音，“是不是他在你身上试验了很多次才调配成功的？”
是指那瓶特制止疼药，毕竟阿裴就是主动当了试验品。
阿裴满不在乎地扬起小脸儿挥挥手说：“其实也没有多少次啦！”
不知为何，越是轻拿轻放的回答，贺靖安就越觉得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好像某种心酸——替对方被自己一直误会而感到的心酸。
于是乎，贺靖安竟然主动帮阿裴找起了借口：“所以你知道我的伤，知道我的喜好…还有我的痣，都是因为你一直在默默眷注着我么？”
这句话但凡让旁人听到了，估计下巴都要惊掉。
拜托，那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世子殿下贺靖安！
前两天他才因为被惹生气赏了禁军里好几十人一顿板子，打得对方到现在还下来床。
哦，不止，之前还因为瞧朝中某位总爱狐假虎威的官员不顺眼，专门在上朝后等着没走，那官员一出皇宫门就被贺靖安揍了一顿，圣上自然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今天他居然放下了自己的排场和脾性，开始主动给别人找台阶下了。
阿裴头还晕晕的，根本没进行什么有意义的思考行为，他下意识点点头，在心里念叨着吃的东西怎么还没端上来。
忽地，贺靖安锤了下桌子，把阿裴惊得差点从石凳上跳起来。
只听见凉风吹拂着耳侧，贺靖安低声骂了句道：“真是笨蛋。”
“笨蛋”本人仍然搞不清楚状况：“啊？”
贺靖安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在踌躇后终于启唇道：“以后，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来问我。”
阿裴一听，倒是很快就在开心的情绪里消化了这句话。
他心里高兴，嘴上管不住地说道：“那可太好了，我就不用花那些试探来试探去的功夫了！”
见阿裴如此开心地答应了，贺靖安竟然也柔了柔眼神。
书砚和沈啸终于从厨房赶了过来，两人手上端着茶水、糕点和热过的小菜，往亭中的小桌上一摆。
阿裴是真的饿了，他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就灌了几两酒下肚。
他一手从盘中用手抓拿起糕点往嘴里塞，另手用筷子夹菜。
然后，贺靖安做出了个让沈啸和书砚都目瞪口呆的动作，前者竟然从兜里，掏出了贴身的手帕，去给阿裴擦嘴！！
沈啸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殿下，您这进展也太快了些吧？”
贺靖安原本柔和的眼神陡然一凝，扫向沈啸。
沈啸无奈地耷拉下脸看地，只敢低声嘟囔道：“好吧，可能这就是奇怪的爱情吧，我是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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