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混乱
当赫连策带领的出猎队伍回到聚落的时候，他们收获了无比热烈的欢迎。
聚落里的老幼妇孺，全都来到入口处列队迎接他们的勇士。
不过，赫连策明白，更多的，他们想要迎接的是出猎的队伍带回来的食物。
这无可厚非，每个人都想有饭吃，都想活下去。
赫连策扫过道旁站着的一个个面黄肌肉的聚落居民。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饱过了。
这处楼兰遗民的聚落，在荒沙戈壁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背后是坚硬的山丘，前方，有一小片月牙形状的湖泊，那是风吹过的形状。
这是一处难得的绿洲，勉强地养活了这个聚落中，可怜的几百人。
但是，随着天气转凉，这个绿洲已经没办法再继续供给这么多人的生存需求了。
加上猎物数量的减少，赫连策他们出猎的队伍，已经没办法承担起养活这个聚落的职责。
这并不是赫连策和那群勇士不够努力，不够尽心，而是，处在戈壁当中，他们所面对的局面，就是这么无力且绝望。
在聚落中央的广场上，于篝火边汇总猎物的时候，赫连策蹲在火焰旁侧，望着那跳动的烈焰，他脑海中想的却是傍晚将黑时候，他们射到的那只羚羊。
那无助又可怜，在流沙坑中不断挣扎，却不断下坠的羚羊，与他们这个残存的聚落，其实并没有实质上的区别。
若是没有其他的出路，这个聚落或许便会被接下来的冬季给埋葬。
楼兰国的历史也将画上一个真正的句号，从此被黄沙掩埋。
赫连策攥紧了拳头，他心有不忿。
一如边上的篝火，哔哔啵啵，燃烧得很炽烈。
可是，他身为这个聚落的首领，却真的根本看不见前行的方向。
赫连策松开拳头，心中一片失落，伴随着浓重的窒息感。
他开始大口喘息。
戴着头巾的赫连殇走过来，在他身边蹲下。
“大哥，我们抛弃了萨比尔……”
赫连殇停下，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兄长，边上火焰跳动，大哥那坚毅的面庞上，也明明暗暗，阴晴不定。
“私自食用猎物，本就是重罪，他若跟上来，我会亲手杀了他。”赫连策淡淡地道。
“大哥，我们的聚落里，能比得上萨比尔的勇士，已经不多了。”
赫连殇的声音有些低，他在诉说事实，但却感觉异常的无力。无力且悲哀。
因为咬了未分配的猎物一口，他们放弃了一位强悍的勇士。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场不对等的取舍。
但是赫连策和赫连殇两兄弟，却别无选择。
这是他们维持这个聚落最后的尊严需要做的事情。
赫连殇抬起手，递过来一只粗糙的陶土杯，里边盛装着浑浊的酒水，酒味浅淡，反而散发出一股子令人不适的味道，说不上恶臭，却绝对不好闻。
“好不容易活着回来，大哥，喝一杯？”
赫连策伸手接过兄弟递来的酒杯，却只是浅浅地呷了一口，便还给了赫连殇。
“阿殇，你盯着猎物的分配，别出什么岔子。我去见一见巫祖。”
赫连策吩咐了一声，站起身，往聚落所在的山坳最深处走去。
他一路往前，看见了左右两边，依靠着山脚的一座座破旧帐篷。
这些帐篷，是他们的居所，他们这些残存的楼兰居民，在这样破烂的帐篷里，已经活了许多个年头。
若是有办法，谁会愿意生活在这样一个没有希望的地方？
赫连策收回视线，低下头，看着地面，径直行走。
在山坳尽头，有一座破旧的，低矮的帐篷。
里头点着烛火，烛火摇曳，因为有冷风灌进了帐篷里。
这是聚落的巫祖的帐篷。
赫连策掀开帐篷的门帘，探头进去。
帐篷内，摆着一张小矮桌，后边有一扇灰白的玉石屏风。
此时，矮桌上摆着一根摇曳的蜡烛，散发着诡异的香味，
赫连策俯身钻了进去。
“巫祖大人，赫连策求见。”
他朗声道。
玉石屏风后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多久，一个矮个子的人影转了出来。
那是个极度苍老的老太太，花白的头发已经没有几根了，她头上戴着一顶尖尖的兜帽，帽子上用金银丝线勾勒着繁复的花纹，只是，这帽子年头久远，银丝已经发黑，金线也略显暗淡。
巫祖的身上套着一身玄色的袍子，十分厚重，必须拖在地上才能行动。
她手里拄着一根红色的手杖，手杖上和身上一样，悬挂着丁零当啷的各种金银玉石的物件。
在她那张苍老的脸上，显露出一种灰白色的，黯淡无光的神采。
这位巫祖，是楼兰遗民们希望的指引，许多年前，楼兰亡国之时，据说便是靠着巫祖的指引，才使得最早的那一批流亡者逃避了追杀，躲进了戈壁，寻找到这一处隐秘的绿洲，在此地安身。
赫连策其实不太相信巫祖是从久远的从前存活至今的。但是他同样没有证据证明，巫祖不是自从前活到现在。
不过，巫祖的神谕，赫连策从不敢违背。
巫祖来到小矮桌前，在赫连策的面前坐下，抬起头，看着高大的赫连策。
赫连策跪坐在她前方。
“巫祖大人，我们这趟出猎……”
“收成不太好……你们刚好错过了那群迁徙的羚羊，没能赶上最后的恩赐。”
巫祖将赫连策的话讲了出来。
赫连策微微一怔，继而长叹了一口气。
他点点头，道：“巫祖，这个冬天，我们也许挨不过去了……”
巫祖眸光微闪，盯着赫连策的脸庞。
她没有开口，赫连策也变得沉默。
两人安静地对坐，只有细微的风声吹过，烛火跳动。
良久，巫祖盯着赫连策的眼睛动了动，她开口道：“如果是你，楼兰还有希望。”
赫连策深吸了一口气，他朝前趴伏，五体投地。
“还望巫祖指引。”
巫祖松开手杖，任由它立在地上，她双手抄进了厚重的黑色宽袖中，搜索了一阵。
然后，她掏出了一卷古老的羊皮卷轴。
“这里面，记载着楼兰失落的宝藏。”巫祖用她那特有的古老嗓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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