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混沌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睿哲皇帝赵哲将桌上的案牍一把推开。
他仰躺在垫着软垫的椅子里，重重地伸了个懒腰。
小太监乔桥非常懂事地过来替他收拾桌子，并且吩咐门口候着的内侍给赵哲送来瓜果点心。
赵哲最近的心情还不错。
今年正国境内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他批奏折的难度大大降低。
朝中那些大臣们送上来的折子，也没有太多正事可说，倒是闲话叙了不少。
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意见是，皇上得抓紧要个龙种了。
每当看见这样的奏折，赵哲都只能苦笑。
身为当朝皇帝，皇后妃嫔他也不是没有。
但是，他却没有翻牌子的习惯。
这在朝中大臣们看来，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背地里都在议论，当今皇上是不是生理或者心理有点儿毛病。
虽然不敢明着说，但是此类的言论，赵哲听过不少。
但他并不在意。
归根结底，赵哲始终是个异邦人。
虽然他的身份已经是这个世界上凡人间的顶点了。
但是，这是一个并不稳定的世界，他坐在这个位子上，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就更多。
而他现在连自己的职责都没办法做好，哪儿有那么多闲心，去考虑下一代。
赵哲心里，其实没有家天下的概念。
这导致他这个皇帝，在某种程度上，是有些不够威严的。
不过好在，他手里握着军队，还算是一言九鼎。
吃着小太监递过来的瓜果，赵哲抬眼瞥了一眼御书房窗外。
月朗星稀，明日会有个好天气。
而明日，无功先生他们便能回京了。
到时候，就该去鉴定那位叫做李显白的家伙，究竟是不是阿悯的化身了。
赵哲之所以让云不亭他们将李显白带回京城做鉴定，是因为他确实拥有着分辨大妖的法子。
很简单，想要识别浊气的意志，只需要让另外一位浊气的意志闻一闻就行了。
而大正皇宫，正巧镇压着另外的一只大妖。
这是赵哲的秘密，也是正国的秘密。
正国的崛起，正是始于那只大妖的死亡。
斩杀大妖的勇者开创了这个国家，而浊气的意志是不会死亡的。当那只大妖在正国皇宫地底复苏醒来的时候，它发现自己身陷囹圄，而建立在它身上的这个国家，在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它的力量，日渐繁荣昌盛。
那只大妖曾有一个响彻天地的名字，在那久远的过去，人类无比渺小的时代，它是站在浊世顶点的存在。
它叫做混沌，也称为帝江。
赵哲登基前一晚上，濒死的先皇将他召唤到床边，贴着他的耳朵，将混沌的存在告知于他。
当夜，先皇驾崩，整个皇宫乱作一团。
而赵哲，他只身前往御书房，找到了父皇口中的密道，循着密道下了地宫。
在那宏伟的地宫中，他第一次看见了那种需要称之为“伟大”的存在。
那就是妖，是浊气的意志，是人类需要仰望，无可企及的存在。
不过，那如山高的巨大混沌，被无数铁链捆绑缠绕，它动弹不得，只能不怀好意地盯着那个闯入的年轻人。
它口吐人言，诅咒他，辱骂他。
一开始，赵哲被吓得不轻，但后来，他发现了那个恐怖的巨物，只不过是在无能狂怒罢了。它的一切恶劣态度，只不过是在发泄愤怒而已。
它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需要仰望的大妖，它如今只不过是向正国输送气运的炉鼎罢了。
正国借着它的力量，蒸蒸日上，而它，则被永远地维持在一个极度虚弱的状态中。
赵哲是不知道这一手究竟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
不过，这一手不仅解决了大妖为祸世间的问题，甚至还能帮着国家绵延气运，堪称物尽其用。
除了卑劣的人类，没有别的东西会这么有心计了吧。
而且赵哲也是个挺会做人的。
他后来就时常前往地宫，去跟混沌见面。
就聊天，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
人家浊气的意志，高高在上的大妖，起初的时候根本鸟都不鸟他一个小小的人类皇帝。
但是赵哲不厌其烦，有事没事就下去跟它沟通感情。
一开始的时候，混沌一见他就咒他，但是赵哲心态稳定，丝毫不介意。
时间长了，混沌也骂得想不出新词来了，于是就闭上了嘴，开始使用冷暴力。
后来，赵哲实在是太能倾诉了，混沌都听得时不时地搭一两句话。
紧接着，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混沌当然不能原谅将他囚禁于此的人类，它对赵哲依旧充满着愤怒和怨恨。
但是，这并不妨碍它开始愿意跟赵哲交流。
毕竟，赵哲是正国这么多位皇帝里，唯一一个动不动就下地来跟它唠嗑的。
在混沌拥有过的漫长岁月里，这么近距离跟它交流沟通的凡人，赵哲是第一个，这对它而言，也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所以，混沌是一个能够沟通的大妖。
赵哲从它的口中，了解到了许多久远的历史。
不管那是不是真相，但是至少让赵哲对曾经的世界，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而这种认知，就是导致他现在很怂的主要原因。
越是跟混沌交流，赵哲越能感受到身为凡人的无力。
但是他走的道路已经固定了下来，他拿了皇帝的剧本，就没办法改变命运了。
他也试图搭上南冥山这辆顺风车，可惜命里没有，他终于还是没能掌握到真实的力量。
皇宫底下地宫里的混沌，就是赵哲用来辨别李显白身份的凭依。
他已经事先跟混沌沟通过了，混沌表示，这种小事，它可以帮忙。
至于它会不会在鉴定的时候说谎，赵哲是有办法进行判断的。
尤其是在那次天裂之后，他脑袋上具现出来的那些铁链，便是他的办法。他发现他头上的铁链，能跟地宫里捆绑混沌的铁链有所交流，他能够依靠捆绑混沌的锁链，感知混沌的情绪，说真话还是说假话，这种简单的判定，并不难做。
稍微吃了些水果，休息了一会儿后，赵哲吩咐乔桥，摆驾回寝宫。
今夜一如既往，没有翻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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