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扑火

　　又一次，云不亭看见了漫天的飞斧。

　　不久前，在青城门徒闭关的峡谷，双斧会也有过这样的飞斧齐抛，那一次他们的目标是秦小河这个观澜山庄的漏网之鱼。

　　那一次，他们在云不亭看来，还是穷凶极恶的黑道狂徒。

　　不过这一次，这群狂徒攻击的目标，是十二位浊气意志之一，大妖阿悯。

　　能够覆盖住一小块天幕的飞斧，从四面八方向阿悯包围过去。

　　面对这种软弱无力的攻击，阿悯只是一个简单的闪烁，就避开了。

　　手握青玉长剑，阿悯根本就不必畏惧双斧会的这些蝼蚁。

　　“飞蛾扑火……”

　　云不亭抬头看着，耳边突然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他侧目，就看见了秦小河。

　　秦小河不知道什么时候，朝前走了两步，来到方不忌的前方，估计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走出了后排，来到了安排好的阵型中部。

　　云不亭没说什么，他能够理解秦小河此刻的心里状态。

　　因为双斧会是秦小河的仇敌。

　　双斧会前一刻还想着要趁机将方不忌和秦小河给砍死。

　　要不是了却掌门以大手段威吓住了他们，恐怕那些斧子早已经砍在秦小河的身上了。

　　本来秦小河刚才还在提防着肖止斤他们被开窍虫钻了脑壳，夺回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之后，会第一时间暴起发难，对秦小河自己以及方不忌出手。

　　但是没有，双斧会的门人，被开了脑壳之后，连一眼都没有看过秦小河与方不忌。

　　双斧会门人怪叫着扑向阿悯的时候，方不忌谢天下他们没有一个人出手。

　　因为这是双斧会自己的要求。

　　2号本来打算安排大家伙儿一哄而上，趁着最后的一个时辰，想办法跟阿悯纠缠，拖时间到无功先生从被流放的空间找到返回的方法。

　　但肖止斤留下了一句话，他说：“这一把是我们双斧会自己的事儿，各位还请给个面子，不要插手。”

　　云不亭他们接受了肖止斤的提议，没有一个人插手双斧会的事情。

　　所以阿悯开始了残酷无情的杀戮。

　　她甚至都没有太大的动作，飞悬在空中，眯着眼睛，挥动青玉长剑。就有凌厉的剑光穿越空间，直接在双斧会人群中爆发，剑光狞亮，撕碎脆弱的人类身躯，血花激溅。

　　双斧会门人们纷纷跌扑，身躯残缺，地上血水横流，而他们口中的呼和越发嘹亮。

　　青城山的夜晚似乎被喊醒了，漆黑之中，一片鬼呼狼嚎。

　　飞斧纷纷出手，尽可能地去够那个鬼魅一样的灵活身影。

　　铁链的声音哗啦啦啦，一刻不停。

　　双斧会的门人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可那又如何？

　　砍死那个美丽的女人，这是他们此刻心中唯一的信念，除此之外，生死不管。

　　瞧着加下蝼蚁的这种反应，阿悯心头躁郁。

　　看吧，看吧，就是这些烦人的蝼蚁，他们一碰就碎，但是他们就不怕死，就前仆后继，就不要命，就要想办法来砍自己。

　　这些苍蝇一样的生物，为什么这么顽强？

　　肖止斤又一次投掷出自己的飞斧，身前有剑光爆发，他没能闪避开，等感觉到疼痛的时候，他一整条左胳膊都没了。

　　肖止斤没能接住飞回的斧头，飞斧拖拽着铁链，哗啦啦地摔落在脚下。

　　他疼得满头大汗，弯下腰，用仅存的右手，去捡地上的斧头。

　　他张嘴大喊，弟兄们，跟我一起，再来一轮齐射。

　　然后还活着的双斧会门徒就扯着嗓子应和，抡动胳膊，准备好抛射飞斧。

　　李显白他们看着，他们就干看着。

　　小黑的右手上握着那柄巨大的铁灰色重剑，他很用力，剑柄上缠着的布条被捏出了咯吱的声响，缠绕了许多圈的布条，在低微的脆响中崩碎。

　　“我们真的不出手？”小黑扭头看着2号使者。

　　2号摇摇头。

　　小黑又扭头看向方不忌胸前鎏金镜子里的云不亭。

　　云不亭也摇摇头。

　　秦小河说：“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双斧会也要脸的，”他转头看了小黑一眼，“至少今晚，不要打他们的脸。”

　　小黑深呼吸，握剑的手指开合，将掌心沾上的碎布弹开。

　　连秦小河，连双斧会的仇人都这么说了，那小黑就没有话了。

　　给双斧会面子么……

　　小黑身为太白门嫡传，中原武林门派，他自然不陌生。

　　双斧会，下三流罢了。

　　说他们是一窝强盗，也不算错。

　　不过，今夜小黑看见的双斧会，有点骨气的。

　　至少，他们那悍不畏死的冲锋，小黑是敬佩的。因为这一场冲锋，结局注定了是无用功，可双斧会那帮悍匪，没有犹豫，怪叫着就上了，那阵仗，仿佛前面等待他们的不是死亡，而是莺莺燕燕的满楼红袖招。

　　了却掌门有些出神，他看见阿悯丢出的凌厉剑光带走了一个又一个双斧会的门人，他老人家恍惚觉得那些双斧会的糙汉子，像是穿上了他们青城山的制式道袍，变成了他门下的一个个青城弟子。

　　“他们死的时候，是不是连这样冲一波的机会都没有？”了却掌门喃喃地说道。

　　他不是在问谁，他只是在自言自语。

　　方不忌咽了口口水。

　　了却掌门就在他的背上，了却的自言自语，方不忌听得最清楚。

　　他知道了却不是在要一个答案，但他还是说：“是的，青城门徒，也是这般不惧生死。”

　　了却愕然，盯了方不忌的后脑勺一眼，苍老的脸上挂起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隐隐有泪花闪烁。

　　方不忌骗人。

　　周围听见方不忌说话的人都知道方不忌在骗人。

　　不过没人揭穿。

　　青城剑派的剑手道士们，是被阿悯变成了妖物的，他们早就丧失了人性，他们比行尸走肉还狰狞可怖。

　　他们被杀死的时候，没有一点儿气节。

　　但没有谁会在这位老掌门面前，说那些死者的坏话。

　　如果他们能够保留一丝丝的理智，青城剑派的剑手们，也会像双斧会门人一样，朝着阿悯发起冲锋。

　　一定会的，这仅仅是身为一个渺小人类的本能而已。

　　大妖，浊气的意志，有什么了不起。

　　你要杀我，我自然就会有反抗的气魄。

　　哪怕，我明知道我不如你那么厉害，我会被你一剑斩杀。

　　那又如何，我只要有冲向你的剑锋的勇气，就行了。

　　双斧会的又一轮齐射自然是没什么用。

　　阿悯避过后，直接自空中朝下俯冲。

　　她愤怒了。

　　这群人类，他们抛却生死的样子，像是在侮辱阿悯。

　　而看见阿悯正面扑来，肖止斤那张肥肥的脸上露出略显疯狂的笑容，带着狰狞。

　　他大笑着道：“弟兄们，冲了这娘们儿！她急了，她急了！”

　　“冲！”

　　双斧会的门人发出放肆的大笑，他们丢下了拴着飞斧的铁链，握紧了另外那柄更沉重的斧子，他们叫喊着，奔跑着，扑向了阿悯。

　　如同一群飞蛾，扑向了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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