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在唤醒无心蛊之前，怕楚昭的身子禁不起同蛊和无心蛊的折磨，空延特意配了药让楚昭先养了一段时间，食补和药补双管齐下，楚昭脸色终于日渐红润。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这天夜里，空延点了盏灯，开始用银针催动楚昭体内的无心蛊。
空延用手捻着银针，一根根插进楚昭的穴位，屋内的三人屏气凝神，眨也不眨地盯着。
半个时辰过去，空延终于施好了针：“现在感觉如何？”
楚昭闭眼感受了片刻，并没有什么异常，便摇了摇头。
空延小松了口气，又严肃道：“待这些银针全数拔下，你体内的无心蛊便会苏醒，到时两种蛊就会在你体内斗争，十二个时辰后，老夫再放入圣蛊以毒攻毒，能否熬过这十二个时辰，全靠你的意志力了，你若是比它们弱，它们便会趁机占据你的身体，吞噬殆尽。你可明白？”
楚昭握紧了拳头，点点头。
随着银针一根根被拔下，楚昭的脸色也红一阵，白一阵，身体里一股异常活跃的力量似乎已按捺不住，早已想喷涌而出，楚昭抓住了顾况的手臂乞求着一丝依靠，心跳也愈来愈快。
只剩最后一根银针了，空延卷起袖子，谨慎地捏住它，再看了一眼楚昭，道：“挺住。”
随着空延话落，最后一根银针离开了楚昭的身体，没有了银针的压制，楚昭体内的无心蛊便苏醒过来，以一传百的速度蔓延至全身，与同在她体内的同蛊交缠在一起，肆无忌惮地冲撞，夺食。
“啊！”楚昭痛苦地抓住被褥，整个人缩成一团，在榻上翻来覆去。
光一种蛊就能折磨得让人苦不堪言，如今两种痛都被加在了楚昭身上，楚昭觉得自己的身体既在被细小的针扎，又在被人硬生生撕裂。
空延拿了跟柳树枝让楚昭咬住，取了点她身上的血以便观察她体内蛊的情况。
剧烈打斗了半个时辰之后，蛊虫才渐渐歇下来，楚昭也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师父，一定要过十二个时辰吗？”顾况怕她坚持不住，不禁问道。
空延点点头：“不过你放心，之后蛊性便会衰弱，就没初时那么疼了。”
“好。”楚昭扯出微笑，虚弱地应了声，便倒在了顾况身侧。
眼看即将挺过十二个时辰，空延便去取来了圣蛊。
圣蛊的样子倒不似其他蛊虫那般令人作呕。它通体鹅黄，不过半寸大小，看不到明显的五官，放在水晶罐子里像个藻球。
“这便是圣蛊。”空延拿给顾况看，“未时研制蛊虫多年，才培育出了这么一只。圣蛊乃万蛊之宗，可解所有蛊毒，唯一不足就是它会留在用蛊之人体内，没有危害，只怕巫族其他长者对圣蛊机觊觎已久，若是他们知道有圣蛊的存在，必会对她下手……”
“先用吧。”顾况道，“其他的再想办法。”
空延点头表示同意，将圣蛊放入调配好的药水中，圣蛊很快散开，化成淡黄的颗粒。
顾况扶着楚昭喂她河虾，离圣蛊发挥作用还需一段时间，空延拍拍顾况的肩膀。
“师父……”顾况道，“何时取血？”
空延知道他心意已决，背过手道：“跟我来吧。”
地窖里点着油灯，空延拿出一把银柄匕首，却迟迟不肯递给顾况。
顾况跪了下来，垂首道：“徒儿不孝，师父的教诲之恩只能来世再报，。师父不舍徒儿，徒儿亦是，只是若昭儿不能活，对徒儿言便失去了在世间独活的意义，师父……”
“不必说了。”空延打断他，然后将匕首放在桌上，背过身去。
“多谢师父。”
顾况拿起匕首，心头血并非普通药引，凡取了心头血之人，必死无疑。而顾况要连续取七次，每取完一次便要用药稳住心脉，不让他一命呜呼。如此不仅要忍受剜心之痛，又要承受心理上的折磨，然顾况浑然不怕，对着自己心口就是一刀，干净利索，眼看暗红色的鲜血滴入白瓷碗中，顾况终于欣慰地笑了。
“师父……”顾况刚出声，就因气血不足晕倒在地，空延赶紧替他上了药，靠自己年迈的身躯，将他背回自己房间休息。
如此取血，补药，续命再取血，顾况靠着那股子毅力一直坚持到了第七日。
取血前，顾况第一次迟疑，握着匕首一言不发，他知道，取一次心头血便再难医好，连取七天，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就不回他了。
为救楚昭，他自然愿意，只是想到从今往后再也看不到她便觉得心中万分苦楚。
“师父，我还能活多久？”顾况侧过头问道。
“半个月吧。”
“好。”顾况手起刀落，又是一碗心头血。
“师父能否再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取血一事，不要告诉昭儿。”顾况强撑道，“我还剩半个月的期限，也别告诉她。”
“你用性命相救，却不让她知晓？”空延不能理解。
“是我自愿的事，不想让她因此有负担。”
空延摇头，到底还是自己疼爱的徒弟，也只能应允。
喝完七副药之后，楚昭的情况也大有好转，空延每隔半个时辰便给她把一次脉，脉象已完全平稳，体内的同蛊和无心蛊也被圣蛊蚕食殆尽。
“你放心吧，她已无碍。”空延道，“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便能醒过来。”
“多谢师父。”顾况面色有些惨白，如今连拿剑都十分吃力。顾况看着楚昭恬静的睡颜，便觉得一切值得。
这几晚，空延几乎翻遍了医书，始终没能找到救治顾况的方法，眼见顾况一日日消瘦下去，他毫无办法。
当晚，楚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转了转眼珠子，看到这简陋的屋子，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你醒了？！”一直守在一边的顾况看到她醒过来，激动不已，忙关切道，“饿不饿？想吃什么？要不要喝点水？”
“顾况？”楚昭一脸疑惑地看着顾况，眨眨眼睛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顾况一愣，试探道：“昭儿？”
“昭儿？”楚昭重复了一遍，又问道，“是叫我吗？我叫昭儿？”
“你……不记得了？”
楚昭诚实地摇摇头：“我只知道，你叫顾况。”
这时空延正好进来给顾况送补血的药，便回道：“你受了很多伤晕倒在山脚，是我徒儿把你带上山，求老夫搭救。也许是伤势过重昏迷太久，你才会失去原本记忆，若恢复好，还是有记起来的可能。”
楚昭还是有些不明白：“那为何我记得他呢？”
空延没回答，顾况也不清楚，只能先转移话题：“你昏睡许久，先吃点东西吧。”
隐居之地食物匮乏，近些日子也没有下山去采购，还是靠空延种了些蔬菜才有饱腹的东西。顾况怕她醒来会饿，便提前做好了面饼，冷了就自己吃掉再重新做。
楚昭拿起面饼，还有余温，饿极了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笑眯眯道：“谢谢。”
话音刚落，楚昭竟直挺挺倒回了床上，手里还拿着那半个饼。
“师父！”顾况吓得立马叫来空延，空延替楚昭把了脉，宽慰道：“没事，只是睡着了。”
“怎么会突然睡着？”顾况缠着空延问道，“是不是体内的蛊毒还没有完全清除？”
“前几日消耗了大量精气，再加上她的身体还在适应圣蛊的蛊性，应该是太虚弱的缘故。睡一睡也好。”
顾况听闻这才放下心来。
楚昭的睡意说来就来，有时候正吃着饭呢，突然就睡了过去，顾况带她出去转悠也不敢马虎，寸步不离的就怕一转眼她已经倒在地上睡着了。她知道自己爱睡，居然想出了装睡来逃过喝药，每天空延都要督促她喝又苦又臭的药，楚昭不止一次跟顾况抱怨，顾况只是笑笑，却在她每次喝药前都去林子里摘些浆果给她备着，楚昭知道顾况对自己好，养身子这些天也是跟在顾况后面，一刻不离。
原本是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空延每次见却都摇着头走远。
“顾况！”楚昭故意站在他身后吓他一跳，等他转过来时便拿出自己这几日绣的帕子拿到他眼前，“呐，送你的。”
顾况接过那块水绿色手帕，上面绣着大朵的海棠，针脚细密，看样子花了不少功夫。这几天她除了睡觉基本时间都跟自己在一起，顾况到没发觉她竟然还在准备这个。
“你什么时候绣的？”顾况轻轻摸过上面的花纹，看着楚昭笑着问道。
楚昭侧头想了想，朝着顾况笑眯眯地说道：“在某几个你以为我在睡觉的时候。”
“昭儿心灵手巧，我很喜欢。”
楚昭见顾况收好了手绢，眨着眼睛试探道：“那可以带我下山吗？”
顾况直截了当：“不行。”
“你老说又杀手在追杀我，可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他们怕是早就放弃了。我们偷偷去，不会被发现的。”楚昭抓着他的衣袖，“好嘛？我特想吃糖葫芦。”
若是以前，顾况面对她的撒娇定是招架不住，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取了心头血，心脉渐衰，连持剑的力气都没有，谈何保护楚昭的安全？
“山脚溪中鲫肥美，我带你抓鱼去吧？”
反正也是出去玩，楚昭点点头：“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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