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万剑山地处群峰环绕之间，此处银瀑高悬，流水潺潺。
陆小吾一靠近悬瀑之上，视线立刻被高空之下，正长身而立，一身玄衣战袍的凌二吸引了过去。
见那人身着往日惯穿的黑色劲装，肩、膝、腰皆裹着飒爽银甲，整个人泛着一股凛冽的英气，正站在瀑下的清澈寒潭边，远远看去，似在闭目操纵一道无形的剑气，已入无人之境。
肃杀风声与金石铮音纷至沓来，如携着千钧之力，却信若游龙，翩若惊鸿，在群峰之间四处飘行。
遇到悬空的陆小吾和凌允二人，那剑意又似乎是长了眼睛一样，擦着二人的衣摆飞开去。
“以无形之心剑，胜过有形之飞剑，此为吾辈修炼化神，探究鸿蒙的初步奥义。”
凌二嗓音清冷沉稳，收回剑气后，站在人群中说道。
陆小吾跳下飞剑，环视一圈，这才发现，道爷并非在给萧家弟子教学，而是在给一众凌家弟子教学。
只不过萧家的那几个小辈也在，正抻着脖子凑在外围旁观呢。
而远处山壁之上，萧长老捻着胡须，和四叔两两并肩站在高处，嘴型微动，似在低声交谈着什么。两人身后，则跟着那名叫萧雨的女修。
“凡人，到近前来。”
陆小吾刚找好位置站稳，凌二睁开眼便看到了他。“凌允，你也过来。”
于是二人扒开面前一圈碍事的萧家弟子钻了进去。
凌二又看着他，淡淡道，“凡人，你虽无根基，但道法一途讲究修身养性，耳濡目染于你无害，以后你便每日和他们一起修习吧。”
陆小吾心说：……其实大可不必，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
人群众多，凌二将他们叫至跟前后，便没再多说什么。
陆小吾就看着面前一脸平和淡然的道爷，脑子里尽想些有的没的了——果然，还得这凌府的山水才养他呀。
……竟然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戾气了。
“小……那谁。”陆小吾正出神间，这时身旁的凌允戳了戳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问这干嘛。”陆小吾瞥过一眼，随口道，“说出来不怕吓死你，我乃司天九部，昆仑山小花神是也。”
“昆仑山……花神？”凌允低喃，“昆仑山山神不就是开明那只老虎吗？要不我干脆叫你小老虎吧？”
陆小吾斜眼瞥着凌二的方向，一边低声道，“得，您老慢慢猜去。”
“我听说开明有九条尾巴，你有没有九条尾巴？”凌允说着，便要伸手摸他身后到底有没有尾巴。
“……”陆小吾顿时满脸惊悚，正犹豫要不要躲开，那厢凌二俨然也听到了二者的对话，操持着飞剑忽然“叮”的一声，落在了凌允的脚跟面前。
“昆仑山的确是个好地方，你是不是想去清修几年？”
凌允这才老实闭上嘴巴。
御剑之后，便是炼丹演示——众人又跟随凌二来到了一樽空旷平地上的丹炉前。
凌二注意到凌允还缠着陆小吾，随口说道，“小丹奴，你过来。”
陆小吾瞥一眼身边凌允，冷哼一声走上前去，又见凌二正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刺着山水的小巧折扇，递过来给他，一边道，“拿着这把扇子，去那边慢慢给风。”
陆小吾就忍不住咂舌……还真把自己当丹奴使唤上了！不过看在这也算是帮自己解围的份上，就懒得计较了吧！
凌二可没管他脑中天人交战，只帮他摆脱麻烦，便兀自从乾坤袋中取出若干灵草，将每种灵草属性按天罡八卦方阵依次摆进了丹炉中，继而开始下一步的演示。
陆小吾歪着脑袋，就通过丹炉的进风口，仔细观察着每棵灵草摆放的位置，这才发现，此处视角极佳，能将细节看得一清二楚，还算是给他开小灶了。
看外围萧家那几个，抻着脖子一脸急切，想看又看不清的模样，陆小吾心中就忍不住偷乐。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又见丹炉另一头，道爷双掌蕴气，丹炉之下蓦地腾起熊熊的黑色玄冥之火。
陆小吾这才明白……原来凌二压根没打算用柴烧。
那还正儿八经靠在丹炉边，举着扇子的自己，就委实显得有些尴尬。
“小丹奴，慢慢给风。”
又见凌二垂头，一本正经地吩咐道。
陆小吾使劲甩了甩手中的绢丝小折扇。
丹炉之中，灵草被匀速燃烧的玄冥之火熔炼，逐渐释开，顺着炉底凿刻好的凹槽汇聚成型。
没多久，一颗圆滚滚，宝光环绕的丹药就出炉了。
凌二运气将丹药托出炉鼎，向众人展示，一边轻声道，“此乃化神丸的炼制过程，都看明白了？”
——看是看明白了，就是没同款玄冥之火。
诚然，在场弟子只要记住灵草种类和顺序，回去后多多研究，总还是有望能炼制成功。
然而，在坐又多是元婴修为，而这枚化神丹，恰好是眼下这些人最需要的东西！
于是乍一看到这化神丸出炉，周围一圈人眼睛都亮起来，哪还记得这是一节炼丹授业课，都恨不得一个个举起手中的叫价牌。
“二公子，可否将此物结缘于我，我愿以炼制此药十倍数量的灵草来交换。”
一个萧姓外门男修，这时扒开众人说道。
陆小吾隔得近，此时甚至能看到这男修眼中精光闪烁，满脸贪婪的模样，似已志在必得。
凌二闻言，想了下，说道，“此物炼制非我一人之劳。”
说完，又垂头撇了一眼正靠在炉鼎边的陆小吾，“小丹奴，此物你炼制有功，便交给你处理吧。”
陆小吾：“……”
大哥，你确定不是想把得罪人的事推给我吗？
但凌二就似那么随口一说，周遭小辈醉心于如何索得这颗化神丹，竟都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机。
“他？他不就是个凡人吗！有什么资格……”
“嘘，你也不看看他是谁的丹奴……岂是我等能非议之辈。”
果不其然，周遭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就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小兄弟，你一个凡人，这东西对你而言并无用处，我给你银票，多少就行，将此物卖我吧！”
那萧姓修士只道这丹奴一介凡人，还不好拿捏吗，二话不说便就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撮白花花的银票。
但陆小吾大小是个魔神，这点银票给他昭瞢殿铺个台阶都不够呢。
他充耳不闻，先是迷迷糊糊地看着漂浮在面前的化神丹一眼。
——这小小丹丸，周身七彩宝光氤氲，倒也好看得紧。
他本来还有些犹豫，但一抬眼，便又看到宝光那头萧家贪婪修士的脸，便二话不说，拿起化神丹吞了下去。
那萧家修士还以为他嫌银票少了，正在往怀中继续掏，结果一抬头，丹药没了，顿时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咬牙骂道，“暴殄天物！”
“你，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刚才就好奇它的味道，都没注意你在说什么。”陆小吾吃完了，看着修士手中银两，一脸后悔道，“可惜，吃都吃掉了，哎，你不嫌弃的话，我这便想办法……给你逆转一下？”
他说着，弯腰摆出了催吐的姿势。
“嗤。”站在一边的凌二，忍不住从喉间发出一声轻笑。
那修士见状，更气得眼睛发红，回头瞪了凌二一眼，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小兄弟，你不答应便算了，倒也不必如此羞辱！”
“我这丹奴，平日惯重口腹之欲。”凌二这时才轻声解释道，“他说话向来如此，非是针对任何人。”
那修士这才冷静下来，朝凌二揖了下，叹息一声退了下去。
哼，明明是你自己惹事推锅，完了你还成了和事佬！
陆小吾咳了咳，悄悄站起来，打算趁无人注意时悄悄编排凌二几句，但却忽然感觉一阵热气从丹田升起来，拱入腰腹和手心，又直冲上心肺和前额。
他立刻扒开人群，找了个石头坐下，静静打坐吸收。片刻后，他只觉得脚底生起一片舒爽的凉意，开始冲刷着先前那阵热气。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只感到整个世界顿时清明了不少，能看到远处山壁上的花草根茎，听到遥远山中优婉轻灵的鸟兽啼鸣声了。
“怎么样，有气感了吗？”凌二凑过来，垂头好奇地打量着他问道。
“就是看东西比之前清晰了……”陆小吾默默摇头，“道爷，什么是气感呀？”
“哎！”周遭一直关注着这边的众修，顿时发出一片叹息。
——就这么浪费了一颗宝贵的化神丹！
凌二微微抬眉，猜到这是意料中的结果，又回过头说道，“那就这样吧，都先休息，剩下的内容下午再教。”
他说完，便拉着陆小吾的手腕兀自走到无人处，仔细探了探。
“果然毫无气感，你这凡人……根骨未免也太差了？普通炼气弟子服一颗化神丹，最少都能筑基了。”
陆小吾心中冷哼，这是还怪自己浪费了他的丹丸吗？
“好心提醒下，道爷……你说随我处理……我，处理。”
“我不是那个意思。”凌二摇了摇头，失笑，“算了，灵根这东西要那么容易改变，我当初也不必苦心寻来玄冥秘法了。”
……恩？
听起来他倒真想给自己洗髓？
倒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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