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柳与的烦恼

柳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虽然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但是宋芙还是按照收到的钱乘以015，给他发了兼职工资。说实在的，一开始，他一直处在揣揣不安的状态。

        那位叫做杨凡的顾客，一开始的表情实在太过阴郁，还有神经质的抖腿和手部动作，很难让人觉得他不会在下一秒做出恐怖的事情。所以刚开始他一直都暗暗的摸着出门的时候带着的瑞士军刀，以防有什么意外的发生。但拿着瑞士军刀的手，因为对方所讲的内容而一点点的松开。

        对方是个可怜人。他不由得这么想，但是又觉得这样的想法太傲慢。评论对方可怜，多多少少感觉自己居高临下，而以自己的标准评价对方，又显得傲慢无礼。可又没有更为贴切的形容，所以姑且还是让我用可怜来形容。

        原本在听对方讲述故事的时候，觉得顾客的母亲因为丈夫的死而太过应激对待他。可在陪聊接近结束，顾客展示自己偷偷画的画作的时候，才明白母亲大概也有自己的不容易。

        顾客似乎是小的时候，翻了父亲收藏的书，被一个画骨骼的画本所吸引，所以自小就喜欢画骨骼相关的画。又因为喜欢父亲的画，所以用色也学着父亲，在色彩上用的炫彩华丽。一开始，画技不精，也看不出来什么东西。年纪一点点长大，画技一点点精进，画的实际是骨骼就一点点暴露了。一开始只是模仿的画人的骨骼再加些梦幻的背景可爱的动物，长大了创意也迸发，便在人啊，动物啊的骨骼上做创意，互相拼接或延长，配上童话的场景，反而显得诡异恐怖。这样的画作，在刚刚目睹丈夫自杀的顾客的母亲眼里。就是儿子会步丈夫后尘的刺眼警告。

        她已经失去了此生最爱的人了，她不能再失去和这个人血脉相连也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了。所以，她在之后的人生里，病态的纠正自己的孩子的性格，以试图避开死亡。

        他是可怜人，他母亲是可怜人，他父亲也同样是可怜人。

        杨凡正是因为知道那是母亲的爱，同时也明白母亲的要求有一定的正确性，才会让无法反抗而一点点走向崩溃。

        这次的谈话，他也观察着宋芙。他原本以为宋芙会说很多话，但是她大多数时候只是注视着对方，静静的听着。她不着急让别人哭，也不着急让自己哭。她只是说些只有两个人才明白的事情，让对方明白自己想说的她都懂，而让对方开始倾诉，然后再安抚他。

        今天在顾客说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他也听得入了神，甚至都不知道宋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泪的。在他的理解里，哭泣是宋芙的武器，因为只有和对方一起哭泣，才能消除对方的难过给予对方希望。但是，宋芙好像并非如此，她只是因为共情了，难过了，所以哭泣了。

        今天一天下来，他感觉宋芙在自己的眼中具体了起来，但是也因此而开始烦恼，或者说他一开始就在烦恼。

        他不擅长与人交际。

        由于家庭的原因，他时常转校。与人刚刚建立起羁绊，很快就会因为距离跨度而切断。在他还没有放弃交际的时候，他还和转校前的朋友加了联系方式。一开始还有陆陆续续发信息，可不到半年，就一点一点的没有音讯了。一开始是因为学校的活动，然后就是和别的朋友一起去玩。再然后就是很久的不会讯息，最后不知道哪天发来信息问自己是谁，在自己没回信息的第三天，就被删了。

        啊……就这么回事呢。这成为压断他交际欲望的众多稻草中的一根。

        他在初三的时候，就完全独来独往了。虽然网络冲浪也不少，但是在网络上和他人交流和在现实中和他人交流，完全就是两回事。所以他一直很苦恼于，要怎么和宋芙说话。

        不知道该如何把控距离感，也担心自己说的话不够有分寸距离感。甚至行为举止，是不是太过亲昵亦或是太过冷漠。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她好。所以他维持现状的板着脸，但是她的有趣脱线有时让自己难以维持自己的面具。之前来吃夜宵的时候，没思考的碰了她的头顶，原本是想揉乱她的头发，反应过来却觉得肢体接触太亲昵了停住了手。在夜宵party进行到结束的时候还有点耿耿于怀自己的举动。

        有时她会流露出很落寞的氛围，作为同病相怜的病友，自己会想安慰她。不想被觉得肉麻，也不想被觉得没分寸，也不想被误会，纠结了一大堆，什么都说不出口。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可悲。

        当然最烦恼的还是，自己的烦恼完全被她看到了。

        所以在分别的时候还被嘲笑，说什么我只要做自己普普通通的对待她就好。

        这个只有年纪比自己年长的笨蛋，完全不明白自己正是因为做自己了，才在苦恼这些。如果一切按照自己想说的想做率直的说了做了，被反感或者讨厌的话，精神就要受到重创了。明明也不能保证当我做自己之后她自己或者别人不会有任何负面情绪，怎么就能这么轻轻松松的说做自己呢。

        柳与躺在被子里，将头埋在枕头中间，打算放弃思考。

        他比谁都明白自己烦恼的原因——他喜欢人，也喜欢观察人，但是也同样不信任的悲观的看待人。所以他把自己藏在壳里面，小心翼翼地与人接触。他不想自己被讨厌，也不想讨厌人。

        而宋芙，是他遇到的人里面，最有吸引力的。无论从脸还是身为人的状态，都很吸引着他。悲天悯人陪伴痛苦的神明代理、马虎元气自由的大胃笨蛋亦或是偶尔流露出的冷漠空壳的样子，三者合为一的存在，就像人性复杂的集合体。不由得让人想多观察一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柳与烦恼到了极点的喊出了声。

        ”是你叫我做自己的，我可就做说到做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哦！“

        他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对着自己贴了传单的小板子自言自语。他一手指着那个难看天使，一边气势汹汹地说着弱气发言。

        ”如果被讨厌了我可就拿你不算人做自我安慰了。“

        ”是你提的解决方案你得负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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