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听到这话，沈惊棠一顿。
他没有正面回应陆挽矜，而是说：“你现在伤得很重，需要好好休息。剑身什么时候补都可以，别想太多了。”
陆挽矜一连奔波多日，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理应立即治疗。但沈惊棠实在不放心让陆挽矜留在村子里，只好带她回到庐姜城的客栈暂住。
夜晚庐姜城灯火通明，高楼林立，连串的灯笼高高飘扬，城内亮如白昼。
街上行人如织，路过一处糕点铺的时候，陆挽矜往那里看了一眼。摊子上的糕点精致可爱，有小兔子造型的，有小猫咪造型的，冒着袅袅热气，看着十分有食欲。
两人没有停留，客栈房间内，陆挽矜坐在榻上打坐，沈惊棠将封脉佛兰递给了她。
烛影摇红，爆出细微的声响，烛光投在陆挽矜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她双眼紧闭，面容如琉璃般精致脆弱，整个人瘦弱得厉害。
沈惊棠站在她面前，将她额头前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房间内安安静静，陆挽矜在疗伤，灵力缓缓流淌。沈惊棠看了她一眼，将御清剑留下，然后拿着几块灵石飘出了窗户。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沈惊棠走在人群中，引来超高的回头率。但他没有回头，径直向前而去。不久，他停在了一家糕点铺子前。
灶台上摆着层层笼屉，冒着热气，小兔子造型的点心静静摆在笼屉上，胖乎乎的。
店家是个老奶奶，见到沈惊棠过来，笑呵呵地说：“小伙子，来买糕点啊？”
沈惊棠点点头，“嗯，把这个、还有这个包起来，谢谢。”
他指了指笼屉里小兔子造型的糕点。
老奶奶拿出油纸包，将沈惊棠点的几块包了起来，“是买给自家娘子吃的吧，刚刚我见你们过去，那小娘子往这里看了好几眼。”
沈惊棠一怔，“不，不是，她不是我娘子。”
这副样子落到老奶奶眼里，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她神情和蔼，闻言叹息一声，“你们是老婆子我见过最似神仙般的人物，若是没在一起……可惜了。”
沈惊棠没有解释两人的关系，说是主人和剑灵，恐怕吓到老人家。毕竟他不是人，不是所有人都对非人类接受良好。
他小心接过油纸包，付了灵石，道谢后离开了。
回到客栈，陆挽矜还在疗伤，沈惊棠将糕点放到桌子上，自己则飘到楼顶看月亮去了。
一轮孤月高悬，远没有坠月境来的观赏性强。
他穿到这个世界有一段时间了，似乎也渐渐适应了剑灵的生活。若说不想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回不去。
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该何去何从，貌似跟着陆挽矜也不错。更何况，陆挽矜捡了他，按照小说的设定，他现在就是陆挽矜的人……剑了。
也只是一把剑。
清风徐徐吹来，一两片落叶飘然落下。
陆挽矜疗伤完就到后半夜了，沈惊棠翩然回到房间里，看到陆挽矜发现桌子上的糕点后，眼睛一亮，“御清，你看，有糕点！”
沈惊棠眉眼半弯，“嗯，我看你在疗伤，不好打扰你，就出去给你买了这个。”
陆挽矜似乎很惊喜的样子，“御清，谢谢你！”
沈惊棠在她面前坐下，“没事，你喜欢便好。”话落，又想起什么，问道：“你伤好了吗？”
“好了，修士的身体恢复能力可是很强的。”陆挽矜掰开一块糕点，递给沈惊棠，“御清，给你。”
沈惊棠微愣，他没想到陆挽矜会掰一块糕点给他。
他顿了顿，接过。
陆挽矜开心地将糕点塞到嘴里，脸颊鼓鼓的，比糕点还可爱。
沈惊棠也吃了一口，甜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瞬间治愈了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彷徨。
陆挽矜说：“御清，我带你回天照阐幽府吧。”
“那里是我的宗门，虽然我从小没有在那里长大，但我爹娘都在，我也很喜欢那里。”
“天照阐幽府位于大泽之上，纵横八百里，烟波浩渺，还有抓不完的鱼，可好玩了。”
沈惊棠忽然想起了原著剧情。
在原著剧情里，陆挽矜千辛万苦回到天照阐幽府后，得来的不是陆乘天柳月姝的谅解，而是索要心头血。
陆挽清需要木灵根修士的心头血做药引，才能服下五蕴灵花。
而陆乘天和柳月姝不管陆挽矜是不是被诬陷的，都说陆挽清是因为陆挽矜才中了咒，让陆挽矜献出心头血。
陆挽矜因此失去心头血，修为跌落了一个小境界，差点不能踏上仙途。
自从沈惊棠穿来后，主线剧情似乎发生了变化，陆挽矜升到了筑基后期，这是原著剧情里所没有的。他不知道蝴蝶煽动翅膀会不会改变关键剧情，但想想陆挽矜邪门的体质……他对此保持悲观看法。
宁愿相信一个人倒霉到极致会触底反弹，也不要相信火葬场文女主会手握爽文剧本。
沈惊棠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忽然，陆挽矜的通讯符牌闪了闪。
一阵灵力流淌过，符牌上浮现出一个小小的人影，中年男子的声音随之响起，“陆挽矜，不管你现在在哪里，收到消息后，立即返回宗门。”
陆挽矜惊讶，“……爹？”
沈惊棠心里一惊，看向符牌上那个半透明的人影，陆乘天背对着他，看不到脸。
陆乘天冷哼一声，“你还有脸叫我爹？”
陆挽矜不知所措，“我……”
陆乘天抬手打断她的话，“总之，不管你现在在哪里，即刻回天照阐幽府。”
说完，不等陆挽矜有所反应，灵力断了。
房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冰冷的通讯符牌放在桌子上，失去了灵光，宛如一块最普通的玉牌。
陆挽矜怔了怔，神情茫然无措，失落、开心、不解……交杂在一起，仿佛揉碎的白云簌簌落下。
她因为陆乘天主动找她而开心，又因为陆乘天的态度，她感到茫然。
下意识的，她选择对沈惊棠倾诉，“御清，爹让我回天照阐幽府。”
声音轻轻的，仿佛雪花落在心间。
但没怎么纠结，陆挽矜就变开心了，她眼睛弯成了月牙，“我们快回去吧，爹专门用通讯符牌联系我，一定是想我了。”
沈惊棠心里很不是滋味。
看这情形，索要心头血这个关键剧情是躲不掉了。
心头血是修士重要的东西，无异于龙之逆鳞，失去心头血严重的话有可能动摇根基。
说实话，沈惊棠并不想让陆挽矜回去，被至亲之人背叛，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有多绝望。
可不回去，陆挽矜的心魔又该怎么办。
心魔是由执念而起，陆挽矜渴望得到父母的爱、季珩之的关注，正因为得不到，所以才心魔横生。想驱除心魔就只有自己想通，否则一味压在心底，早晚有一天会受到反噬。
回去直面令她产生心魔的人，方能历练心境。
沈惊棠静静注视着陆挽矜，决定还是把原文剧情说一下。
“等一下。”
陆挽矜疑惑，“怎么了？”
沈惊棠犹豫了一下，把五蕴灵花的事说了，开始胡编乱造，“神剑嘛，都有一些特异功能，我能预测未来。陆挽清需要木灵根修士的心头血做药引，你这次回去……你爹娘可能会让你献出心头血。”
陆挽矜表情一呆，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又问了一遍，“你的意思是说，爹娘可能让我献出心头血？”
沈惊棠缓慢而又沉重地点了点头。
陆挽矜下意识摇头，嘴里喃喃，“不可能……”但她神色动摇，反驳得并不坚定，显然也不确定陆乘天会不会伤害她。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试问，哪个孩子愿意相信父母会伤害自己？
但事实确实如此，原著中盖章陆乘天柳月姝更喜欢陆挽清，逼迫陆挽矜献出自己的心头血。
沈惊棠没有说话，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陆挽矜慢慢冷静下来，即使沈惊棠说得荒唐，她心里也无法抑制的相信了。在这一瞬间，比起陆乘天柳月姝，她更愿意相信刚认识的沈惊棠。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她觉得沈惊棠说的是事实，他不会害她。
陆挽矜脸上慢慢爬上黑雾，显然心魔又犯了，但她静静站在原地，任由那黑雾蔓延。
然而这次的黑雾却极其暗淡，浅浅溪流，慢慢涌动，不像之前那样越来越浓，反而若有似无。
沈惊棠说：“你的心魔有一部分也与他们有关吧。”
这个“他们”是谁，没有明说，但两人心知肚明。
陆挽矜愣了半晌，点头承认了。
沈惊棠叹息，“你打算怎么办？”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陆挽矜。
该不该回去，想不想回去，应该由陆挽矜自己做决定。
反正事情已经说过，无论陆挽矜做什么样的选择，他都支持她。
暂时逃避是明智选择，正面面对也不是错误选项。
房间内诡异的寂静，幽幽烛火拉出长长的影子，陆挽矜面容半隐在阴影中，仿佛一尊美丽的石像。她沉寂许久，终于有反应了，“我要回去。”
沈惊棠问：“如果他们要你的心头血呢？”
陆挽矜停了一下，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他们想要回去，我自然会给他们。”
沈惊棠一惊，随即想到，陆挽矜是火葬场文的女主，性格不是一般的善良。
选择回去是预想之中。
她对父母充满了期许，希望得到父母的认可。索取心头血一事，若由陆乘天亲口说出，或许陆挽矜会感到伤心失望。但这件事由沈惊棠说出，陆挽矜则会认为这是一个获得父母认可的好机会。
焯！
大意了，没有闪。
沈惊棠神色郁郁，但转念一想，陆挽矜就算不想回去，不想给心头血，又能如何。到时候被戳脊梁骨——
“你是天照阐幽府的少主，你理应友爱同门，无私奉献……”
“你是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生育之恩不报，我怎么养了你这个白眼狼！”
“陆挽清已经中了无华神咒，你不过是献点心头血，怎么，委屈你了？”
“陆挽清好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忍心看她去死？”
……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谁能顶得住。
再严重一点，陆挽矜不愿给心头血，双方闹大，陆挽矜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或者陆乘天一怒之下把她逐出天照阐幽府。到时候陆挽矜叛逃的通告一出，放现代顶多被网暴一顿，搁修真界，那就是全员追杀。
九条命都不一定顶得住这么造。
想到这里，沈惊棠不由悲从中来。
突然觉得陆挽矜老老实实回去献心头血好像是最优选择。
然而陆挽矜却并不这么想，她怔怔地看着那枚失去了灵力的通讯符牌，脸上表情不再茫然，不再怅然若失，而是平静。
既然他们想要心头血，那就给他们，反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但她需要一个清白。
她没有陷害陆挽清，来坠月境找五蕴灵花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若失去心头血可以得到谅解，她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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