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轻薄红纱飘过天际，遮住了月光。烽火青烟中，一道雪亮剑芒赫然升起，冲破红雾的同时，直逼人眼盲。
妈妈，看！天上有仙女姐姐在飞诶~
傻孩子，那是女主角，闪闪发光的是主角光环。
陆挽矜手持御清剑，冲为首的魔修飞去，断刃划出凌厉的光。那魔修反应迅速，立即抽剑抵挡，“铛——”一声，两剑相碰，互相被弹开了去。陆挽矜借机抽身而退，轻巧落到欧阳问秋身旁。
月光撒在她身上，为她镀了一层神秘而又美丽的光。
御清剑静静待在她手中，恍若最称职的兵器。
树梢疯狂颤动，一片叶子打着旋落下。欧阳问秋脸上惊愕之情掩饰不住，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竟有人飞身赶过来救他们，“……道友？”
陆挽矜高贵冷艳的“嗯”了一声，“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解决了这些魔修再说。”
欧阳问秋心旌摇荡，热血沸腾，“道友说的极是。”
事情出现转机了！
观止通明府的修士见有援兵到来，不管对方只是一个小姑娘，都受到了鼓舞。任谁在必死之局看到救命稻草，都会拼命抓住，不肯放弃一丝生的希望。
短暂交流后，陆挽矜强势加入战局，愣是在魔修的包围圈中打出了一个缺口。她起手施展法术，灵光缥缈若烟，只见众人脚下竟亮起一个直径长达五丈的阵法，光芒冲天而起。
一时间，魔修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制。
他们身上黑雾变得颓然，修为也尽数被压制到了筑基期。无数法器纷纷脱手，掉落在水中，灵光一闪一闪熄灭了。
欧阳问秋等人震惊至极。
陆挽矜却并不放松，她表情严肃，说道：“快动手。”
立即有观止通明府的修士接手，往里注入灵力，陆挽矜提着御清剑，和欧阳问秋一起对剩下的魔修进行补刀。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轰……
哦不对。
月似镰刀，破开层层迷障。剑刃划开皮肉，滚出红玛瑙般的血珠，那些魔修一个个如同抽取了灵魂的木偶般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在场众人齐齐注视着陆挽矜，犹如朝拜世间法力最强的神女，眼神炽烈而又狂热。
谁能想到，在生死一线之际，会有人力挽狂澜，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那道红衣是世间最鲜明的颜色，灼灼盛开在黑夜中，一剑光耀七十二州。是天光乍破，是惊颤拂晓，剑意无与伦比的凌厉。
尽管那把柄剑是断的，但依旧挡不住它带给人的震撼，上面灵力运转，龙游九穹，惊艳世无双。
魔修们看到的最后一眼，便是断刃上若隐若现的龙纹，他们死死盯着它，临到生命尽头，瞳孔里都残留着龙纹的痕迹。
硕大繁复的阵法光芒缓缓流动，将月光与尸体笼罩其中。
在陆挽矜下定决心救人时，她和沈惊棠好好合计过，最终决定使用阵法来拖住魔修。
毕竟救人不是无脑送人头，贸然冲上去只会让魔修多浪费一点灵力。
这个阵法是陆挽矜目前唯一会的御敌阵法，她将自身灵力全部灌入其中，虽杀不死那些魔修，但拖住他们绰绰有余。
显然收效甚好。
沈惊棠附在御清剑里，血腥气直冲入脑，晕眩感伴随着恶心冲击神经，令人如浸寒池。
陆挽矜低头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立即将剑抽出，几乎是第一时间把手帕覆在了剑上，仔细擦干净。
“御清，你还好吗？”
沈惊棠虚弱地说：“……我没事。”
有时候，洁癖真是个折磨人的小毛病。
然而嘴上说着没事，实际感受还是有的，沈惊棠自闭了。
如果可以，他想选择当一个人。
五府身为正道代表，自然有专门对付魔修的手段。只见观止通明府的修士双手做了一个手势，地上的魔修身上便散发出点点黑雾，他们身上的魔功消失了。
欧阳问秋蹲在尸体前，检查了一下，确认尸体不会被其他魔修或不明生物拿去进行炼制、吸血、移魂……等一系列骚操作后，紧绷的表情微微一松。他站起来，向陆挽矜行了一个标准而又恭敬的揖礼，“多谢道友仗义出手，我等感激不尽。”
“在下复姓欧阳，名问秋，道友如何称呼？”
此时魔修已除，众人伤亡惨重，除了欧阳问秋还能面不改色站着说话，其余人都坐在地上，运法疗伤。
欧阳问秋身上衣衫被鲜血浸湿，但他好似感觉不到，直挺挺地杵在那里，真乃铁血硬汉。
陆挽矜一袭红衣灼灼似火，站在那里如芝兰玉树，背脊直挺。她眼睛十分明亮，宛如星辰，想了想，侧身避开，“我叫陆挽矜。”
“你不用客气啊，五府同气连枝，我身为天照阐幽府的弟子，当然不能见死不救。”
欧阳问秋说：“原来是陆师妹。”
“救命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以后陆师妹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我必会竭尽所能做到。”
陆挽矜笑了，那笑容恬淡，若三月春花吹入心间，“其实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御清剑吧，是他救了你们。”
说着，她将沈惊棠举了起来。剑刃在月下流淌过锋利光芒，众人看过去，只见断剑剑体薄而利，上面刻着中山篆体的“御清”二字，笔势恢宏。
“我在秘境里偶然捡到了他，一路上他都对我十分照顾。若非有他在，恐怕我还救不了你们。”
有观止通明府的弟子喃喃道：“居然是把断剑……”
陆挽矜骄傲地点点头，“别看他是把断剑，实际上他可厉害啦，那些魔修都十分害怕他。”
那名弟子说：“你说要感谢就感谢御清，可是这把剑的剑灵？”
“是啊。”
众人震惊至极，断剑竟然也有剑灵！
他们都听说过名剑生剑灵，但从没想过剑都断了，还能有剑灵存在。这种情况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众人看向陆挽矜的眼神不由变了。
欧阳问秋笑着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多谢剑灵前辈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前辈？
沈惊棠沉默，估计在修士眼中，他是个不知道苟活了几万年……不是，多少年的老精怪。
他默默自闭。
陆挽矜诧异地晃了晃剑身，“咦？御清……你不在吗？”
沈惊棠：“……”
不知道是不是现场气氛太过尴尬，又或者太过安静，那一瞬间，陆挽矜领会到了沈惊棠的心情。
之前沈惊棠出现在陆挽矜面前是迫不得已，这一次……
谢邀，他社恐。
哦，刚刚患上的社恐。
不想搭理任何人。
勿cue。
空气一片安静，半晌不见回答，欧阳问秋丝毫没有尴尬，反而替陆挽矜打圆场，“剑灵前辈有些脾气是正常的，倒是我唐突了。”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机缘，遇到再稀奇的事也不奇怪，这种事情还不至于打破砂锅。
“坠月境危险重重，怎么不见师妹的同门随行？”
说到这里，陆挽矜神色暗淡一瞬，“师妹陆挽清中了无华神咒，我来此是为了给她找五蕴灵花解咒……季师兄拿到五蕴灵花，为救师妹先行一步。”
众人面面相觑。
这得走多急，才会把同门师姐单独留在秘境中？
说是急着去救师妹，恐怕只是借口，实则故意将人留在秘境里的吧。
他们心中惋惜，同情，诸多揣测，却没有表现出来。只因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们不能随意置喙。
欧阳问秋垂眸看着陆挽矜，眼神中夹杂着淡淡复杂，再次向她行了一礼，“陆师妹，这一礼是道歉。”
“实不相瞒，我对陆师妹早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方知传言有误。是我偏听偏信了传言，对师妹有所误解。在这里我向师妹郑重道歉，是我狭隘了。”
《剑撼天下》里，陆挽矜自从回到天照阐幽府后，饱受冷眼，旁人对她大多报以看笑话的心态，根本不认可她是天照阐幽府的弟子。
是故那些同门多半瞧不上她，久而久之，背地里产生许多流言蜚语。
比如，陆挽矜“陷害”师妹陆挽清，使其中了无华神咒。为了向师妹赎罪，她甘愿来到坠月境，给师妹寻找五蕴灵花，只求得到师妹原谅。
在外界流传的故事里，陆挽矜永远是“恶毒”的那一个。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众人才发现自己对陆挽矜误解颇深。
陆挽矜是天照阐幽府府主陆乘天的女儿，他们都听说过，但没想到，真人却与传闻中的不符，甚至相差甚远。
眼前少女明眸善睐，身姿亭亭，眼神出乎寻常的清亮，完美符合了传说中的神女形象。
有几人站起来，跟着欧阳问秋向陆挽矜行礼。
不止如此，渐渐的，其余人也站了起来，所有观止通明府的修士整整齐齐站在陆挽矜面前，郑重行了一礼。
月色下，绣着日月柿蒂纹的法袍猎猎，他们行礼的动作犹如被尺子一寸一寸量过，分毫不差。
陆挽矜一怔。
她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沈惊棠静静待在剑里，并没有出声。
他看过原著，知道陆挽矜如今在天照阐幽府的处境，现下能得到欧阳问秋真心实意的道歉和道谢，着实“不容易”。
欧阳问秋是观止通明府府主欧阳骐的儿子，天之骄子，生来便是无垢灵体。能得到他的认可，恐怕陆挽矜还是第一人。
不过陆挽矜不是特别在意这些，她只想得到爹娘的认可。至于其他同门，有最好，没有也不强求。
她站在欧阳问秋面前，实实在在受了这一礼，但神色犹带一点疑惑，一点惊吓，“既然是误会，解开就行了，师兄们不必这样。”
欧阳问秋先是错愕，随即轻笑，站直了身体，“师妹胸襟开阔，不计前嫌，与师妹相比，我们自惭形秽。”
他身后的同门少年也恢复了常态，十几人围着陆挽矜，脸上充满了崇拜之情。
“不知师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陆挽矜说：“五蕴灵花已经找到了，我准备回天照阐幽府。”
欧阳问秋说：“既然这样，师妹不如与我们同行吧。秘境危险重重，大家在一起互相好有个照应。”
陆挽矜眉眼弯弯，“谢谢师兄的好意，不过我需要问问御清的意思。”
沈惊棠的声音清晰响起，“我没意见。”
那道声音清越好听，众人表情稀奇。
他们对御清剑十分好奇，但由于是陆挽矜的剑，他们也不能多问什么。毕竟传说中生了灵智的剑，脾气都十分古怪，万一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家，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陆挽矜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欧阳师兄，我们走吧。”
欧阳问秋下意识点头，“好。”
坠月境地势广阔，一轮孤月高悬，为了防止魔修追上来，欧阳问秋特意绕了一圈，才让众人选择一处较为安全的地方安营休息。
木叶潇潇，四周设下防御阵法后，欧阳问秋安排人轮流看守。他拿出通讯符牌联系宗门，言语提及了在坠月境遇到的事，其中包括陆挽矜。剩下的人在河边打坐调息，此次遭遇魔修，他们损失不轻，几乎半条命都没了。
河边，陆挽矜将御清剑放在水里，轻轻擦拭，“御清，你现在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她记得沈惊棠十分爱干净，为防止手帕擦不干净，又特意带他过来洗一下。
水中冷银色的剑身锋芒内敛，泛着幽微的光。清澈水流缓缓淌过剑身，发出清脆的声音。
沈惊棠半眯着眼睛说：“我感觉好多了。”
泡在清水里，那种血腥气被冲散许多，他头脑清明，整个人舒适极了。
陆挽矜松了一口气，“对不起御清，我虽然不喜欢打打杀杀，但还是要拿你御敌。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你沾上血痕。”
沈惊棠一顿，从剑身里飘出，灵力化作人形出现在陆挽矜面前。
月光落在他身上，他面容清隽，肌肤冷白，几近透明。
或许剑灵本就是半透明的，又或许被强光照射，变透明了。此时此刻沈惊棠美得惊心动魄，就像最美好的幻梦，令人不敢相信他是真实存在的。
陆挽矜愣愣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沈惊棠俯身摸摸她的头，笑得摇曳生姿，“不，今天的你很帅，我很喜欢。”
直面美颜暴击，陆挽矜表情怔忪，过了好半晌，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什、什么……很帅？”
沈惊棠静静注视着她的眼睛，那双星河万千的眼睛里，清晰倒映出她的脸。
此时无声胜有声。
陆挽矜愕然睁大眼睛，似不敢置信，“你是说……我？”
沈惊棠笑眯眯凑到她面前，“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很棒。”
沈惊棠又问：“什么很棒？”
陆挽矜诚实地说：“救人的感觉很棒……看到欧阳师兄他们活着站在我面前，我很开心。”
同样是日月柿蒂纹，有的沾满血污灵力枯竭，有的华丽完整灵力充沛，陆挽矜更喜欢看到后者。
沈惊棠目含赞许，语气中充满了鼓励，“对了，记住这种感觉。”
“以后有谁欺负你，或欺负你在意的人，你就拿剑捅回去。一剑没有效果，就再捅一剑，总有一剑会有效果！”
陆挽矜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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