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强求

来到京城，等了半月有余，才等到长公主和浩浩荡荡的护送队伍回府。队伍中没有见到驸马梁剑的身影，贴身侍卫江寒挺拔的身姿却格外醒目。张彩荷心情复杂，既有一丝丝窃喜，又为梁剑梁元帅感到悲哀。

        安宁哪里知道张彩荷藏了那么多心思，她热情地邀请张彩荷进府。

        王盼盼站在恭迎长公主回府的队伍中，翘首盼望，没有见到梁剑的身影，脸上不由地透出失望的神情。

        安宁看得出王盼盼的心思，微微一笑，却还嫌不够热闹，又派侍女去请沈珠儿。

        四个女人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安宁拿出从永川带回的美食和首饰，摆在桌上，大方地让沈珠儿、王盼盼、张彩荷品鉴和挑选。

        “这是我特意带给你们的，别客气，喜欢的话，都拿走。”安宁笑着说。

        看得出三个女人都在羡慕安宁，安宁很享受这种感觉。安宁想：最让她们羡慕的应该是我有梁剑梁元帅这样一个英俊帅气、能力超群的驸马吧。

        一定是这样的。因为王盼盼已经忍不住在打听梁剑的消息：“梁驸马呢？一起回来的吗？”

        “回来了，正随皇上进宫处理一些政务。”安宁道。

        “想必驸马这一次又立了新功吧。”王盼盼刻意装作淡然随意地问，但温柔又羞涩的神情却明晃晃的。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关注驸马，但她忍不住。

        三个女人都专注地盯着安宁，期盼着又一个传奇故事。

        安宁也为有这样一个驸马感到自豪，她大大方方地介绍起梁剑的事迹：“当然，这一次驸马带兵攻打青山寨，剿灭山匪一千余人，救回人质二十多个，追缴被山匪抢掠的官银五万两。青山寨的种种恶行，让我的皇帝哥哥也很震惊。朝廷给永川府衙调派大笔银两剿匪，这些银两却被官吏层层瓜分了，永川县丞更是带头黑白通吃，收受青山寨贿赂，更无剿匪之心，以致盗匪猖獗，危害一方。这一次，驸马率兵，既灭了永川匪患，更擒下三十多个涉案的贪官污吏，有官吏蠢不可及，率府兵负隅顽抗，被驸马立斩于马下。”

        三个女人听得出神，脑海中全是梁剑运筹帷幄、挥剑除恶的英雄形象，久久无语。

        安宁也陷入深深的思索中：这样的驸马，除了不是男人，简直堪称完美。如果梁剑真是个男子，我们会是一对多么恩爱的夫妻，我也不会因为感情，一次一次受尽冷遇。

        想到这，安宁幽怨地望向正在花坛旁站岗的江寒。江寒的心上人已经甘心做了皇帝安严的女人，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能把目光转一转，哪怕多看我一眼也好！

        安宁的脸上全无幸福的模样，倒是一副怨妇的哀伤。这样的神情让身边的三个女人都不可思议：长公主尽享荣华，皇帝是亲哥，梁元帅是驸马，为什么会哀伤？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心中狐疑。很快沈珠儿想出了理由，轻轻叹息：“可惜了。”

        “可惜什么？”张彩荷急着问。

        “这……”沈珠儿赶忙闭了嘴，刚才那一声“可惜”也完全是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可惜什么？”张彩荷大声问道。声音过于响亮，安宁被吓一跳，赶忙回过神，看向张彩荷。

        张彩荷抱怨起来，更是想问出一个结果：“沈珠儿说可惜了，不知是在替长公主您可惜，还是替驸马梁剑可惜。可惜什么？话说一半又不说了。”

        安宁把目光转向沈珠儿，果然就见到沈珠儿是一脸同情理解可惜的神情。

        沈珠儿十分为难地劝：“长公主，我不知道该怎么劝您，我只能说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也请长公主看开些。”

        什么意思？沈珠儿劝我看开什么？安宁仔细回想，猛然想到：我曾在沈珠儿面前说过梁剑为国为民伤了男人的根本，沈珠儿的“可惜”一定源于此。当时是为了顺利调江寒回京，绞尽脑汁为哥哥编造谎话。现在一切真相大白，哥哥也允了我对江寒的恋情，实在没有必要再维持这个谎言。倘若梁驸马有隐疾这件事被三个女人扩散出去，实在影响梁剑禁军元帅的光辉形象，也让我这个长公主成为人们议论的话柄。我是长公主，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幸福的模样，都应该是完美的模样。

        想到这，安宁打起精神，扫清脸上的哀怨，挂起幸福、骄傲、自豪的笑容，柔声说道：“珠儿姑娘，上一次我在皇上面前说驸马有隐疾，这件事并不是真的。我当时是为了保护你和小苏，只有用此方法才能让皇上消除怀疑。其实驸马身体很好，什么疾病都没有。”

        “真的吗？”沈珠儿半信半疑。

        “当然，我的夫君我最知道。驸马是男人中的男人，是最强的男人。”安宁全心全意地夸耀梁剑，既是为了梁剑的颜面，也是为了她这个长公主的颜面。

        “有多强？”张彩荷忍不住追问，转眼间脸就红了，她用手挡住脸，小声说：“我不该问，我不问了。”

        沈珠儿也为梁剑庆幸，脸上现出笑容，转眼却又是怀疑的神情：“梁驸马没病，小苏姑娘为什么离开？她去哪儿了？”

        小苏回魏国当皇帝去了。当然这其中的内幕不宜对沈珠儿说，说了沈珠儿也理解不了。安宁想了片刻，说道：“梁驸马对我忠心耿耿，小苏眼见再无希望，便离开了。”

        原来如此，沈珠儿、张彩荷、王盼盼脸上全是羡慕嫉妒恨的神情：梁剑不仅是男人中的男人，对妻子更是难得的忠诚，是最理想的夫君，是凡人可望不可求的。

        安宁很享受被人羡慕嫉妒恨，她是长公主，理应拥有最完美的夫君，理应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理应拥有被世人仰望的生活。

        三个女人各自散去后，院子中转瞬间就冷清了，只剩下孤孤单单的安宁，和冷冰冰的侍卫江寒。

        像是要入秋了，安宁感到秋天的寒意，心中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年秋凉，自从比武大会第一次见到江寒，竟然爱江寒爱了这么久，却还是爱，一点都没有变。江寒也没有变，一直拒绝得彻底。

        难道就这样僵持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安宁不甘心，她想起哥哥安严做出的榜样：梁剑原本一心一意要逃出宫去，被哥哥强留下来，从此便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梁剑对哥哥更忠心了。我如果也强求，给江寒幸福，江寒会不会也像梁剑一样，认命、认下我是他的女人。

        安宁不想再等下去，再等下去，就老了。

        傍晚，安宁设宴，为梁元帅庆功。梁剑身穿男子便服，准时出现在宴席上。这个时候，皇帝安严当然必须在场，只要驸马府准备了美食，他这个哥哥就绝不会错过。

        但是这宴席中最尊贵的客人不是安严，也不是梁剑，而是江寒。江寒却拒绝了这样的宴请，他宁愿站在府门口站岗。

        是梁元帅下命令，江寒不得不坐在餐桌旁。安宁羞涩地跟过去，坐在江寒身侧。

        面对郁郁不得志的手下兼兄弟，作为大哥和上司的梁剑不忘鼓励一番：“江侍卫，这些日子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也算是中规中矩，只要你励志进取，相信凭你的实力，官复将军之职指日可待，未来是美好的。”

        江寒冷着脸，对梁剑的好意并不领情。他哪里稀罕什么将军之职，他稀罕的人这辈子都无法拥有。

        梁剑只装了这么一阵梁元帅，很快就转变画风，成了梁贵妃，虽然是一身男装，黑脸剑眉，但丝毫挡不住她妩媚的风情，她就是想让江寒好好看看她是多么幸福，她与皇上是多么情投意合。

        梁剑殷勤地给皇帝安严布菜满酒，殷勤地和安严谈笑风生，肆无忌惮地挥霍着幸福，仿佛安宁和江寒都不存在一样，天地间只有她和安严这一对亲密恋人。梁剑希望江寒看清现实，不要执迷不悟。

        安宁密切注视着江寒，江寒心中的痛，安宁看得分外清楚。

        江寒一杯一杯地喝酒，酒是好酒，但灌进嘴里，却是又苦又涩，嘴里苦了，心就不苦了。

        酒席过半，最后一道大餐被端上桌，安宁热情地介绍：“这是我亲手制作的汤圆，是我新学的手艺，大家尝尝。”说完，她站起身，给大家分汤圆到碗中。汤圆五彩缤纷，很是漂亮。

        梁剑用心品尝，黄色是玉米口味，绿色是蔬菜口味，黑色是芝麻口味，白色是糯米口味，每种口味都格外鲜美，只是红色的没有尝过。安宁把红色的汤圆都盛入江寒碗中。

        为什么？太重色轻友了吧，安宁一定是把最好吃的留给了江寒。梁剑更是好奇红色汤圆是什么味道，她伸出筷子就从江寒的碗中夹了一个放入口中，正要细品，忽听安宁慌张喊道：“你不许吃。”

        “为什么？你可不能这么偏心啊，你要记着，我才是你的正牌驸马。”梁剑边嚼边打趣着笑道：“味道不错啊，安宁贤妻。”

        安宁笑不出来。

        安严原本温和的脸也变得严厉起来：“贵妃，你注意一下自己的举止，不要太过轻佻，有损品行。”

        轻佻？我轻佻吗？梁剑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安严蹙眉怒道：“你从陌生男子碗中抢吃的，这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能做的事吗？”

        梁剑一愣，还有这样的规矩？看来贤良淑德并不容易做到啊，一不小心就犯错误。好在梁剑知错必改，在皇上面前，她也不讲究什么颜面，该道歉就道歉：“皇上，对不起，我错了，我从小生活艰苦，饿极了的时候，我会从狗嘴中抢馍吃，从狼嘴中抢肉吃，长大以后，和将士们聚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也不分什么彼此，很多规矩，我实在不懂。皇上，您多教我，凡是您说到的，我一定做到。”

        看到梁剑认罪态度较好，安严也熄了怒气，心中倒是有些心疼梁剑小时候受过的苦。

        “算了，算了，江侍卫总比狗干净些，下不为例。”安严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安宁却开始紧张，她催促道：“所有的菜品你们都尝过了，我也累了，就不留你们了，哥哥，带着你的贵妃赶快回宫，早些休息吧。”

        梁剑道：“我还没吃好，别这么着急赶我走。”说着，她又举起了筷子。

        “快走。我累了，不想再招待你们。”安宁站起身，抢过梁剑手中的筷子，伸手拽起梁剑，把她往院子外推。

        “我还没换衣服，让我回去换衣服。”梁剑一身男子装扮，换上小福子的长袍才好回宫。

        “快走吧，关门。”安宁吩咐身边的侍从。

        安严赶忙追出去，也劝慰梁剑：“算了，算了，我们回吧。”

        驸马府的大门“砰”的一声，被关得严严的。梁剑还是不明就里：为什么吃得好好的，就被轰了出来？

        安严劝道：“我这个妹妹有时候刁蛮任性，你也多担待些，不过此事还是怪你，安宁特意给江侍卫盛到碗里的东西也是你能抢的？走吧，走吧，想吃什么，回宫吩咐御厨做。”

        梁剑只得跟随安严跨上马，往皇宫奔去。路过一条热闹的街，街上数个餐馆门口挂满大红灯笼，把街道照耀得如同白昼。灯笼下食客络绎不绝，从餐馆里飘来阵阵饭菜的香气。

        梁剑放慢行进的速度，最后还是跳下马，东张西望，不再迈动一步。

        安严也跟随下马，走到梁剑面前，问道：“想吃什么？”

        “您啊。”梁剑道。

        “什么？”安严以为自己没有听清。

        “我想要您啊。”梁剑觉得腿有些软，她把手臂搭在安严肩膀，支撑住身体，把嘴凑过去，吻住安严的唇。

        梁剑主动献吻，这还是头一次，安严如何能不回应，两个人热烈地拥吻，身边渐渐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轻声说道：“真丢人，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人拥抱在一块。还亲上了嘴。”

        “倒是蛮唯美的。两个都是帅哥，都英俊，我喜欢看。”

        “快看，快看，那个男的要脱衣裳了。”

        “真的啊，百年不遇的场面啊！”

        一群人凑过来，聚精会神，生怕漏下一丝细节。

        安严猛然清醒过来，大惊之下，赶忙推开梁剑，梁剑却还是不安分，一只手在解安严的腰带，另一只手又缠绕过来，搂住安严的脖子，红润的嘴唇又凑上前。

        事出反常必有妖。梁剑一向害羞，从未如此大胆过，更何况是在大街上，在众人的围观与评判下？

        安严警觉起来，扑灭心中燃起的火焰，轻轻摇动梁剑的肩膀：“你怎么了？醒一醒！”

        但是梁剑的眼神更迷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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