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任务2
“二娘不妨就在这里说了，现在屋子里也就我们一家人。我那屋里还有各房的管事在呢，反倒不好说事。”
让你去了我的房里，还能出得来吗，陈氏的心思就差没写在脸上了，这女人就像蚂蝗一样，逮住谁了，就寄生在身上，拔也拔不出，若是强拉硬拽，只会让自己血肉模糊。
陈氏没有扭捏，上下薄唇张张合合，那话眼子说的倒是比唱的曲儿还好听。
“漫筝丫头，先前你在城里做工的宋叔叔说你如今当了府里的掌家人，我还不敢相信呢，以为是他瞎说，如今看着你过的这样好，二娘心里的大石头可算落下来了。”
“你这一走二娘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总是想来看看你，可是咱们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这段时间二娘在外面做活计伤了腰，实在是二娘对不住你，呜呜呜……我在家里躺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害怕老宋蒙我，怕不是你在苏家出了事，这才急急的带了你的弟妹凑了些盘缠赶了过来”
陈氏哭哭啼啼的，拿袖子猛地拭泪，余光却在袖口下摆左右打量。
不得不说，陈氏这表演的功夫，也是越来越精进了，要不是熟悉她的为人，自己恐怕也会感动万分。
但是，她可是晓得这女子的阴毒，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面上却不显。
“劳二娘挂心了，倒是漫筝的不是了。”
话里话外都带着淡淡的讽刺。
“没，你这孩子，二娘跟你玩笑呢，你咋就当真了，看着你过得好，我也对得起你那死去的爹了。不过如今小海和香菱也到了要启蒙的年纪，尤其是你二妹，她开了年也十一岁了，只能靠着我识得几个简单的字。从前咱们家的条件不好，二娘想着你们始终是姐妹，听说苏家要开学堂了，能不能……让你妹妹也来苏府？”陈氏只作听不出，又舔着脸央求。
在宣朝不识字，无论男女都只能干些粗贱的下力活计。
女子则更为艰难，运气好的嫁给富贵人家做小妾就已经是极好的出路，一般都是嫁与同村或者邻村的儿郎，一辈子也就这样过了。
生一堆孩子，做做农活，伺弄孩子婆母，聊此残生。
陈氏并不甘心，自己原是小酒楼的老板娘，婚后男人老是稍不如意就打骂她，新婚不久男人就出去拈花惹草，在一个冬夜里归家时分不小心掉进了冰冷的河里，她从此就成了寡妇。
因她好吃懒做，原先的酒楼早就被她败光，不得已又托人寻了男子再婚。
陈氏经喜娘子介绍嫁了鳏夫陶原，两人都带着自己的孩子，再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
陈氏生性多疑善妒，脾气也火爆，从前的男人虽不是富甲一方，倒也能护着一家人吃饱穿暖不愁，男人打骂只能硬挨着。
陶原性子和懦，处处让着她，倒是让她越发嚣张，连带着陶漫筝在家中的日子也艰难，时常要看继母的脸色生活。
“瞧二娘说的，这苏家的学堂八字还没一撇呢，若是有这等好事，我当然先紧着自家人，二娘你且放心。”
陶漫筝嗤笑一声，不经意的别开眼，盯着陶香菱看着自己的那副嘴脸，贪婪又虚伪。
“那便是最好不过了。漫筝，从前的事，你可别怪二娘，你父亲走的早，人人都道是我克夫，所以男人才一个个的都死了，二娘心里苦呀……”
“家里也就你最贴心，香菱又不懂事，小海又年幼，二娘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从今以后咱们娘几个，好好过，互相帮衬着过活，想必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心怀安慰。”
陶漫筝已经嫁了人，按理她也管不着了，只能使些嘴皮子，多年相处她知道继女心肠软，经不住人软磨硬泡，哭一哭闹一闹她的心就被捂化了。
“娘，我哪里不懂事了，分明是大姐，自己有好日子过了，根本不拿咱们当一家人，先前她家的二姑娘都说让咱们住进来的，就大姐嘴里不松口，借口多着呢，我和娘亲就算了，小海呢，他可是你嫡亲的弟弟，你也是好狠的心，由着自家弟弟在乡里吃着苦。”
“分明就不是人——”
陶香菱双眼圆睁，嘴巴高高的耸起，单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陶漫筝破口大骂。
果然有啥样的娘，就能养出啥样的女儿。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陶香菱的脸上，顷刻间白嫩的小脸上就起了一层红印，打在脸上的力道并不小。
“住嘴，你这孽女，这可是你大姐，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也轮不到你来置喙。你姐姐还没应呢，你就巴巴的说她不愿意把你们接到府里了，你安的是什么心，可是不让我这个当母亲的好过啊，你真是气死我了……”
“来人啊，我心口痛，我心口好痛……”
陈氏捂着胸口，气急败坏的叫喊着，说到激动处，竟是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浑身用力的抽搐。
这下陶漫筝也只得开了门，让下人们传唤府外的大夫，可不能让她在苏府里出了岔子，到时候陈氏若真是出了什么事，她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陶漫筝出去的一瞬间，陈氏喘了口大气，气愤的盯着陶香菱，意在怪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陶漫筝回过身，她又继续装模作样的躺在地上申吟。
陶漫筝脸上阴晴不定，这间偏亭是大房平日里接见贵客用的屋子，里面陈设极好，外面也拨了好些下人在门前和外院守着。
屋里的情况，耳灵的下人们早就听到声儿，都在眼皮子底下悄悄的小声议论。
先看一看，她到底要搬出哪门子的戏码。
丫鬟雀儿刚刚办完了差事，跑来寻四姨娘，看着屋里的鸡飞狗跳，先前也向门外的下人们大致的打听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姨娘从前偶尔也说过一两句娘家的事，虽然不多，不过足以让她们知晓陈氏的品性。
雀儿在陶漫筝耳边小声的嘀咕，二人耳语一番，随后雀儿退到了陶漫筝身后，她对着地上的陈丽娟福了福，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亲家娘子，你这躺在地上的，这知道内情的明白是你家二姑娘言语冲撞了您，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府里的人伺候不周，让亲家娘子这般生气，竟要气昏了。快起来，奴婢扶着您，你当心点，咱们姨娘已经去请了城里最好的妙手回春堂的钱大夫来为您看病，大夫就快来了，你且放宽了心。”
“陶二姑娘，你可莫要再说了，再说下去，亲家娘子都快没气儿了。”
“来，雀儿帮夫人顺顺气儿。”她边说边拿手搭在陈氏的心口处，上上下下抚着她的心口，时轻时重，嘴里还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咱们娘子也是命苦，嫁过来没几日大老爷就去了，可怜她这些天的没少累着，其实她可心疼夫人了，刚刚还说让奴儿叫人再快些请大夫呢，平日里也没少念着夫人的好呢。”
陈氏差点没背过气，但是她只能一直硬挺挺的躺着。
“亲家娘子，往后你要来先提前说一声，若是再像今日这般，那咱们姨娘往哪里处？再不济咱们也提前做好准备，你看如何？”
这句话刚落下，她又狠狠的用了劲儿，陈氏这下是真的难受了。
雀儿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声音甜美悦耳，再贫嘴薄舌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像是被浸了蜜般让人生不起气来，她还特意大声了许多，好让屋外的下人们听清屋内的门门道道，莫要胡乱猜忌，乱了四娘子的名声。
屋外下人们的议论又转了风向，她们都在下面窃窃私语，一边说着这陶家二姑娘没有分寸，下等人家的姑娘真是毫无教养，把自家亲娘都给气昏倒了，一边又在说四姨娘可怜，被继母卖到苏府，这一辈子也就完了，这继母突然来苏府还不知道是为的啥事呢。
陶漫筝只想说，她憋笑憋的很辛苦，不过自己也只能装出一副焦急心痛的模样，时不时的一会看看陈氏，一会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陶香菱。
“钱大夫来了——”
小厮带着提着药箱的钱大夫匆匆忙忙的进了屋，钱大夫顾不得擦拭自己一脸的汗渍，急急的喊道：“哪位是病人？”
陶漫筝敛了眉眼道：“雀儿，快让大夫看看我二娘，莫要耽误了病情。”
她还特意把“病情”二字咬的极重，刚刚她让雀儿说的一番言语，也断定了陈丽娟是在装病，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倒要看她怎么演下去。
“那就请姑娘将这位夫人扶在椅子上，在下替夫人把把脉。”
钱大夫拿出脉枕，垫在陈丽娟的手腕下面，把了许久的脉，他的眉头紧紧的皱起，却只探到脉象不浮不沉，不大不小，从容和缓，柔和有力，节律一致。
这哪里是急诊病人的模样，分明健康得很嘛。
于是钱大夫松了手，负气背手而立，气呼呼道：“夫人没病，在下还有事就先走了。”
“医者父母心，你这大夫怎的胡说八道”陈丽娟一改今日的谦恭，拿手撑着桌子，指着钱大夫恨声说道。
“夫人若是非要说自己有病，那恐是多日来大便秘结不通，排便时间延长，或欲大便而艰涩不畅。多食些蜂蜜便可，切莫暴饮暴食方可。”
“老夫还有些病人候着呢，就先走了，以后这样的急症，姑娘大可不必催的这样急，莫要耽搁了其他真正需要看病的人。”
没想到，这大夫也是个耿直人，有啥说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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