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疯狂的天使
《查理的天使》爆了。
猝不及防得大爆了，几乎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这部从试映就风评不佳的电影，上映首周末收割4012万票房。
上映两周，投资回报已经非常可观，就这样一部烂番茄只有百分之六十二新鲜度的动作片能够登顶票房周冠，实在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查理的天使》三位女主演，风格各异，电影百之百纯爆米花，从开幕两位姑娘跳飞机开始就透露着一股乱来的感觉。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部杂糅了动作、女性、赛车、中国武术、日本元素的电影，情节扯淡到让人怀疑编剧是用膀胱写得剧本，简单粗暴地征服了绝大部分男观众的视网膜。
电影放佛cosplay一样给三位女主演各式各样的服装，女仆装、和服、晚礼服、紧身皮衣、赛车服，根本就是在赤/裸裸地讨好男性观众。
尽管影评人疯狂鄙视这部电影，然而无法否认的是，很多观众进电影院就是去感受肾上腺激素飙升的快感，性感女郎和刺激动作疯狂刺激着观众的视觉，不用动脑还让你爽。
除了让人骂一句垃圾观众，也只能眼看着票房一骑绝尘而去。
仅仅三周，这部低成本的动作片已经票房破亿。
彻底疯了。
米歇尔捧着财报笑得心满意足，刚想表扬雇主，却发现比弗利山庄的别墅早已经人去楼空。
她打了雇主的电话，那边的声音非常雀跃。
“米歇尔，我已经完成了《比利·艾略特》的最终剪辑，后续的宣发事宜就交给你了！在拍《比利》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剧情片方面还有很大的欠缺。
所以我给《毒品网络》剧组投了简历，斯蒂芬·索德伯格导演决定录用我为执行导演啦！”
米歇尔几乎吐血，只能安慰自己艺术家就是这么放荡不羁智商低。
导演的权利在当今的好莱坞其实并不大，金主爸爸制片人才是一部电影的主宰者。
然而能扛得起票房的大导演总是不同的，他们的权利往往体现在“最终剪辑权”上。
比如安妮塔身为导演和制片人，她就拥有对《比利·艾略特》的最终剪辑权，她就算把电影剪成mv也没有人会说她半个不字。
安妮塔去了剧组打杂，留下了公司的一票人替她忙电影的宣发。
布拉德·威力算是对这个项目最了解的人之一了，作为法务顾问，他建议电影同时在英国上映，因为剧组大部分成员都是英国籍演员，在英国上映是有税收优惠的。
米歇尔原意是先在美国院线上映，她无法下定决心走海外发行，因为海外发行的宣发成本实在太高，而且分账比例也更低。
《查理的天使》大爆倒是给威尔逊影业一剂强心剂。
最终米歇尔拍板，英美两国同步上映。
发行渠道是一个成熟的电影公司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前的几部影片威尔逊影业都是走的发行公司，用金钱换取发行服务，完全处于被动的弱势地位。
而这次，米歇尔决定通过咨询公司的帮助，主动和院线谈判，着手开始建立自己的发行网络。
安妮塔远程表示同意。
威尔逊影业的发行部门由最初的那位资深院线合伙人担任主管，从此正式成为独立部门，人事编制扩张，在《比利·艾略特》的发行中迅速成长。
本来米歇尔还想挖布拉德·威力过来担任法务经理，后来想想人家已经是知名律所的合伙人，应该不会傻到辞职跑去一家刚成立不久的小公司。
在咨询公司的帮助下，米歇尔带领发行部门完成了美国本土的发行协议，采取的是大规模上画的发行策略，数千块荧幕将同时公映，在短期内可以迅速攫取利润，长期票房就要看影片质量了。
院线方面，有导演名号的加持，威尔逊影业占据谈判优势地位，采用阶梯分账规则，三千万可分账票房内威尔逊影业和院线分账比例为40:60，三千万以上八千万以下为43:57，八千万以上46:54。
票房统计由毕马威全程负责，同时布拉德·威力的律所负责监督和相关法务。
同时威尔逊影业决定完全自己承担宣发费用，而不是借助发行公司，三倍法则的由来就是因为宣发成本通常跟电影制作成本持平，院线再占据三分之一的利润，所以说要超过三倍制作成本才有可能盈利。
内部消化宣发成本很可能比借助发行公司更加实惠，然而所有的风险也要自己承担。
在英国和其他海外国家发行方面，威尔逊影业和国际销售代理商签订了发行协议，由第三方代理商完全承担。
国际销售代理商会去相关国家和地区洽谈发行协议，布拉德·威力的律所负责审核签订影片部分版权的代理条款，让人惊喜的是，代理商还向威尔逊影业抛出了橄榄枝。
如果影片质量过硬，代理商可以帮助运作国际电影节。
威尔逊影业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扩张，而在剧组打杂的董事长安妮塔·威尔逊也在疯狂地偷师。
《毒品网络》是一部犯罪电影，充斥着惊险刺激的动作场面和鞭挞人性的黑暗思考，是安妮塔非常不擅长的一类电影。
她的镜头向来表达克制情感细腻，而毒品网络这样的电影，却以刺激感官为重。
作为执行导演，安妮塔非常熟练地制作了每日通告单，准备好拍摄计划，和制片主任成为一起扯淡喝酒的朋友，和群演摄影师场务打成一片。
甚至在剧组拍摄的第一天，不当心替导演喊了一句“action！”
场记拍板慢了半拍，摄像机镜头下的两位主演面面相觑，出口的台词放佛还拉丝。
当时斯蒂芬·索德伯格坐在监视器后面，板着一张老脸。
安妮塔感觉是自己嘴快，侵犯到了大导演的尊严，默默地准备遁走，然后去道歉。
“还都愣着做什么？！”中气十足的咆哮，“胶片很便宜还是怎么样？！不会干活的赶紧给我领盒饭走人！”
安妮塔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索德伯格导演。
一脸严肃凶相的导演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去三号机位，帮那个白痴摄影师把镜头焦距调好。”
好嘞，安妮塔松了口气，屁颠屁颠地跑去干活了。
一个星期后，安妮塔已经尊称索德伯格一声教授了，算起来，斯皮尔伯格也算是她的半个老师，可能安妮塔注定跟叫史蒂芬的有师徒缘分吧。
电影拍摄前安妮塔通常勤劳地像个小蜜蜂，忠实地履行着作为执行导演打杂的职责，而在电影开拍后，她通常就会捧着笔记本，迅速占据索德伯格的右手位置。
索德伯格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让点位置出来，指导她看机位和画面。
电影拍摄过半的时候，安妮塔已经缕清了剧情发展，三线叙事结构，不得不说索德伯格对剧情的掌握能力非常强悍。
安妮塔拍电影的时候她通常都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画面，而索德伯格是完全知道自己要怎样的电影。
电影还没拍摄完就能看出几乎是文献式的结构和教科书般的电影语法，明明是高密度叙事的群像剧情，却又充斥着感情的宣泄，情感铺陈十分到位。
短短一部电影，一个角色有血有肉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近十个主演都丰满。
更别说手持晃动镜头、过度曝光和双胶片，索德伯格的运镜能力超乎安妮塔的想象。
捧着笔记本飞快记录的安妮塔化身大导迷妹，坐在旁边两眼放光。
“安妮，你说三线叙事结构在交叉剪辑的情况下怎样才能让观众看得清楚？”索德伯格双眼盯着监视器，像是随口问道。
“emm……”坦白说，安妮塔不知道，多线叙事结构本来就容易造成剧情的混乱感，再加上交叉剪辑和非线性叙事，那简直是在高估观众的理解能力，“靠演技？德尔·拖罗的演技就足够让观众记住他的故事线，他的微操——”
“还有呢？”
安妮塔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心里大概猜到这不是索德伯格想要的答案。
“靠剪辑？”安妮塔用笔尖戳着下巴，沉思中，“尽量不要把情节剪的太过支离破碎，保证各线程之间的因果关系。”
“还有呢？”
“？？？”安妮塔陷入迷茫，最后期期艾艾地吐出两个字，“画面？”
可是一部电影的镜头语言通常是统一的，举个极端点例子，没有一部电影说前半部分是黑白的，放到一半突然变成彩色。
出乎意料的，索德伯格点了点头，“继续说。”
安妮塔皱着眉头，迟疑地回答到：“画面的话，能够区分故事线、运用到整部影片的只有——色彩？”
索德伯格几天没刮的胡子下面终于露出了点笑意。
“难道是滤镜？”安妮塔惊讶。
索德伯格没有说话，指挥着场务收拾东西。
“今天收工，”起身的时候把手里写得密密麻麻的剧本放到旁边小姑娘的怀里，扔下一颗重磅炸弹，“晚上跟我来剪辑室。”
镜头里的墨西哥黄沙漫天，空旷的公路绵延在荒芜边境上，太阳又毒又烈，恍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安妮塔顶着一双浓郁的黑眼圈，双手颤抖地拎着手摇摄像机。
本尼西奥·托罗饰演的墨西哥警察哈维尔正顶着满头大汗在荒漠里追逐逃犯。
手持摄影机拍出来的镜头晃晃荡荡，拍得好是逼真的追逐戏和动作场面，拍得不好就会让人头晕目眩呕吐不止。
安妮塔想起索德伯格的要求还是有点心肝乱颤。
毒品网络三条故事线，相互穿插，索德伯格把其中一条墨西哥毒贩的故事线交给了安妮塔，自己带着剧组去俄亥俄州拍另一条法官的故事线了。
连续几晚安妮塔都在剪辑室里和索德伯格聊到深夜，了解毒品网络庞大的故事脉络，了解他的拍摄想法。
最后索德伯格临走的时候留给了安妮塔几个关键词：现实主义，个人风格，自由镜头。
安妮塔理解的是她既要抛弃过去固有的陈旧的运镜方式，又要运用自己独特的个人风格。
快要变成秃头少女的安妮塔挣扎了几天，开始颤颤巍巍地抗起摄影机，索德伯格沉重的信任让坐在监视器后面的她面对镜头有种无力感。
于是亲自上阵。
为了让她的故事线独特而清晰，她把墨西哥漫天黄沙的颜色调成了滤镜，过度曝光，刻意制造画面粗糙的颗粒感。
在剧情上，尽量让托罗表现出墨西哥警察的放荡不羁，他可以嬉皮笑脸地面对被偷车的美国游客，也会在抓捕大毒枭的时候用尽全力。
花衬衫卡其裤，再配上一副墨镜，安妮塔不得不承认，托罗的气质真是gay得一批。
托罗饰演的警察哈维尔受将军萨拉查的委派打击墨西哥贩毒帮派，他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在酒吧色/诱帮派杀手弗朗西斯。
墨西哥破落小镇上简陋的酒吧，漏风的木质墙壁，浑浊的啤酒，缝隙里漏进来的阳光，都显得坐在吧台上喝酒的托罗寂寞又撩人。
弗朗西斯是个gay。
安妮塔用大量的近景和特写镜头去描绘托罗，让这个风尘仆仆的墨西哥警察在平稳的镜头里展现出不分男女极具性张力的粗糙美感。
弗朗西斯果然中计了，被托罗抓起来送到了萨拉查将军的私人监狱，严刑拷打下，杀手吐出了帮派的秘密，接连被托罗带人端了好几个贼窝。
托罗表面上有些吊儿郎当，内心却极富正义感，他以为将军是真的在打击毒品，谁知道却在偶然间发现将军也是个毒枭。
将军只是借托罗的力量毁灭对手帮派，然后抢占毒品生意。
将军在墨西哥只手通天，托罗自知力量薄弱，只能与将军虚与委蛇。
同时，托罗的搭档也发现了这个秘密，却打算告发将军，以换取奖金来偿还巨额赌债。
托罗没来得及阻止，搭档同时暴露了他们两个人，将军一枪崩掉了搭档，却留下了更’懂事’的托罗。
托罗承受着失去好友的悲痛和助纣为虐的内心煎熬，每天依旧为将军工作。
安妮塔对情绪和镜头有种几乎天生的直觉，托罗作为演技派，将情绪波动处理得几乎完美。
脸上挂着若无其事毫不在乎的笑容，眼睛里却是翻滚的情绪，在转过头去别人看不见的角落，唇角的弧度渐渐褪去，手指颤抖，明明没有半滴眼泪，却足够让人觉得痛彻心扉。
安妮塔抓住了托罗所有的微操，通过特写镜头铺陈情绪，镜头克制而冷静，情绪却非常饱满。
好演员和导演是互相成就的。
托罗最后借助美国政府的力量一举扳倒了将军。
最后的结局是他站在场边，看着孩子们欢声笑语地踢着足球，明明挂着惬意的笑容，眼睛里却依稀有着不明显的泪光。
托罗和安妮塔不到一个月就拍完了所有戏份，然后两个人蹲在电脑前相顾无言。
“拍完了？”安妮塔不确定地说。
托罗摸了摸光滑的下巴，不确定地点了点头。
“给教授发过去？”
托罗挠挠头：“要不再补拍点镜头？这样索德伯格导演也有选择的余地。”
要是他不喜欢安妮塔的拍摄，恐怕补拍镜头也没有，推翻重来的可能性更大。
安妮塔其实和索德伯格一直有保持联络，索德伯格没有对她的成片有过任何评价，只是让她大胆地去拍，拍完后剪辑好连同所有素材一起发给他。
安妮塔很疑惑，毒品网络三条故事线，让她单独这样拍真的不会造成突兀无法融合吗？
“哈哈哈别担心，”托罗拍了拍安妮塔的肩膀，“大不了重新拍嘛，小姑娘交作业吧。”
安妮塔交完作业的第二天，接到了索德伯格的电话，让她尽快赶到迈阿密的剧组，其他人员原地待命。
安妮塔像只受惊的兔子，扛起胶卷连夜上了飞往迈阿密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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