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寒冰血咒
阳春三月，正是花开鸟鸣的时节，近千顷的油菜花绽放在眼前，足以让我等路人惊叹不已。
明月山也有人种油菜花。种在山间的油菜花是一丛一丛的，不是眼前这样一整片望不尽的。
“我们找个地方在这里歇上几天。”李无中说道。
正合我意。这几日在马上颠簸，感觉五脏六腑都纠缠到了一起，准备聚众谋反。
白墙灰瓦散落在油菜花之中，简直像是仙侣们的居所，让人神往。
来到一座小木桥上，桥下一群女人正在河边洗衣服。
眼尖的女人们很快便发现了我们，有说有笑地议论起来。
“好俊美的公子哥。”
“别花痴好吗，孩子都会跑了，害不害臊。”
“我们村怎么找不出这么英俊的小伙子来，真是可惜。”
她们说的英俊小伙是李无中，这一点我心里清楚得很，绿叶当了也不是一两天。我一直自以为长得比李无中帅气，渐渐地终于发现别人都不这么认为。
“请问有谁知道素素家怎么走？”李无中问道。
李无中的问路方式和我不是一个套路，素素这个名字说不上大众，却也和稀少挂不上钩，怎么也应该先问问素素这个人。
“素素，你们家什么人啊？”女人们挤眉弄眼的问道。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一个姑娘，一个头上戴着蓝花头巾的姑娘，也是让我目光停留的姑娘。其实她们大多都戴着蓝花头巾，只不过她戴着更加好看，更加吸引目光。
“你们是…”素素瞥了一眼其他几个姑娘说道。
“在下李无中。”李无中说道。
听到是李无中，素素大方地抬起手来指着前方说道：“原来是你们，就在那边，你们先过去，我洗好衣服先，院子里有棵梧桐树的就是了。”
纤纤细指倒映在水中，似指引若挽留，正引得我无限遐想，却看见她一汪秋水温柔地望着李无中，顿时又心中充满了嫉恨。
有梧桐树的院子不难找，一个老头正坐在树下喝茶。走近才看出来，这个老头居然是师父。
“哈哈，你们来了。”师父笑着大声说道。
“师父，您怎么会在这？”我问道。
“为师在此等候你们多时，过来坐下说。”师父说道。
我走上前，一掌劈向师父的胸口。
“你…”李无中和我同时喊道。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劈师父一掌，还以为是李无中控制着我，不想他也同样诧异。
不过更加让我诧异的，却是这一掌并没有击中师父，我的手掌穿过师父的身体，感觉什么都有碰到。
我趴在桌子上，惊恐地看着师父。八年的时间，我一点都没了解师父，甚至连他是人还是妖魔现在都不敢确定。
师父缓缓地站起来，走到一旁，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李无中和我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以见，此事与你不相干，为师不会怪你。”师父说道，转过身心事重重地看着油菜花，许久才接着说道：“如此算来，你还有十个月的时间。”
“十个月？十个月干嘛？”我在小声嘀咕着。
“杀我。”师父说道。
“什…什么？”我从桌子上摔到地上。
“真的是寒冰血咒？”李无中阴沉的说道。
“嗯。”师父点头说道。
“什么血咒？师父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动手的。”我连忙说道，师父这么高深莫测，拼尽全力估计也伤不到他一根汗毛。
师父回头看着我，缓缓说道：“你会浑身爆裂而死，如果十个月之后我还活着。”
我刚才地上爬起来，又摔了下去：“不…不是吧…”
师父和李无中脸色都很阴沉，我知道他们没在唬我，怪不得这么多人说到那个老太婆的时候恨之入骨却又心怀恐惧。
“师父，素素回来了。”李无中说道。
“这件事以后再说。”师父说道。
李无中把我从地上提起来，素素正抱着洗好的衣服走过来，蓝色的裙摆在黄花丛中抚过。
“你回来了。”师父微笑着摸着素素的头说道，和蔼地像是看着自己的小孙女。
“嗯。”素素很乖地点了点头，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师父问道：“他们就是您的徒弟啊？”
“是啊，这是以见，这是无中。”师父温柔地说道，“素素，我侄女。”
“我们在桥边见过了。”素素说道，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李无中。
“是嘛。”师父笑着说道，“那你带他们去收拾一下房间好不好，他们要在家里住几天。”
“好啊，跟我来吧。”素素欢快地说道。
我的房间在梧桐树下，狂乱的树枝遮挡了大半窗口的美景。
“师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晚上李无中过来替我疗伤的时候，我趁师父不在问道。
“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李无中反问道。
“他是人么？”我说道。
“师父当然是人。”李无中说道。
李无中的内力突然急促起来，一大口淤血从我口中涌出。
“我低估了他。”算是李无中给出对于单青那一掌的解释。
大清早起来，窗口的树枝上挂满晨露，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七彩的光芒。村子正在苏醒，农户们纷纷走出家门，开始一天的劳作。
“这么早啊。”出房门便看见素素在打扫。
“你也很早啊，无中还没起来呢。”素素说道，“早饭还没做好，你饿不饿？”
“噢，我不饿，你忙，我出去走走。”我说道。
走在花丛中，不浓不淡的花香迎面扑来，带着清晨的微凉，刚刚好调剂乱糟糟的心情。
想到跟随这么多年的师父这么深不可测，心中就已经不寒而栗，更别提还需在十个月之内杀了他。
杀他我根本没这本事，再练上几十年也不会有，即便是有也会难以下手，毕竟跟随他这么些年。
老太婆和师父一定有着非比寻常的牵连，经历过一段非比寻常的往事，否则她不会在我身上下血咒，李无中也不会战战兢兢地叫她姑姑。
我心里没有怨恨她，想到她便会想起雅如，想到雅如心里便装不下其它的事情。
雅如此刻在儒风阁应该已经起来，开始梳妆打扮，细细地梳洗长长的青丝。
“喂，叫了你好几声，发什么呆？”李无中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吃早饭了。”
饭桌上只有三个人。
“师父呢？”我问道。
“昨天夜里走了，说是要去见个老朋友。”素素说道。
师父越来越喜欢玩不辞而别的把戏。不过走了也好，免得我又身不由己。
“你都是一个人住？”我问道。
问完才发觉李无中幽幽地看着我。我知道不该问的不能问，只是太好奇不经意还是问了出来。
“如今老夫孑然一身，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们几个徒弟。”师父曾经很严肃的在我面前说道。
那般严肃，估计连他自己都能骗到。
“对啊，伯父很少回来的。”素素说道，“在这世上，我就只有伯父这一个亲人了。”
“对不起。”我连忙说道，虽然和我想的差不多，听来还是会心怀歉意，会感同身受。
我总是选择遗忘过去的事情，即使是快乐的事情。然而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起些什么，终究是无法控制的。
“没关系，我早就已经习惯啦。”素素笑着说道。
素素的笑很美很不经意，却让我看到了笑靥之下的寂寞。
其实打我走进这个院子，便觉得寂寞塞满这里的每个角落，虽然说不上为什么。在看过她这一面不经意的笑之后，我终于看明白。
这种寂寞的滋味我再熟悉不过，时常不经意间便涌上心头，肆意地翻滚。
寂寞没有人可以习惯，也没有人会感到陌生。
“嗯，你煮的稀饭怎么这么好吃，再来一碗。”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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