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小曲
掌悬在我脑门，一直悬着，没能拍下来。
“你…”僵尸瞪大眼睛惊恐万分，如同看见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我伸手一掌正中僵尸胸口，僵尸含着血飞出丈余，摔了个四脚朝天。
我知道这一掌不是我打出来的，我还沉浸在慌乱之中，冷汗浃背无暇顾及，是李无中假我之手打出来的这一掌。
“你…怎么…”多情二僵尸惊慌得说不话来。
“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不妨我们过来好好叙叙。”李无中假我之口说道。
“既然这样，不如…”未受伤的僵尸提着受伤的僵尸一溜烟遁去，“改日再叙。”
话音未落，人已走远。
“你…没事吧？”我看着李无中说道，看他的模样像是刚才狼窝里逃出来。
“没什么大碍，在一旁等我半个时辰。”李无中盘坐在地上说道。
“不怕他们杀个回马枪么？”我说道。
“他们不敢。”李无中说道。
李无中说中了，他们果然没有胆量回来。
自从遇见多情二兄弟之后，便很少再有人跳出来送命，去江州的路上可谓是难得的顺风顺水。
到达江州，已是腊月初，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江州这一带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像样的雪，上一次应该是五六年前。
我们依旧住儒风阁。
年关将至，儒风阁的客人比平日里少了许多，姑娘们也得以闲下来插科打诨。每每听到姑娘们肆无忌惮的笑声，我都春心荡漾不已，寒意全无。
李无中住他的专厢，我住他隔壁。
“这里原本便是你住。”李无中告诉我。
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猜到。
我们说话比以前更少，因为我们现在见到彼此都很尴尬。
很多事情师父不说明白，我也懒得打破沙锅追问，师父平时只会说些虚无不实的东西，正经的事基本沾不上边。然而有些事情不说明白，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李无中宅在自己的专厢不出门，我却是待不住，心绪乱如麻，便决定出来踏踏雪赏赏腊月景。
亭台阁宇尽数裹上银装，青砖小道只有几行浅浅的脚印。阳光硬是从浓密的云层里挤出来，斜撒在皑皑白雪之上，煞是美丽。
更美丽的景色，在小楼之上。
是她。
轻裘素面，立于窗前，洁白无瑕丝毫不输飞舞的雪花。垂丝红唇，现于檐下，青砖灰瓦才不至于单调无趣。
我呆呆地望着她，一直望着她，直到被她发现。
她只是在转身时无意间瞥见了我，目光并没有在我身上多停留片刻。在她眼中，我与花草石木无异。
我不知道她是看不惯现在的我，还是看不惯以前的我，反正她对我的态度明显要比对其他人冷漠得多。
雅如和李无中的关系倒是不错，李无中偶尔走出他的专厢，便是去到雅如那儿，这让我心里满是嫉妒和怨恨。
不过嫉妒也好，怨恨也罢，雅如都不会知道，她只能见到我一个表情，那便是瞪着眼睛流口水。我不停地告诉自己，再见到她时不能这么轻易地沦陷，却又在见面的一瞬间被征服，忘却自我。
小窗早已合上，我还是呆呆地望了许久才离去。
“随我来。”李无中难得来敲我的门，他已经不再叫我师弟，想必他以前叫我师弟的时候也会有些许的尴尬。
“快过年了，我们还要去杀人么？”我说道。
“不是，是去见一个人。”李无中说道。
李无中带我去见的人却是雅如，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雅如的房间很大，摆设却不多，基本没什么装饰，甚至比前楼的客房还要简陋。
一倾珠帘，将房间一分为二，雅如端坐里侧，身前摆着一副古琴。古琴我认得，是我们从沙漠里带回来的那副，李无中冒死要带上这副古琴，原来是为了赠佳人。
“坐。”李无中说道，一副主人招呼客人的模样，让我更加嫉妒。
琴音响起，曲子竟也是我认得的。
“凤鸣沙？”我小声嘀咕道。
“别说话，仔细听。”李无中说道。
我坐的位置刚好被柱子挡住，看不见雅如的脸，只能看见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舞动。即便如此，我还是看得如痴如醉。
一曲音落，我的思绪还在翻飞。
“听完这一曲，你心里在想什么？”李无中问道。
我满脑子的雅如，其中不乏龌龊的场面，这我当然不能说。
“很好听的曲子，弹得好极了，比沙漠里那个公主弹得好听多了。”我说道。
“好听？”李无中很失望的样子说道，“既是这样，打扰姐姐了，我们先告辞。”
“不客气。”雅如说道，话语间些许的温柔只有对李无中说话的时候才有。
“你没有用心听，对不对？”李无中说道。
我知道他没把话说开，故意给我留点面子。
“呃…凤鸣沙不是不能听么？”我反问道，把话题叉开，“听了不是会死人么？”
“我让你听自然不会有什么伤害，同样的东西在不同的人手里会有不同的作用。”李无中说道。
“这倒是。”我开玩笑说道，“有些人用纸来写书，有些人用纸来上茅房。”
李无中没有笑，只是瞪了我一眼，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嘴上没说什么，却在暗地里采取行动，给我点了一大堆姑娘。他点来这些姑娘并非是要陪我调情喝酒，而是来教我音律。
姑娘们抱来各种乐器，从琵琶古筝到二胡箫笛，甚至连马头琴都有，那还是我在凉州的时候才见过的。
对牛弹琴，用在我身上再合适不过。我只对那些小巷子里大声喊唱的掀起裙子撕开上衣之类的曲子有感觉，这些都太过高雅，听来毫无趣味，非但听不懂，还很催眠。
姑娘们轮番上阵，我终于睡意盎然，独自溜去见了周公。
李无中没有就此放过我。每天都有姑娘上门，抱着知名的不知名的乐器，甚至还有需要小二帮忙抬的。
“不好听么？”我去找他的时候李无中反问道。
“我听不来这些。”我说道。
“多听听就听得来了。”李无中一副认真的模样说道。
“对牛弹琴怎么听得来？”我很不爽地说道，“还是一声不吭地对牛弹琴。”
“可是你以前很喜欢听。”李无中说道。
“可是我现在不喜欢听，”我说道，“住青楼玩这么高雅做什么。”
“噢，我差点忘记了。”李无中一副很欠揍的样子说道。
我强忍住没揍他，毕竟衣食住行加玩乐全是靠他。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打不过他。
我应该庆幸没有揍他，因为他立马给我点了上等闺女。
上等闺女一丝不挂地爬到我床上，萦绕心头多日的叮叮咚咚的噪声终于统统散去，只剩下少女撩人的叫唤。
我把她压在身下，享受着她的顺从。她半咬着嘴唇，眯着眼睛，不时紧锁锋利的弯刀眉。她装得很真实，我却是一眼便能看出，因为我自己根本心不在焉。
这样的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很快便对她失去兴趣，趴在她身上一动不动。脸贴着脸看她，觉得她越看越难看，直到看不下去，只好闭上眼睛。
她长得还算是蛮标致的，只不过我的思绪已经被雅如完全霸占。在雅如面前，天下间的女人都经不住细看。
“爷，你怎么了？”半晌不作声，小姑娘终于开口问道。
“没什么。”我说道，“你会哼小曲吗？”
“会啊。”小姑娘说道。
“那随便哼两首来听听。”我说道。
我没在意小姑娘哼了什么，我已经困了，很快便睡着进入梦乡。
梦里，雅如依旧站得离我很远，冷冷地看着天边，而我依旧远远的看着她，等待她回眸的瞬间可以不经意地看上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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