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四十九章
津代彰作为贵族氏大木户的执事已有近百年，从当年被新任家主提拔至今，
他成为新家主的心腹，作为管事，对家主的喜好兴趣性格都了如指掌。
本该是这样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还是没有摸透新家主的一切。
噢，也不该称呼为新家主了，在整个家族都被掌握这位手上，其余分族都被换上了信任之人的情况下，这位年纪轻轻但手腕谋略惊人的家主已将大木户氏带领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
已没人会以一句“新家主”去质疑他，挑战他。
称他为家主，实在合适不过。
但私底下，这位家主比较喜欢被称呼的随意一些，是以常年贴身侍奉在侧的津代便以少爷代称。
少爷是一位看起来普通的贵族少年，有着遗传自父母的清秀容貌，说话清朗，身份尊贵但对待下人都是和颜悦色的模样，良好的礼仪使他格外受人喜欢，平日喜欢看书或是玩游戏，也会有普通少年有的小烦恼小隐私，看起来很好相处。
亦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远没有这一代贵族里朽木家的少爷那般才貌惊人。
除去他身上实实在在的家主身份，低调的几乎快令人忘了他的存在。
但津代比谁都清楚，这只是表面上的。
他或多或少见识过少爷的手段，说实话，那不是一个人的头脑所能构成的庞大策略体系。
少爷很擅长在与人闲谈下棋时就将对方的底摸得一干二净并准备好至少十套利己的方案。
神不知鬼不觉，却能叫对方在毫无所觉下心甘情愿的踏入所谓互惠的合作陷阱中。
同样，能坐稳家主之位的人不仅需要才智，更需要一份果决，甚至是心狠手辣。
能从当年利益纷杂的大木户混乱时期稳稳地杀出一条血路的人，绝对不是心善之辈。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偏偏少爷能通过这数十年，彻底淡化了族人对自己的固有印象，像是某种奴化教育般，彻底驯服了所有人。
津代见识过少爷堪称残忍的手段，但偏偏这个少年在一边剥着人皮时一边还能温柔的仿佛是对待恋人般，为那活着遭受地狱酷刑的人轻哄着，安慰着。
矛盾又诡异。
无数的犯人或是间谍在他手上绝望，无数次的指责他残忍，又问他，【你还是人吗？】
而他无数次的不厌其烦的，有几分困扰和腼腆的用沾满血的手抓了抓头发，有几分天真的回答对方，【我应该是吧。】
照理来说，一个人被问同一个问题时的忍耐度是有限的，但津代从未在少爷身上看到过无数次面对同一个问题的不耐。
他永远都是那样善解人意又温和的回答。
在那张沾满了对方鲜血的脸上，显得格外不正常。
后来津代意识到，他无论如何都难以揣摩出少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但唯有一点可以确认。
少爷没有【心】。
少爷可能天生缺失了人该有的人性。
而他活着就像一具披着人皮的躯壳，看着正常不过，但掀开那层喜怒哀乐的伪装，只是个空空荡荡只有皮肉的空壳。
津代认识到了这一点，却并未产生恐惧。
这在少爷将他提拔时就已注定。
那个人，早已看出了自己也并不那么正常的心理，所以在无数仆从中看似随意的指中了他。
同类的眼神总是有些相似的。
津代自认虽没有少爷那么严重，但也确实比起常人来丧失了一份伦理道德感。
他的心理问题说简单简单，说严重也严重。
不过是，外界不过怎样都与我无关的漠然罢了。
蓝染曾随意评价了一句这种心理的人。
【平日里是看不出问题的和常人无异的类型，但若利用得当，作为心腹和间谍是不二人选。】
【就相性而言，是和悠木很适合的类型。】
这种人，遇到的情况诸如同伴在面前惨死也好被背叛也好世界毁灭了也好，都
只是淡淡的一句，哦，这样啊。
周遭及旁人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也很难与人产生感情。
很不巧，津代就是这种人。
但很巧，他遇到了比他问题更严重的少爷。
津代对此心知肚明，即便发现了大木户家主的惊人秘密，也没有什么感官，最多只有可以依据此更好的履行管家的职责罢了。
津代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见到一个隔段时日会来大木户邸
宅的女孩。
倒不是说这个女孩有什么问题，而是每次见到了这个女孩的少爷，很有问题。
就比如此时——
津代一如往常的立在大木户悠木身后，不时为他研墨或是添热茶，或者添一下炉火。
这种冷天，本该待在暖和的室内，但偏偏大木户喜欢这间开放式的屋子，案桌正对面是露天设置，坐在那抬头就能欣赏到庭院的景色。
虽说那些花草石桥覆盖上积雪后的景色确实好看，但一面通风的设置注定阻挡不了随风乱荡的飘雪。因此一旦风大些，就会有扑面而来的寒气。
津代怕自家少爷吹出伤寒，原本提议搬个被炉来，但穿的暖和的大木户悠木想了想，以自己一钻进被炉就会想睡觉的理由拒绝了这个提议，于是津代只好多搬了两个火炉来，顺便给自己围上了围巾。
他站在火炉附近，即便风吹的大了也能被热量抵消，倒也还不错。
闲适的午后时光过了大半，津代注意到悠木手边的茶杯茶水只有一半后，走到他左手边准备添茶，余光瞥见自家少爷抬头后逐渐不大对劲的神情，疑惑着跟着抬头看过去。
白茫茫的纷杂大雪中，白发红瞳的女孩无声无息的自半空中而来，虽说难以置信，但她确实以一种称之为飞的方式在接近。
大大小小的雪片在贴近她时被不着痕迹的折射开，在混乱无章的风雪中显得好像被雪花包围着亲昵舞蹈一般。
神代无白轻车熟路的踏入屋子后，走到桌边抓起一块坐垫坐下。
同时对已经开始不大正常的少年打招呼，“下午好，悠木。”
津代视线中，大木户悠木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出红晕来，还挂着一副他一时难以看懂的奇怪的迷恋表情。
？？
又来了，无论见过多少次，他都不能理解自家少爷每次一见到这位时，透露着痴汉气息的模样。
虽说这一位确实是个令人惊异的存在，但不至于对她露出此等痴态吧
开玩笑，他的小本本上可是记着大木户悠木没有心这一概括性结论的，他的情绪都是如同做料理时另外填进去的醋盐糖之类的东西，虚假又能遮掩瑕疵。
但他实在难以理解大木户悠木在这种时候仿佛自然流露的情感，那和他的观察结论明显有些冲突。
一具空壳怎么可能产生自然的情感？
虽说这情感实在是怪异
硬要比喻的话，就像自家少爷突然变成犬系少年，哈哧哈哧的冲对方摇着尾巴，兴奋的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哦不对，是又兴奋又害羞。
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津代默默的又添了一杯茶放在神代无白面前，随后退到门口对侍立在那的仆人传达了一下准备点心的指令，神代无白来的次数不少，身为善于观察细节的津代自然不会遗漏掉她，最后得出结论，这位很好伺候，只要备上吃食就行了。
神代无白对大木户悠木这般姿态早已习以为常，她习以为常的接收着炽热得仿佛能把人烧起来的目光，又习以为常的伸手摸摸他的头。
“乖哦乖哦。”
之所以这么做的灵感也是来自于她自己很喜欢被蓝染摸脑袋，因此她某次抱着好奇尝试的想法对悠木试了试，结果出奇的有效果。
彼时坐在一边的蓝染颇有几分兴味的挑了挑眉，完全没想到只要这样就能稍微克制住大木户悠木每次一见到神代无白就害羞结巴的话都说不清的状态，末了，他只能把原因归结于痴汉的共通之处。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他的小姑娘和大木户悠木的某些心理确实是相同的。
被摸了脑袋后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悠木深吸一口气，陶醉般感叹。
“啊~有无白大人味道的空气~”
“我和无白大人在呼吸同一块空气，呜，太幸福了！！！”
那种一想到对方呼出的气息会混杂着被他呼吸进身体，“啊会让人想要屏住呼吸，将那些无白大人的东西全部留在身体里”
“直到和我的血液再也分不开”
“何等的幸福！！”
津代走过来后听到，忍住微抽的眼角，装作木头人一般站在身后，但又忍不住在心里诽腹自家少爷这样，活脱脱一个变态
然而痴汉的脑电波总是能对上的，神代无白眨着眸子回想着什么，随后煞有其事的赞同般点头，“嗯！在阿介身边的时候会有这种感觉！”
她宝石般折射着微光的红瞳微微眯起，因为回想着什么而一闪一闪的，有些微的，和大木户悠木神似的陶醉和迷恋流露出来。
津代眼观鼻鼻观心的继续装作木头人，气都不敢喘一下。
能和自家少爷无障碍交流，神代大人，果然厉害。
好在及时送来的点心打破了两个痴汉陷入了迷之陶醉的气氛，津代微松了口气，将碟子端放在神代无白面前，心想自己终于可以做个人了。
无白咬着点心，因为咬着的动作而面颊微鼓，悠木撑着下巴迷恋的盯着她。
啊无白大人好可爱
好在无白没有忘记正事，她取出纸张递给大木户悠木，嚼着食物有些含糊，“唔阿介给你的。”
她咽下一口，“阿介还说，怎么做随悠木喔。”
大木户悠木接过那张纸，很快浏览下来。
沉吟，“怎么做随我吗”
纸上的内容是技术开发局，特别是涅茧利近年的研究内容，蓝染根据情报大概推断出了涅茧利之后的研究方向，并列出了某些由于资源问题难以启动的项目。
技术开发局的发展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前途明亮，尽管现在因为浦原喜助的原因暂停了运行，但重启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样一块肥肉，有的是人想要插手分一杯羹。
利益太大了。
而大木户家在这其中占据了绝对优势，凭大木户氏一直担任着静灵庭某些技术研究的历史和财力物力及今年蒸蒸日上的地位。
再加上蓝染罗列的，对方需要的物资。
完全捏住了对方的七寸。
大木户悠木叹了口气，有些无聊，“蓝染大人下的一手好棋，这种局面已经完全把对方捏得死死的，完全不需要我动手嘛。”
他只需要选择方式和时机，将大木户和技术开发局连接起来就可以了。
这也是蓝染传达的，怎么做随他了。
不过是让他选择罢了，是走明面还是走暗处。
神代无白交代完简单两句话后就趴到了桌上，白发披散开来，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后发起呆来。
大木户悠木将那张纸收进袖中，见到小姑娘走着神，偶尔戳一戳脑袋旁边的茶杯的模样，咽了口唾沫抚着心脏。
好，好可爱！
他咳了一声，压着自己脸上的热气，“无白大人最近没有玩具可以玩了吗？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搜集一些的。”
经他一提，无白稍抬起头，想起什么，“啊。”
“忘了，和茜约好去现世玩的。”
“那位町茜是吗”大木户悠木对她并不陌生，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每日都在打探神代无白消息时免不了听到这个名字。
无白趴回桌子，脑袋微动，“嗯，茜。”
“是吗，作为玩具，她也算耐用了吧”
刚捻起一块糕点准备放进嘴里的无白顿了顿。
“唔，茜不是玩具啦。”
她一口咬进一个甜团子，鼓着嘴一动一
动。
“是朋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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