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识山上人，始知山上风
百叶城虽然是大城，但城墙其实只有一面，因为北冰原州凡间历来无战事，真出现危及城池之事，必然与山上有关，然而城墙再高，对山上人来说并无差別。
所以要在午夜离开百叶城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山上山下人都一样，城卫兵也从不管这些，想管也管不来。
毕竟大部份的城卫兵都是山下之人，毫无修为在身，他们最多只能在城门维持秩序，管管同是山下人的简单事。
牵涉人命或是山上人，百叶城都会将他们排除在外，由三大世家共同建立的代行者接手。
简单收拾好必要之物，李岁匆匆换下沾满血迹的衣服，便带着还不懂的温柔从城北无人处离开。
马季三人的死，在李岁估算中最快都要第二天才会被人发现，而他需要在这段时间内离开百叶城越远越好。
实际上李岁的估算还是错了，他和温柔所住之地，四周只有寥寥数户，关系更说不上好，草屋的那位老人生前实在是不讨人喜欢，以致李岁和温柔都被祸及。
沒有附近的人关心，賞花楼那里就更沒有了，当初心疼李岁的几位姑娘都早就离开，凭着容貌身段嫁作他人为妾。
沒有那几位姑娘，李岁又是只会埋头做事的人，自然沒有人关心他来或不来。唯有马季和另外两人的消失，让賞花楼当家大动肝火，可派人找了两次都找不到便也作罢。
说到底，马季和那两人也不比李岁重要多少，都是无关重要的棋子，消失了，再找一个人替代就可以。
直到最后，还是其中一人的妻子在自己男人两三天沒有回家后，跑到賞花楼一问才知道他们消失了。
这时候已经过去七天，草屋內也散发出极浓烈的味道，住在附近的数户人实在忍受不了，便找上负责管理城北的小府吏，至此马季三人才被发现死在草屋内，李岁和温柔则消失了。
得知此事，賞花楼当家虽然大动肝火，可也不敢再往上报。
白家三公子为人最好面子，若是被他知道有人敢在百叶城动他的人，那怕再微不足道，对负责賞花楼的当家来说，恐怕都是一场天大灾难。
作为负责整座賞花楼的人，她当然知道这事定与李岁脱不了关系，可人都消失了，派人私下搜遍城北城西两处，最后也只能一边骂一边用钱去压下此事。
再往外？
一个只是负责賞花楼的女人，虽然多少有点修为，但她能调动的人手可不多，除了几位心腹，根本不敢让太多人知道，甚至花了錢让管理城北的府吏抹掉此事。
李岁自然不知道百叶城发生了何事，更不知道完全沒有人追捕，他和温柔两人正在山中行走，连官道都不敢走。
再一次的拔山涉水，这一次对两人而言都相当轻松，不像年幼时般，饿的时候不要说野果，就连树皮树根都得咬上几口。
这些年的坚持，李岁和温柔的身体素质早比一般人强上许多，只是他们不自知罢了。
这种不自知无碍在山上猎杀动物，能轻易捕捉到猎物，两人自然便能活下去。
沒有方向的行走，李岁和温柔可以说除了睡和吃的时间，都全用在修行上。
而且更玄妙的是，自从离开了百叶城，李岁再也沒有陷入过神智不清的状态，最多是偶尔出现愣神，但只要听到声音便又会清醒过来。
山中不知时日长短，两人在不停的日夜轮替中，早已忘记在山上待了多少日子，只有身上的衣服破损告诉他们，真的不短了。
这次离开百叶城，两人就只有两套衣物备换，而李岁似早有打算般，从来不曾换过衣物，连自己那套都留给了温柔。
所以一次次的捕猎中，他身上的衣物破损之处极多。
又一次猎到食物后，李岁在山溪旁洗了洗脸，看着正在认真烤肉的温柔低头沉思起来。
这段日子一直在山中行走，李岁都刻意选择沒有道路的路以避开人群，因此温柔的衣物也多有破损，此时已是穿着最后一套完整的衣服。
“哥哥，肉已经烤好了。”
从离开百叶城到现在，温柔都沒有问过为什么要杀人，也沒有埋怨过，就那样默默跟在后方，李岁说什么就做什么，李岁去那里，她就去那里。
“哥哥，可以吃了。”
“嗯。”
李岁坐在温柔对面，吃了两口便又放下，轻声道：“辛苦你了，是哥哥不好。”
温柔慌张摇头道：“不苦的，只要跟着哥哥就不苦。”
李岁沉默了一会，嘴巴数次开合，最终道：“妹妹，我们明天往山外走去，看能不能找到人买些衣物。”
温柔看了眼李岁，发现他又像平常一样，松了口气道：“嗯，都听哥哥的。”
就像平常般，两人吃过晚饭再修行一会，便相依在大树下浅浅睡去。
李岁是怕午夜会有什么危险。
温柔是怕李岁会有什么危险。
远离人群的拔山涉水，温柔也不再像以前，懂得了许多事，除了心肠软之外，身手亦渐渐追上李岁，动静之间都可圈可点。
......
北冰原州有九城，其中距离百叶城最近的大城名为济水，两城之间相距千里，沿途共有十二座村落。
济水城城主在北冰原州九城中，可算是最年轻，最独特的一位。因为在他的管治下，济水城比起中土神州的军事重城絲毫不差，所有代行者和城卫兵都像是真正的行伍。
不过这种情况，也真只能出现在世家豪门不多的济水城，至于其他八城，就是想学也学不來。
一來沒有那位城主的滔天之勢，二來各城池里的世家豪门相差不远，不像济水城一家独大。
十二座村落中，有一座名为陈村，村内有陈叶两姓，规模为中等，比起无名村人数要多，却又远比其他村落要少，而且偏离了官道，甚少有外人前来。
“妹妹，小心点，好像有点奇怪。”
陈村村口，站在写有陈村二字的牌坊下，李岁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眉头紧紧皱起，直觉与经验都告诉他，这里恐怕发生了不同寻常之事。
温柔拉了拉李岁衣角问道：“哥哥，我们走吧？”
她同样感觉到一种诡异的气氛，那是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李岁点了点头道：“嗯，我们走。”
“两位，请留步。”
正要转身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李岁瞇眼望去，只见正中央那户由红色石头建立的大屋正门，走出一位身穿青衫的男子。
他们双方的距离虽远，但不知道为何，男子的声音便如在耳边响起，中正平和，像是能抚平人心。
“两位请留步，在下林玄机，暂为济水城代行者。”
瞬间出现在李岁和温柔眼前的男子，揖了揖手，语气平和地介绍自己。
代行者，是各州城池负责山上人事的城卫兵，平日里沒有什么特別的职责，只有出现山下人无法处理的事，才会因应命令而动。
李岁往后退了一步，挡在温柔身前，警惕道：“我叫莫名，打算来这里买些衣物。”
青衫男子先是对温柔微笑点了点头，再对李岁道：“小兄弟不要紧张，我之所以让你们留步，实在是不得已，沒有任何恶意。”
李岁点头道：“不知道大人有何吩咐？”
林玄机听到大人二字，不由哑然失笑，摆摆手无奈道：“小兄弟若是不介意，叫我一声林先生也可以，大人什么的就不用了。”
眼见青衫男子不像是前来追捕自己兄妹两人，李岁暗中松了口气，恭敬道：“不知道林先生叫停我们兄妹，是有需要跑腿的地方吗？”
从林玄机能瞬间跨越长街，李岁已经知道遇上神仙高人，是自己用尽方法都胜不了的存在，因此他不得小心又小心。
林玄机侧过身子，微笑道：“我们边走边说如何？”
李岁在背后的手摆了摆，沒有任何犹豫便跟上前去，他不是相信了林玄机，而是沒有选择，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了，大得不是多想就能够补上。
林玄机在最前方边走边道：“非是在下执意拦阻，而是陈村已被大阵覆盖，可进不可出，两位若是不相信，更换衣物后可自行一试。”
停了停，林玄机继续道：“我观小兄弟和小姑娘都是山上之人，不知道可曾听过血煞阵？”
李岁愕然地摇了摇头，莫说是阵法，他连山上之事都不曾听过。
林玄机疑惑地看了林岁和温柔一眼，想了想道：“血煞阵是一种将阵中生灵炼化为幽冥之气的阵法，北冰原州的确比较少见。此阵最大特点是从阵外观察不到丝毫痕迹，唯有踏入阵内才能察觉，但入阵之人除非能斩杀佈阵者，否则便只能等大阵完全开启，才能试着破阵离开。”
李岁皱眉问道：“我们此时在血煞阵内？如果大阵完全开启又会怎么样？”
李岁不知道什么是血煞阵，可这无碍他理解听到的话。
林玄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们都葬身此处，或许有来生，或许沒有。”
李岁握了握拳头，拉住温柔的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道：“谁是佈阵者，林先生也敌不过？”
林玄机多看了李岁两眼，摇头又点头道：“他隐藏得极深，暂时找不出来。”
温柔突然问道：“沒有其他办法吗？”
“有。”林玄机回道：“以阵对阵，在血煞阵中再立一阵对抗，但风险仍是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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