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外套
稻荷崎的选手休息区，苍井萤提了受教练所托而买的东西，虽然队伍本来就会准备，不过多备一些有备无患。
“多谢。”北信介接了苍井萤递来的一个袋子，里面装了很多香蕉跟能量果冻，是选手休息时间常见的补给食物。
她把东西给出去之后就继续跟北信介交代事情。
“然后北奶奶已经在观众席了，刚刚顺便带了饭团跟水给她，她说比赛后让我们不用去接她，阿姨好像会来。”苍井萤絮絮叨叨的说，“信介哥，要赢喔，多得一点分把乌鸦从空中拽下来。”
“这话妳去跟阿兰还有角名说，他们是得分主力，我不会全程上场。”北信介转头看向尾白阿兰跟角名伦太郎，前者一脸忍笑的模样，后者似乎在纠结着要不要拿手机出来拍照。
今天也是实事求是的北信介。
16年的人生里早就习惯北信介这种说话方式了，苍井萤就顺势往少年身后的队员们挥手：“尾白学长跟角名学长加油——！”
“我很期待角名学长今天的扣球！超级！”苍井萤的眼神闪闪发光，角名脸色没有半点变化，就应了一声。
想来是习惯了。
稻荷崎众人——除了北信介——在苍井萤某次来帮忙做数据分析的时候，问过她最喜欢球队的哪个选手，她原本想说表哥北信介，却马上被驳回——这种拿亲人来搪塞的回答太无趣了。
结果苍井萤认真想了想，就说——“角名学长。”
一般被问到这个问题，答案不是宫侑就是宫治，谁也没想到有除了宫兄弟的第三个选择。
被不服气的宫侑问了原因——虽然苍井萤怀疑这个人大概是打了赌才这么在意——她爽快的说：“角名学长的柔软度超好的，扣球的时候身体的动作很漂亮，现在改学体操也完全没有问题！”
对于体操了解不多，只知道苍井萤总挥着一条彩带“跳舞”，以为那就全等于“体操”的男排成员们，不由得在脑里想了下角名做这些事的样子。
尾白被这个回答吓得把刚倒进嘴里的水喷了出来，宫兄弟也目瞪口呆的望着她，只有北信介一脸早就知道的模样；而当事人角名正拿出手机大拍特拍，把所有人的窘迫拍了个彻底。
然后才放下手机悠悠补了一句：“你们刚刚是不是幻想了什么很失礼的画面。”
那之后稻荷崎的所有人都知道，苍井萤是个坚定不移的角名推——虽然是疑似想把他挖角去体操社的程度。
“阿萤还是只崇拜角名呢。”宫侑撇嘴，苍井萤指着看台的方向，“侑学长现在往那边去马上就可以获得超多粉丝的崇拜喔。”
知道宫侑最受不了那些应援的女粉丝，苍井萤就故意这么说，果不其然他的脸都皱了起来：“妳这个男朋友推果然还是去死吧。”
其余几人发出了起哄的笑声，说苍井萤今天比赛还是别看了，不然男朋友被他们打败也太难过了。
“单身的你好像也没什么资格嘲笑人家。”
“说得好像你就不是单身一样！蠢治！”
“你这个白痴侑！松手，别揪我头发！”
双胞胎斗殴又要开启新一轮，除了北信介的所有人开始犹豫要不要直接暴力拉开他们，避免无谓的体力浪费。
“再打，两个今天都不准上场。”
一个揪头发、一个扯衣领，两个一瞬间都松开了手，不服气的朝对方哼了一声然后别过头。
苍井萤朝他们挥挥手，说自己要先过去观众席，她走了几步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举起双手大喊：“今天的我可是个稻荷崎推啊！所以稻荷崎一定要赢——！”
北信介对她笑着挥挥手，他身后的几个成员笑得更大声了，不忘对她喊：“放弃乌野那小子吧，阿萤！稻荷崎有多少好男生啊！”
※※※
苍井萤跟大宫她们在观众席会合后，挑了个后排的位置，就算要说话聊天也比较不影响人。
但整场比赛大宫琴算是见识到苍井萤的力气有多大了——月岛萤得分或拦网成功的时候，她碍于情面不敢大声叫好，于是使劲晃大宫琴，想要无声的宣泄自己的兴奋。
“阿萤，琴她会晕的。”远藤结拍拍苍井萤，指了晕乎乎的大宫琴。
苍井萤这才放手，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我求求妳了，赶紧叛变去乌野那边吧，不然我会被妳搞死的。”大宫琴哼哼唧唧，朝苍井萤做了个鬼脸。“反正我们三个是要支持稻荷崎的帅哥们的，就分一个给乌野也不是不行。”
苍井萤却坚决地摇摇头，“我今天是稻荷崎的球迷，等等比赛结束后再去找我们萤。”
“我可是个坚定不移的信介哥跟角名学长推！”她振振有词，指着场边的北信介，“我都已经做好准备要等信介哥上场的时候替他加油的！”
远藤结想了下那个面无表情、彷佛机器人一般的男排队长，拉了拉山下绘理的衣：“那个队长好像不太需要加油……？”她用气音这么说。
“就算学长本人这么说，阿萤都不一定会乖乖听话，妳就让她去吧。”山下绘理决定让苍井萤自由，索性苍井萤也不会做什么大事，她们看着就好。
场上影山托出一个极高的球，月岛萤助跑起跳，对面角名跟宫治起跳拦网，但月岛萤的击球高点远超过拦网高度，一记重扣直接得分。
“啊，我为什么来看比赛呢？”看着月岛萤得分让她几乎就要爆出尖叫，但看到对面拦网的选手是角名伦太郎，又顿感心情复杂。
她喜欢的男生跟她喜欢的选手。
“我就应该留在兵库。”苍井萤微微弯腰，把下巴靠在另一边的远藤结肩上。“看个比赛都要人格分裂了。”
远藤结拍拍她的头，山下绘理则赞叹一声：“跳得真高啊，虽然看不懂但感觉很厉害。”
“扣球点比预选赛那时候更高了点，高中男生成长的很快，这点变化也是正常。”苍井萤眯起眼睛，似乎在估算跟记忆里的高度差了多少。
似乎不管看几次球赛，最后一球落地时总是如此震撼，球砸在地上发出的巨响让她恍惚感受到，体育馆的回音原来如此之大。稻荷崎这边没人能预料到第一战就失利，更没想到好几年没闯进春高的乌野也是佼佼者。
但她们几个作为体育生就能理解，没有哪支队伍会常胜不败，今天滑铁卢的可能就是明天的拿破仑。
“昨天的败者也有可能是今天的胜者。”苍井萤这么说。
“回去重新跟教练讨论曲目吧，这次真是来对了，启发我不少。”山下绘理吁了一口气，试图缓和气氛不要专注在男排刚刚的败绩上。
球队所有人来到稻荷崎的观众席列队鞠躬道谢，宫侑还在“碎念”着不需要替他鼓掌或安慰，嗓门之大，连离观众席栏杆有点距离的她都听得见。
“快骂人，败者不需要掌声。”他那么说。
竞技运动有输有赢，不过她认为替他们的努力给予掌声也不为过，那不是安慰，而是对他们带来“精彩的过程”的感谢。
虽然心情还是有一点点复杂，第一次亲眼看表哥上场打球，却也是最后一次了。怀着这种像要把人分割成两半的心情，苍井萤的脑里交错闪过稻荷崎跟乌野，恍恍惚惚地跟着大宫她们走到了体育馆门口。
“妳什么时候回去？”在体育馆门口准备分别时大宫琴问她，她们要先跟着加油团回旅馆，谁也没料到第一战就铩羽而归，学校还要另作安排，不过应该明天或后天就提前回去了。
“我应该等春高结束才回兵库，到时候学校见。”苍井萤对她们挥挥手，“有事先走。”
她们三人看了看离开的苍井萤，又面面相觑。
“她这是要去找乌野那个高个子帅哥吧。”
“就是要去找他吧。”
“百分之百。”
山口忠之前有给她旅馆名字，因为当时苍井萤随口一问。她顺手先记录下来，不过此时正好能用到，她看了看手机里的地图，旅馆离体育馆不远，搭公车大概十五分钟绰绰有余。
想了想他大概也没那么早回去，苍井萤自己先去打发了晚餐。好像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想见他，跟白鸟泽战结束那时候不一样，跟森然集训那时候也不一样，似乎也只是单纯想见到他。
吃晚餐期间又被北信介跟苍井智昭接连打电话问在哪里，答应他们吃完晚餐“买个东西”就回家，这才挂断两通电话。
虽然北信介对她早就有喜欢的男生这件事没有发表看法，不过碍于她对北信介一直以来都是崇敬之心满满，实在是不敢跟他说今天晚归就是因为要去找月岛萤。
至于苍井智昭，让他知道了又是新一轮的拷问，苍井萤自认没有办法招架爸爸深沉的爱意。
月色已经铺满东京的街头时，苍井萤这才往乌野入住的旅馆前进，其实东京的冬天对在宫城长大的她来说还好，不过就是有些凉，加上今天她穿的是学校的制服裙跟t恤，其实没有很保暖。
“没事的话，出来旅馆门口吧。”抵达旅馆门口后，苍井萤传了讯息给月岛萤，她一边将拉链拉到最高，一边朝旅馆门口张望。
她记得一清二楚，月岛萤觉得她外套背面写着“稻荷崎高中”十分刺眼，不过现在她才不管，她的学校可是输球了。
月岛萤似乎是洗漱完才看到讯息的，他走近苍井萤身边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沐浴完的温暖气息。“看完全程了？”
“嗯，全部都看完了，扣球也很帅气，拦网也更标准了，但我没有要恭喜你。”苍井萤用平静的语气夸奖他，表情慢慢变得纠结。“我的学校可是输球了喔。”
他似乎觉得这样的苍井萤很有趣，浅浅的勾了下嘴角。“所以我才说不来看比赛也没关系。”
月岛萤轻轻伸出手指勾着她的手指，他的手比她热多了，衬得她的手像是冰块。他收紧了手，似乎犹豫着什么。
“妳不冷吗？”
“嗯？其实还好，穿着外套还可以，而且等等就要回家了。”苍井萤的注意力从手上移开，他的右手茧子更明显，写字跟打球让他的茧厚了些许，但她的左手也因为练体操而长茧，这点他们半斤八两。
“所以妳，为什么来找我——在这种时候？”
为什么来找他？为什么让他握住了手也不挣扎？为什么——偏爱于他？
看出她的情绪不高，甚至有几分低落，情商一向很高的他当然知道这时候绝不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时机，可是偏偏就更想在这时候摊牌，想让她知道她在情绪低落的时候第一个找的究竟是谁。
金褐色的眼睛对上那双琥珀色眼睛，像是要剖析灵魂深处的秘密一样，女孩子率先笑了出来，却装作不知道的模样反问他：“我不知道。那你觉得为什么我要来找你？”
她把交握的手举高，放在他面前晃了晃。“萤，你觉得呢？”
良久的沉默之后，月岛萤终于败下阵来，他没松手，只微微弯腰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肩头。“……。”
少年低低的用气音说了句话，她红了耳根却笑得更灿烂了，像是把春天捧在她的眼前似的。
她等待已久的成果果真甜美，月岛萤也不负她所望的率先低头。
他站直了身体，然后松开对方的手，把沾染了体温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穿这个更温暖一点。”
然后他把苍井萤拉到脖子的拉链拉开，露出了里头稻荷崎的黑色t恤。
“别那张脸，我看到了！”苍井萤轻轻捏着他的脸颊。“虽然乌野有你跟忠，但我就是稻荷崎的人，你今天刚打败的对手，我之前常常替他们整理数据跟对战分析，我对稻荷崎每个队员，都比对乌野的人还熟。”
他不太高兴地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正好顶到苍井萤捏他的手指，她没来由地缩了下，轻易就放手了。
“还不换外套吗？”月岛萤淡淡的提醒她。
哪怕月岛萤跟苍井萤关系再好，他们也从不曾穿过对方的衣服，穿着除了家人以外的异性的衣服是“做记号”，苍井萤没有身分做记号、月岛萤也是同理——而如今他们有了那个“身分”。
苍井萤认命的脱了自己那件暗红色的外套，换上月岛萤的外套，这件更不合身，她伸手让月岛萤替她卷袖子。“你让我换的，帮个忙不为过吧？”
虽然更宽大、穿起来更不合身，但很温暖，跟月岛萤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说不清是什么味道，但就带着体温、淡淡的，十分舒服。
她看着少年伸手一圈一圈的替她反折袖子，没说话。她见对方折好之后原本想收手，谁知道月岛萤捉住她的手臂轻轻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就把她揽进怀里。他一手揽着苍井萤的腰、一手把眼镜摘下拿在手里，然后把脸埋在她的颈侧，像猫一样蹭了蹭。
皮肤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跟他鼻尖擦过自己的触感，苍井萤呐呐道：“你犯规……”
换来的是月岛萤在她耳后轻轻落下的一个吻，明明力道不重，她却觉得亲吻时发出的声音太过响亮，彷佛现场有其他人的话会被听见似的。
“我不觉得有犯了什么规，或许妳可以从今天开始好好想想规定的部分。”月岛萤低声说，带着一点恶意。“如果要去跟那对双胞胎结伴看比赛，那外套就穿着。”
“还有信介哥在呢。”
“穿着。”
“你这是挑衅稻荷崎！”
“哎呀呀，我们乌野只是刚好有一对更难搞的组合才赢过稻荷崎的，哪里敢挑衅呢。”
“我觉得你连我都想挑衅了。”
两人大眼对小眼，苍井萤就马上想了个折衷办法，她在他面前掏出手机，点开跟宫侑的聊天室，发了一句：“我交男朋友啦！”然后再把讯息转传给宫治。
然后给月岛萤看看，脸上简直写着“看吧，我做的超棒的”。
他转开眼神，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更奇怪吧，这样。”
“比起穿着明显不是本人的乌野男排外套混入稻荷崎的队员里，我觉得这个方法超棒的。”苍井萤像是期待月岛萤夸奖她，还指着自己的手机荧幕，“看，这两个一个跟排球好、一个跟食物好，谁管我交不交男朋友。”
上头有宫侑跟宫治回覆讯息的通知，一个写着“刚脱离输球的氛围，妳现在还来炫耀！”、另一个则写着“原本北学长还有帮妳带吃的，那就归我了，喔对，恭喜”。
前者来自宫侑，后者来自宫治。
月岛萤戴回自己的眼镜，五指张开拍拍她的背。“……快回去。”
好像刚刚的亲昵不是现实，他站直了身体，面上又恢复成一片淡然。
苍井萤看着少年放在臂弯的、她那件暗红色的外套，歪了歪头：“你要我的外套吗？”
“萤，我的给妳了，妳总要让我在体育馆休息的时候有外套盖着。”他的眉眼都写着无辜，彷佛真的只是因为这样。
她踮脚亲了一下他的脸颊：“那你把外套带回乌野，说不定能少点告白的女生——忠跟我说你常常被告白。”
“但能让我告白的也只有一个。”
那天她听得很清楚，少年清澈的嗓音饱含着无奈，还有隐瞒许久的爱慕。
“我喜欢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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