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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今昔逢交错


第二十六章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夕颜抬手看了看远处的日头,眯了眯眼睛,不由得想打哈欠。

        “夕颜,走了”,易莲看她如此有些无奈得等在前面。

        待入了卜斋集得院子,夕颜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看了眼廊下站的人,和易莲使了个眼色,两人皆是意外,这良公子竟是还未离去。

        易莲微不可察得叹了口气,不知该赞他痴情还是执着。

        等在门口的紫檀见她来了,忙迎了上来,打了帘子领着二人进去,易莲也不客气,只是进了东边的偏厅,只见一老者,一身的墨色长袍,满头银发,此刻正襟危坐,目光灼灼得看着下首的年轻人。

        易莲收拾了心神走上前去,躬身行礼道:“民女见过余大人。”

        余太傅见她行礼,已是站起了身,拱手道:“姑娘客气了,承蒙贵府大恩,我与拙荆才得以留了这残躯,今日老朽先在此谢过,待来日定当报答。”

        易莲见此慌得忙避开了余太傅得回礼,说道:“家父常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日有幸和大人得此善缘也是我们的造化,再是不敢言报答的。”

        说完,三人又重新告了坐,紫檀又上了茶便退出去了。良越这才得以观之全貌,只见易莲重新换了一身竹青色的衣裙,清秀的面容不施粉黛,眉间微蹙,唇色稍白想是近日忧心之过,良越想及此处,暗恨自己唐突忙收了视线。

        易莲此时也是犹豫该如何见礼才好,幸好余太傅先开了口:“今日请姑娘过来,实在是老朽唐突了,拙荆病急之下幸有姑娘周全,如此,怕是还要在贵府打扰两日,此番厚颜,还望海涵。”

        “余老客气了,家父本就有言,余老是难得的贵客,踏临寒舍,本是蓬毕生辉之幸,再不言什么打扰之词,只管将养才是。”,易莲恭谨的回道。

        余太傅看了眼内室,语气温和的说道:“既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易莲笑着点头应和,情知自己此刻也不便久待,正欲起身告辞,余太傅却起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过一个红木匣子,走向易莲说道:“大恩不言谢,聊表寸心,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事出突然,易莲竟是一时有些发愣,不知该收还是不收,有些僵硬的想要推辞,余太傅自然看出来了她的顾虑,便解释道:“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不过是我为官多年积攒下的一些实录议评,实在不值得什么。”

        ‘不值得什么?’,易莲虽是久居闺阁,从不涉朝堂之事,却也知余太傅历经三朝,底蕴积深,如今耗费大半生所作为官经要,价值何止千金,可如今竟轻易送给她,或者说送给他们易府,易莲顿觉双手有千金重。

        “祖父,万万不可。”良越焦急的站起了身,出言阻止道。

        余太傅并未理会他,执意将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易莲抬头看向余太傅坚定而鼓励的眼神,不由双手接过了盒子,牢牢的捧在了胸口。

        余太傅看了眼良越重新坐下后说道:“良公子来了许久了,如今老朽尚不能自顾,实在不敢强留,良公子自便吧。”

        良越却是仿若未闻,执意手臂齐肩,双膝跪地,以头触底,久久不愿起身。

        余太傅见他如此,已是冷了面孔,语气微怒的说道:“你该知我是不会同意你所求之事的,何必强求。欢儿既已身殁,便是与你的缘分尽了,你又何至苦苦相逼。”

        良越这才抬起身来,回道:“非是孙婿要苦苦纠缠,实在是我不忍欢妹身后名节受损,昔日我于她虽是半分情缘,却也想尽力为她一拼,还望祖父成全。”

        “你什么意思?”,余太傅闻言猛地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迟疑的问道:“难道是这走水有蹊跷?”

        易莲听到此处已是心焦难耐,她这局外之人实在不适宜在此处,可是余太傅此刻该是盛怒之下,又如何起身告辞呢。

        良越显然也想到了此处,看了看易莲,迟疑的说道:“不错,昨日城防营救火之余在火势附近抓到了可疑之人。”

        余太傅轻微的皱了皱眉,轻咳了一下后示意他继续说,良越只好抛开顾虑说道:“是吏部侍郎房通的独子,房瑞林。房瑞林被抓之后,攀咬是欢妹与他相约去余府东侧夹道私会。如今,案宗已经过了审判院递交了大理寺,数日后便要发回审判院复核,到时,尘埃落定,满城皆知,纵使欢妹清白,恐也落了众人口实,清者蒙尘。”

        易莲听的心惊,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担心的看向余太傅。

        ‘房通,原芭州节度使’,只见余太傅不发一言,只是脸色铁青,脖子上经脉突起,又慢慢回落,突然发出了阵阵长笑,“哈哈哈,哈哈哈,他们欺我余家肆无忌怛,却独独畏你良家,我余家的人竟要你们良家来护佑,可笑之极。”余太傅似乎双目已是有了泪意,语气悲凉:“枉我为官数十载,却护佑不了自己的家人,末了还要劳烦外人来维护那点身后名。”,余太傅语毕,双目泪珠成线,让人心伤。

        “我的欢儿,我心尖长大的囡囡,竟要孤零零去一个陌生之地,我舍不得呀!”,余太傅情绪稍定继续说道:“纵使我舍得,她也是不愿的呀!禹州才是她的归处呀!”

        禹州,余清欢的双亲便是葬在那里,良越是知道这件旧事的。昔年余太傅易主而侍,做了贰臣,清州的祖家便容不下他了,即使儿子惨死,也未能葬入余家祖坟,而是葬在了余老夫人的娘家禹州,如今……,良越情知这本是余清欢最好的结果,却因今时之事,权益妥协,可事良越还是不忍就此放弃。

        余太傅已经不愿多言,微合双目,摆了摆手道:“你的情意欢儿若泉下有知也是知足的,罢了,此事不可强求,去吧。”

        良越看了看两日间苍老了许多的余太傅,迟迟不忍开口,只好起身告退,暗想只能从长计议才是。

        却说良越前边刚走,易莲也起身告辞,到了门口,突然一个身穿半旧杏色衣裙的人闯了进来,正好和易莲撞了个满怀,易莲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被夕颜扶住身子,竟是尚未看清是何人,那人已经跪在了余太傅的面前,双臂扑地,以头触底,未语声音已是带了七分哭意。

        易莲见余太傅被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闭,满脸的疲惫之态,暗叹了一口气。今日之事,与她这个外人都觉得繁杂不堪,更何况这位突逢劫难的老者呢。想到这里,易莲示意夕颜上前扶了那人出去,如今接连的打击,余太傅的身子怎么受的住。

        “老太爷,我们姑娘是愿意的呀,是愿意的呀!”,念知挣脱夕颜的拉扯,哭喊着道。

        余太傅猛地睁开了双目,说道:“什么,你说什么?”

        念知重新跪在了地上,慢慢的收了哭腔,说道:“那日大火临门,姑娘情知逃生无望,喃喃自语间说遗憾今生未能得嫁良家,并亲书绝笔命奴婢交予良公子。如今良公子情深意切,全了姑娘得名分,岂不是得偿姑娘临死之愿。”

        如此这番,易莲再是顾不得礼节了,悄声叮嘱夕颜再去请了王大夫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余太傅似乎才从她的话中明白其中的意思,喃喃道:“欢儿真的愿意吗?那是怎样的孤寂呀,我怎么忍心任她这番去呀!”

        念知爬着向前,仰起的脸上满是决绝,“老太爷,奴婢请愿陪着姑娘。”

        “你是说你要去良家?”,余太傅犹自不信的问道,“你可知,高门显赫,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从此余家再是护你不得,而那良越不过因为欢儿护得你一时罢了。”余太傅说道这里,叹了口气看着她,劝道:“罢了,如今余家遭逢劫难,一众仆妇已经遣散大半,你既幸得性命,也是你的造化,现如今还了你的自由身,寻个好人家安身吧。”

        念知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余太傅,不答一语,易莲怕她想左了正欲劝她下去,却见她突然站起了身来,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突然将自己的衣裳前襟扯了开来,露出了自己的肩膀,易莲吓得大惊失色,忙的上前要去拉扯她,可待到了跟前,易莲却迟迟下不了手,怔怔的看着念知的身体。

        余太傅当然也是看到了,只见念知露出的后背上,纵横交错的陈旧伤疤已经变成褐色,在白色的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易莲不敢想象这位姑娘当初忍受了一种怎样的折磨与刺痛,眼睛竟是不受控制的有些发酸。

        念知由着易莲帮着穿好了衣服,才慢慢说道:“奴婢如今不过是残破之躯,早就熄了嫁人的心思的,只求老太爷恩准奴婢入了良府,从此一盏青灯陪着姑娘足矣。”

        “你身上的伤是从芭州带来的。”余太傅死死的盯着念知,肯定的说道。

        念知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余太傅还不罢休,继续问道:“所以,欢儿身上也是一样的伤?”

        念知顿时伏在了地上,身体的抖动似乎更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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