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钟鼓迟迟初长夜
那晚白短短很开心，在北京遇到了学长和学姐，在自家楼下还开了饭店，她把他们当成娘家人，喝了很多酒，吐槽了工作的不满，自己的迷茫。而其他四个人就像看戏一样，虽然表示同情，但是并不能感同深受。后来还玩起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游戏的很大意义可能就在于互相彼此熟悉的人一起玩，一方面可以看对方出丑，另一方面还能知道秘密。对于白短短这个外人来说，她记得的关键信息是，萧竹好像有一个很爱的女生。最致命的是，有一轮白短短输了以后，韩西随口问了一句：“最讨厌的人是谁？”她脱口而出：“萧竹！”她现在明白当时各自表情的含义，包括萧竹追问的那句：“为什么，为什么最讨厌他？”当时只是觉得这一桌颜值都好高啊，现在想起来简直能从脚趾缝里扣出一幢别墅来。
会场的灯，忽然间亮了起来，白短短一下子回过神来。台上在合影，台下四散开去，比电影退场还要快一些。对于别人来说，这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影片，可对白短短来说，惊心动魄，反转再反转，即使知道结束后有通稿件，没有群采，她好像在等结尾的彩蛋，看台上大家的音容笑貌，映入眼帘的只是片尾，刷刷闪过。
白短短拿着餐票走进自助餐厅，选了一点蔬菜沙拉和炒蘑菇以及玉米坐在了靠窗边的位置。
钟鼓一身黑色竖纹西装，带着金边眼镜，不疾不徐地朝着白短短走过来，端着盘站在桌边。白短短一直沉浸在刚才的戏剧中，完全没注意到钟鼓。
钟鼓笑着：“请问，您介意拼桌吗？”
白短短低着头摇摇头，钟鼓坐下来，白短短感觉声音熟悉，抬起头，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微笑着点着头：“真的是你？”
钟鼓：“我一眼就看到我了嘛？”
白短短：“听声音。”
钟鼓夹起一块糕点放到嘴里：“我一眼就看到你了！”
白短短知道钟鼓在客套，毕竟自己坐的离舞台比较远，还有录像设备挡在前面：“我在台下，漆黑的灯光下也能看到吗？”
钟鼓坚定：“必然能。”
白短短继续追问：“我在台下和别人说话你也能看到吗？”
钟鼓笑着：“我不能一直看着你吧！”
白短短笑着，略带温柔，一扫刚才的阴霾，喝了一口果汁。
钟鼓：“那天晚上……”
白短短抢过话：“很抱歉啊……后来想起来挺后悔的，六哥送你回去了吗？”
钟鼓：“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我喝多了，把眼镜丢了，你看这是新配的，好看吗？”说着，他扶了扶眼镜腿。
白短短看到了眉尾处的刀疤，紧接着转移到眼镜上：“好看，好看的。”
钟鼓：“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钟鼓。”
白短短：“钟鼓迟迟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钟鼓：“是，大多数人都知道耿耿星河，很少人知道钟鼓迟迟。”
白短短：“我还有个朋友……”
屁股坐在了白短短身边，自来熟的笑了笑：“介意拼桌吗？”
白短短无奈：“怎么又是你？”
韩西：“钟老师，你好，我是萧竹的经纪人韩西，她是白短短。”
钟鼓毫不客气：“韩大经纪人真是敬业，边吃饭边social啊！”
韩西：“钟老师过奖了，经纪人是副业，我的主业是……白短短男朋友。”
韩西往白短短身边靠了靠，白短短叼着半片蘑菇，转过头一脸无辜，不敢置信的看着韩西，吞下蘑菇：“喂，你别乱说话啊。”
韩西：“你不是有过33个男朋友吗，和我试试怎么了？”
钟鼓手里的筷子停了一下。
白短短抬起头看着钟鼓，略显尴尬。怼了韩西一下：“喂，你别添乱了。”
韩西：“我就开个玩笑，餐厅也没熟人，最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了。你好歹也是我哥的大学同学，一起喝过酒的人，也是一起共过事，一起有过秘密。你说是吧。对了，我还知道，你最讨厌的人是谁？算是好朋友了吧。”
白短短翻了个白眼。
钟鼓看了看白短短，站起身：“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白短短目送着钟鼓离开：“谢谢韩大经纪人，我吃饱了，还有个采访。”
韩西吃得兴起，丝毫没注意到白短短的情绪变化：“你吃这么少啊，减肥吗？你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白短短懒得说话，虽然生气，但好像没什么力气，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韩西。
韩西不紧不慢：“不着急，萧竹他们去换衣服了，换完衣服也得吃口饭啊，一会儿咱俩一起过去。”
白短短左顾右盼，抱着膀坐在那，一言不发。
韩西：“你怎么不说话了？”
白短短：“你慢点吃，别噎着。”
韩西可怜巴巴的看着白短短：“那你再去帮我拿点那什么，就刚才你吃的那个蔬菜沙拉吧。”
白短短气鼓鼓的站起身，朝着就餐区走去。
韩西扶起筷子去白短短的盘子里戳了一块黄瓜片放在嘴里，一脸坏笑的看着白短短。
左迟迟接了个电话忽然从椅子上弹起来，把睡午觉的韩斌吓得一激灵。她火急火燎的找出合同，和韩斌招呼一声就出去了。
到了房租中介公司，发现并无韩同声这个人，双方各执一词。
左迟迟认为：“这条街上，这么多地产公司，偏偏造假你们家公章？”
中介：“大街上，这么多人，他也不是就骗了您吗？”
双方僵持不下，左迟迟又联系不上和自己签合同的业务员韩同声，想到自己的存款大半用来租房子，还不到一个月，就房财两空还没地方说理，她没空去鉴定这个章的真假，可以确定的是确实被假中介骗了。
平时总能看到被假中介签了假合同的新闻，却没想到切切实实发生在自己的时候竟然这么真实，以至于措手不及。左迟迟出了中介公司的门口，站在炎炎烈日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何去何从。从毕业后，就没处理过这么琐碎的事，在她的认知里，北漂没什么难的，租房就找租房中介，搬家就找搬家公司，饿了就点外卖，无非就是考虑到通勤时间，想住的好点通勤时间就长一些，想少在地铁里站一会儿无非就是房间小点，装修差一点，所有得一切无非就是性价比的选择。她没真实体会过货比三家，与二房东斗智斗勇，为了省钱地铁搬家，通勤3小时在车厢睡着，房子没有厨房，不通风的比比皆是。或者说，她觉得只要人足够努力，贫穷只是一时的状态，不会成为长久的现状。可，真实的情况摆在眼前，竟是如此的无力，就连去派出所都要排队。
采访结束，白短短忽然发现自己的外套不见了，餐厅和会场都确认过了，她无意听到了两个工作人人的对话。
“你注意到了吗，今天主持人背错资方的名字了。”
“我听到了，当时李总在台下脸都绿了。”
“笑死我了，李总还给我发微信问我谁找的主持人？”
“也正常啊，便宜啊，好像这一场下来才6000，人家稍微有点名气正常也得2万起吧。”
“那为什么找他呢？我们好像也不差钱吧！”
“谁知道呢，没准是有后台呢。”
白短短走上前：“你好，你好，麻烦问一下，您有看到一件白色外套不？可能就在那个位置。”
“不好意思，没见到。”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看了眼白短短手里的伴手礼：您是媒体吗？
白短短脱口而出：“我……我是南方周末的记者。”
“哦哦，我记得我记得，好像是萧竹的助理拿走了。”
白短短皱了一下眉头：“谢谢谢谢。谢谢你们。”
白短短拍拍胸暗自忖道：“哎呀，我的800块钱啊，可算没丢。”
白短短回到公司以后因为客户的稿子问题，第一次和韩主管发生言语冲突。客户对白短短的稿子做了大量的批注，打开以后，电脑界面一片飘红。
白短短有点着急：“这哪是改稿啊，就直接说重新写不是更方便吗！”
韩斌：“我早就说过了，他们要求高，人家也没有全盘否定啊，既然人家给出意见，就按照意见修改一版不就好了嘛！”
白短短：“行，我五分钟以后发他！”
韩斌：“你好好看看对方的意见，不是人家说不行你就删了，修改的意义只是为了交差嘛？”
白短短：“人家都说不行了，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删除吗，不就是一篇商务尬吹稿嘛，还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韩斌：“难道人家说不行就删掉，那和执行者有什么区别？”
白短短：“我们本来就是靠给被人发商务说明业绩的，本来就是去执行别人的定制，从方向到大纲，定稿，标题哪个不是客户的意思？”
韩斌：“那你自己呢，也想一直做别人思想的执行者？”
白短短被问得哑口无言，韩斌刚刚的那句话，分明只有几个字，而且说的那么轻，却一下子击中了白短短。那一刹那，韩斌区别与任何时候的他，那个在酒桌上不善谈的他，那个在会议上低头不发言的他，那个在工作中偷奸耍滑的他……白短短自动给他加上了一层滤镜，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他至少不干在酒桌上阿谀奉承吹领导彩虹屁的事，至少不在工作总结中把下属的工作记到自己的功劳簿上。他称不上是一个好领导，但至少是一个正常人。
刚刚平息的怒火，张佳佳偏偏跑过来添点油：“真不好意思，我有个事，还得麻烦你。”
白短短冷笑了一声，示意她请示坐在自己对面的韩斌。
张佳佳：“斌哥，我和你说，你们部门的小孩儿就是给力，那天不是帮忙写了个主持稿吗。吴总看了问了谁写的，但我当时怕担责，我就说，我写的，没想到吴总特别满意，说是调整下上台发言顺序，加一点内容就行，下次汇报的时候我就说这是咱们内容组出的。”
韩斌：“大家都在宣传组，互相帮忙应该的。”
白短短看着他们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一个口不对心。
韩斌：“短短你有时间修改一下吗？”
白短短：“今晚就有稿件要发，选题稿还没写。”
韩斌：“那你和佳佳协调……”
张佳佳马上抢过话：“短短你明天上午之前给到我吧，发我之前你们内部检查下哈。”
话音未落，张佳佳马上举起黑着屏的手机：“喂，你到了，我马上。”
白短短翻了个白眼坐在椅子上：“肢体语言真丰富。”
韩斌转过身：“她让你写主持稿的事，你和我说过吗？”
白短短：“我……我忘了。那天太晚了，我想别打扰你了！”
韩斌：“那后来的这么多天，都没想起来？上下班打卡就不会忘记！”
白短短本来想反驳韩斌，其实录音可以让速记整理。萧竹的稿件取消了，自己却写了两个晚上。可是这样就出卖了自己在公司的第二朋友—王皓，况且她不想刚刚对韩主管建立起来那一丁点好感这么快被自己亲手破坏掉。她暗暗发誓，这种两头不讨好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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