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个锅，我背定了

2014年6月21日。

        白短短坐在电脑桌前一边欣赏《古剑奇谭》的预告片一边吃着薯片，津津乐道。睡在上铺的室友小黄摘下耳机，趴在床边喊：“白短短，宿舍快要被水淹了！”白短短按下暂停键，摘下耳机，跑去关窗户。雨丝毫没有节制和吝啬，把杨树叶打得抬不起头，宿舍楼下零星几人背着书包强撑着摇摇晃晃的雨伞逆风而行。

        白短短使劲拽窗户的把手，室友嫌弃的看着白短短，“别拽了，一会把你甩下去，得不偿失。”白短短虽然生气，但也是知道好歹，还是没忍住怼一句：“我得多笨，才掉下去。”室友却说，“别不信，我也是在手机上看到新闻推送，说一个女生在大雨中关窗户，栽了下去，摔了个半身不遂。”

        白短短半信非信的撇撇嘴，她怎么都没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却亲身参与到“大雨坠楼案”。

        2022年夏天，服装店店主苏苏给女儿萧萧讲了个故事的开头，而萧萧完全听不进去，抱着牛角包专注的样子，让人心生怜爱。

        2014年7月21日。

        白短短到一家影视民营公司报到，这是托学姐介绍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是对现在的白短短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安排了。她对未来虽然没有明确的规划，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升学那块料；更没有充分利用各种机会和老师同学打成一片，没人会给自己开绿灯；更没有像宿舍的老四，从大一开始就开始抱着各种考公资料，对五花八门的考题早已烂熟于心，即使不能考公上岸，完全可以胜任培训机构的讲师。除此之外，她也在逃避，如果回到白城，无疑又要和父母生活在一起，那么她这么努力的考研，不是白费力气了，兜兜转转又回去了。既然都要租房子，到哪里不是租呢，生而为人，不去给首都添点乱，六道轮回，下辈子可不一定能做人了。她觉得只要能拿一份工资，稳稳定定的生活下去就好了，这是她未来两年的目标。

        凭借着对电视剧市场和电影市场的了解，她一点也不胆怯，她知道这个职位是文策，不是一个初级的实习岗位，毕竟是熟人介绍，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呢。但美好的现象和血淋淋的现实总是有着失之毫厘，谬之千里的差距。

        来接待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这个中年男人满脸是油，脸上还有着青春痘留下的痘疤，右脚上还粘着大米饭粒，牛仔裤的膝盖处起了两个大包，应该是久坐，更让人心痒痒的是他的头发分了三撮，均匀的分布在额头上，像极了八爪鱼的胡须，整张脸让人想起了喜马拉雅山脉的沟壑，恨不得去填平。

        这当然是白短短的主观感受，这个中年男人就是白短短的直属主管韩斌，他看也没看白短短，可能在他眼里，白短短就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小丫头，或者是一个呆两个月拿个实习证明获得学分的大学生，或者是一个被拉来帮忙的人□□字工具。反正他并没有把白短短看在眼里，只是听人事王颖说，自己部门进新人了，按照流程不得不来接待一下罢了。

        白短短礼貌而谦逊的和每个人打招呼，她觉得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毕竟第一印象是那么难以改变。而无论是迎面而过的人还是步履匆匆的人都当没这个人，别说回应了，别说微笑了，仿佛就是空气一样。虽然略显尴尬，但是她觉得省去了社交的麻烦。

        自己的工位和想象中的高级写字楼完全不一样，不宽敞不明亮，没有苹果电脑，还没有宿舍的电脑桌大，甚至还有茶渍，凌乱的文件堆积成了小山。刚洗了抹布回来准备收拾一番，主管韩斌已经开始给她派活了，语气强硬，表达不清晰，还十分着急。等着白短短的是一台坏电脑，开不了机。

        拯救她的是同部门的同事左迟迟。说起来他们两个的名字寓意真的不太吉祥。一个短，一个迟。短意味着欠，小的时候在东北老家，妈总念叨谁短她钱，那个时候印象深刻，短就是欠债的意思。而迟呢，就更明显了，总有遗憾的意思。对比着韩斌的冷漠，左迟迟释放出的任何一个表情都被白短短美化成了善意。左迟迟扎着丸子头，嘴角的弧度和眉眼间的距离都让人舒服极了，不知道是经过两年职场训练的成果还是因为人长得好看怎么都顺眼的原因，这也为日后两个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打下了良好基础。

        一定是主观意识在作祟，第一天上班确实和第一天上学不一样。劳动合同都还没盖章，另一份租赁合同已经等着她去签字画押了。第一个月的薪水没拿到，却要押一付三提前支付四个月的房租，外加半个月的中介费。这就是来到北京所要面临得第一个现实。这不是一笔小的支出，要想通勤时间在合理预期之内价格便宜，必然要选择合租。

        一天的工作内容使得白短短意识到，自己不是什么文策，至少不是活动部的文案策划，不是文学部的文案策划，而是编辑部的文字策划。这个职位在招聘网站都搜不到，一定是临时设岗，不可能因人设岗，更不是什么闲职，虽然双休，但是因为工作性质像记者，行业的特殊性决定了这是一份时薪比不上麦当劳小时工底薪的工作。总而言之，就是干着编辑的活，操着记者的心，还要当一只运营狗。

        白短短送走了房租中介，自己倚坐在地上，一股莫名的饥饿感涌上心头，空落落的心口好像有一口秤砣提着，揪心。她清晰的知道，不是饥饿，是孤独。孤身一人拖着行李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虽然在书中关于北京的描写灯红酒绿，名胜古迹，文艺气息是那么细致入微，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既遥远又不真实。她甚至有些后悔提前来北京遭罪了。还没来得及好好酝酿伤春悲秋的情绪，被一个工作电话拉回了现实。

        白短短端坐在自己的戴尔电脑前，看着微信群消息跳动着，一个叫孤生竹的人一条接着一条，都是50多秒的死亡语音，一个叫莫大人的文字输出则是惜字如金。一开始白短短把每条语音都点开听一听，后来发现播放的速度完全赶不上语音的更新速度，索性她就去烧水泡面了。等她泡好面回来时，还没有定论。原来大家都在不同的地方为了各自的生计努力着。她很久才知道，就在昨天的同一时间，这个群里的莫大人还为她付了饭钱。这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莫名其妙的缘分。

        说不清是谁的失误，那天公众号开了天窗，总之在同事看来，就是白短短因为工作失职，让公司损失了两万多不要紧，这可是编辑部一个月来为数不多的收入。能怎么办呢，为了学姐的面子，更为了生存下去，白短短想到的解决办法是主动请缨追回那两万块，幸亏那个爱唠叨的孤生竹没有要求追责，而那个莫大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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