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 110 章
第110章
镭射灯光在头上乱转。
封允辙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距离不过半米。近得就像是要马上贴过来, 抱紧他，再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深吻。
方泞没有伸出手。
他立刻认清了现实，小辙叫封允辙，三年前就有听说过封启明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同母异父。
年龄差距比较大, 妹妹还年幼，弟弟则刚刚成年。
原来如此。
这就是封启明非常执着地要将他赶走的原因。
方泞深深看了封允辙一眼。小辙长大了, 五官脱去了稚气变成更加立体和深邃，身高也好想更高了。
那蓝色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非常直白露骨, 像是要把他的衣服剥开, 从头到脚添上一遍。
旁边的封启明干咳了两声, 充满着警告意味。也掩盖不了, 方泞和封允辙之间独有的暧昧和亲近感。
封允辙笑眯眯地收起伸过来的手，非常自然地站到封启明身边。
方泞这才发现，两兄弟五官有三四分相似，他将目光移开, 抑制住内心情绪的波动。
头上音乐劲爆，旁边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这谁啊。
-听说是封先生的弟弟啦。
-哇塞, 也好帅气啊。
-三年前就出现过，那时候看上去还小, 现在正好, 啧啧, 这身材, 这脸, 还是个混血, 绝了。
-听说家里是某国的贵族土豪，完全不输现在的封家。
-心动了，心动了。
-别流口水了，也不看看场合。
-呵呵，外国人就是奔放，你看他看未来嫂子的眼神。
-别说啦，小心被听到。
现场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尴尬。
尤其在封允辙自我介绍之后，方泞与之对视一眼，眼睛里情绪不明。
服务生正好端着盘子走过来。
方泞随手将酒杯放下，扯了一下包得严严实实的领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皮肤，让站在一边的封允辙眼神暗了几分。
“这里太闷，我出去透个气。”方泞冷冷丢下这句话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封允辙的目光追随而去，身体却没有移动。
旁边的封启明拉住他的手，说道：“小辙，我不是不想叫你过来，我是怕……”
封允辙弯起嘴角，打断了封启明的话：“我知道，谢谢大哥的‘好意’。”
见方泞离开，现场的公子小姐们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老大不行还有老二嘛。都是优质未婚男士。
他们纷纷围上来，将封氏兄弟淹没在人群之中。
三层甲板处，方泞找了个阴暗的角落。
游轮虽大，但这里的空间算不上宽敞。
甲板的过道不过是四五米宽。这里是尽头，旁边便是墙角。
方泞微微躬着背，双手扶在栏杆上，他眯着眼往下看，下面便是暗色的大海，偶尔反射一些游轮的灯光。
旁边偶尔有人路过，无人注意到黑暗中的黑影。
海风，带着咸味。
方泞深吸了一口，是故乡的味道。海水的颜色，有如刚刚看到的封允辙的眼睛，深蓝到不见底。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他的思绪越飘越远。
方泞被送去的小国有些落后。
气候四季如春，适合养老。
虽然闭塞，医疗条件其实也不差。
方泞在医院一边实习考执业证，一边全身心照顾外公，护工是个本地人，只会简单的英语。
人非常勤快，也没有太多交流。这里的官方语言是英语，本地话非常难懂。
方泞疯狂工作着，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又常常想起岛城的那个初夏。
一场邂逅，一次救援，还有一场大雨。让人猝不及防地跌入了恋爱的漩涡之中。
一切都像一场梦，短暂而美好。方泞有时在想，或许真是一场梦，只是醒得太早了。
原本过着生活平静又寂寞的生活，方泞觉得时间很快，被消磨是他的情感，还有外公每况愈下的身体。特别是近一年来，外公频发基础疾病，平时睡多醒少。
直到一周前，外公的病情突然恶化了，除了脑梗，还伴有多器官衰竭。
懂的都懂，方泞每日每夜的守在病床前，想陪外公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那一天，外公睁开了眼，没有哭闹，眼睛里出现了许久不见清明。他看向方泞，动了动嘴唇。
外公将方泞叫到跟前：“泞泞。”
方泞欣喜道：“外公，你感觉好点了吗？”
这么多年，方泞一直被认作母亲陈紫萱，如今
外公用力咳了两声：“泞泞，我感觉好多了，身上轻松了好多。”
方泞擦了一把眼泪，说道：“一切都会好的。”
外公微微摇头：“外公不太行了，有些事想告诉你。”
方泞：“不急的，等外公好起来，我们一起去……”
外公叹了口气，动了动皱起的眼皮，说道：“外公没有用，没有留下点东西给你，只有陈家祖屋的地契，藏在祠堂的画后面。”
“地契？”方泞疑惑不解，“我不姓陈，没有资格继承祖屋。”
外公：“没事的，外公也没有其他东西留给你了。”
“外公想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清高年轻人叫方桐世到了浮云村，他自称是个画家，一边旅行，一边写生。我们祖上虽都是文化人，但对西洋画没什么研究。他在浮云村租了个小房子，平时就在村里或者山上写生。
你的母亲陈紫萱，当年十八九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身体一直不太好，我们常年在浮云村，她是个很单纯的姑娘，不喜欢出门，但也好奇外面世界，每天看看书，弹弹琴。
我们本来过得很平静，直到有天方桐世为萱萱画了一副半身素描，我才发现萱萱喜欢这种文艺的年轻人。
我没有表示反对，我的宝贝女儿，我希望她每一天都过得幸福快乐，我也没有多干预，只是粗略得了解了一下方桐世的家世。他说他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大家庭，母亲早已过世，不被父亲看重。
他虽然表面不苟言笑，但态度非常诚恳，于是我同意了。我需要一个上门女婿。
我亲自为女儿操办了婚礼，方桐世一无所有，方家甚至都没有来人。婚后就住在祖宅的老房子。
我原以为无论他有什么过去，只要能和萱萱一起在这里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过完平静的一生。可惜人心隔肚皮，方桐世并不安于现状。
婚后萱萱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方家忽然派人过来，说是想见见儿媳妇。萱萱身体不高，孕期前两个月一直在孕吐，后来又有妊高症和妊娠糖尿病，一直在家里休养，我是不让她去的。
可是最终方桐世还是坚持将她带去云城，回来之后，萱萱一直闷闷不乐，大病了一场，孩子差点没保住。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不太信任这个上门女婿，村子里也开始传出闲话。方桐世高兴地告诉我，他父亲很喜欢萱萱，在南边选个地，盖了一座房子。
我没有反对，毕竟村子里闲话多。在我眼里，方桐世只要对萱萱和孩子好就够了。
孩子终于平安出生了，萱萱母子直接住进了新房子，那里叫白鹭公馆。房子是白色的，很漂亮，萱萱她很开心。她问我，孩子可不可以随父姓。
这和结婚时跟方桐世谈的条件不一样。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上门做我陈家的女婿，孩子说好的姓陈，将来继承祖屋和浮云山的土地。
看到萱萱恳切的眼神，我动摇了，我想起来我陈家祖祖辈辈的传说。
陈家先人有个十分疼爱的弟弟，貌若天仙，但身体不好，常年养在深宅里，未到而立之年便过世。
传说是浮云山女神的转世。
后来陈家直系每隔几代便会出现这种相貌的后代，大多身体不好，都会在夭折在最美丽的青春年华。
看着出生的婴儿，和当年萱萱出生时一模一样，长大之后必定是个美人。我考虑了几天几夜，顶着族人的指责，同意了女儿的请求。孩子取名‘方泞’。
之后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方桐世不再画画，而是经常往云城跑，时间间隔越来越小，去的时间越来越长。
萱萱带着孩子常回来小住，我知道她不开心，但也无可奈何。
终于有一天，方桐世私底下找到我，说是他父亲的身体不太好，想新选家主位置。方桐世告诉我，他这些年已经在云城发展了不错的事业，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成败在此一举，所以问我借一大笔钱。并承诺上位之后让萱萱过上奢华的日子。
我不感兴趣，劝方桐世淡泊名利和萱萱好好在岛城过日子。无奈方桐世苦苦哀求，我告诉他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拿出全部积蓄也无法达到他要的数目。
方桐世找来一家地产公司，让我先把浮云山的地抵押出去，等他成功之后，便会出钱加利息把地赎回来。
这是陈家祖祖辈辈的私有地。我犹豫再三，方桐世跪在地上求我，最终我动摇了。我让他写了一张借条，去了公证处公证。
浮云山被我瞒着村民抵押了出去，我没有告诉萱萱。
那天我跪在老祖宗面前，我知道我错了，但我怜惜我的女儿，只要她幸福，爸爸什么都可以做。
方桐世去了云城，回来得越来越少。萱萱愁眉不展，带着泞泞住在祖屋。
浮云山的地也没有赎回来，那个收购地的公司神秘的消失了。
我托人去云城找方桐世，等来的是他上位了和别家小姐传出订婚的消息。我怒不可遏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准备拿着欠条找方桐世。
那一天我永远也难以忘记，方桐世提前回到了白鹭公馆，厚颜无耻地和萱萱说要假离婚，因为他需要娶肖家小姐来换取自己地位的稳固。
萱萱本来就有轻微的抑郁症，因为受不了刺激自杀了，吃了很多安眠药，还好及时被送到医院洗胃，才脱离了危险。我只能告诉年幼的泞泞，妈妈病了需要休息。
我找到方桐世。他关心萱萱的样子让我觉得恶心。他说他依然还是喜欢萱萱，要给萱萱建一座专门的疗养院。
我让方桐世滚，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岛城。
方桐世同意了，和萱萱离婚，再也不出现，也不会再过问儿子的事情，但是要那张欠条。
我气得心脏病差点没发作。老宅的管家堂哥给我想了个办法，找熟识的民间大师伪造了一张欠条。
方桐世拿走了那张连我都看不出真伪的欠条。
萱萱在离婚之后因为抑郁症加重住进了疗养院。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心如刀绞，我对不起女儿，也对不起先祖。
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最后一点东西留给我的外孙方泞。”
外公老泪纵横，留下最后的话：祖屋的先祖像后面的隔层有地契，书房里那副美人画像卷轴里有真的欠条，去岛城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方泞叹了口气。
拿回地契和欠条，按照外公的遗愿将陈家的资产回收。还有对方家那无法抑制的恨意。
他回来不过和封启明是互相利用罢了。
至于封允辙，不管三年前是否知道他的事情都已经不再重要。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但封允辙不一样。原本就和封允辙没有关系。
以后也不会再也关系。
风停了。
月光斜撒下来。
方泞抬起头看着这和三年前一样不怎么明亮的新月。
炽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上面，烫得像是要燃烧起来。气味熟悉又陌生，是已经不怎么清新的小柠檬味。
方泞缩了缩脖子，想要逃离。
一双大手从后面圈住他的腰身。
“泞哥，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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